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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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拉半弯着腰，用期待又忐忑的表情看着多萝茜。多萝茜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她不明白为什么安吉拉会来得这么突然，所以难免有点怀疑，更何况在这里的生活已逐渐适应，如果又要换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与一个不熟的人生活在一起，多萝茜多少都有点抵触，她甚至从未想过要和亨利叔叔、埃姆婶婶分开。
多萝茜低下头：“我很抱歉，安……妈妈，我很希望能跟您一起住，一直以来都是，但我也不想离开这里。您为什么不能回来呢？”
在安吉拉看来，多萝茜还小，根本无法跟她解释。亨利和埃姆每年都会给安吉拉寄信，上面说得最多的话题也就是多萝茜了，安吉拉是在文字里一点一点看着女儿慢慢长大的。她不是一个狠心的母亲，她每次收到那些信的晚上，总是难以成眠，她认为她的诸多无奈，多萝茜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
安吉拉跟着托马斯离开农场的时候，多萝茜刚学会在地上爬，依依呀呀地说着谁都不懂的话，吐着泡泡傻笑。托马斯当时意气风发，雄心万丈，对城市生活的憧憬一次次地诱惑着他们。
“我爱你，安吉拉，我也爱我们的孩子。为了多萝茜，我们不得不这么做，没有人甘心低人一等。我保证，我们会过上幸福的生活，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托马斯的誓言犹在耳畔，安吉拉却在日复一日强度的工作中逐渐憔悴，再难觅那红润的脸庞。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无止境的争吵充斥着他们全部的生活，那个时候，没有人想起多萝茜，或是当初的话语。
“亨利叔叔告诉我，你很想上学不是吗，多萝茜？”安吉拉也明白多萝茜对这里的感情很深厚，她不一定说服得了女儿，但是，如果能用更好的生活条件打动亨利的埃姆，成功的可能性会大很多。
“是这样没错，妈妈。我听说高小姐那里有字典和书，等到春天的时候，我可以去试试借回来看。”高小姐的住处有许多藏书，安东尼去那里捣蛋的时候没少撕下来折纸飞机玩。
“高小姐？噢，我记得她，她总是板着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你如果想要问她借点什么的话，她恐怕会这样面无表情地把你赶出去。”安吉拉说着绷着脸模仿高小姐，“从二十年前她就已经是那个样啦。‘我根本无法忍受！’”
安吉拉最后还学了一句高小姐的口头禅，惟妙惟肖，多萝茜看着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已经全部想好了，多萝茜。你看，我们就在镇上，住得不远，即便是马车，也不过小半天的时间就能到，我们可以每周回来看亨利叔叔和埃姆婶婶。镇上也有合适的学校，这样你也不用去借书，你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书。我们住的屋子也不算小，你还能够有一间更大、更宽敞的卧室。”
安吉拉说的两个条件都非常能打动人，特别是多萝茜，如果是安东尼，他绝对不会想要去读什么书。这里的房子也是一个问题，大小也就算了，但质量真的很令人担忧。平常还好，但是一到雨天，尤其是每年都避免不了的暴雨天气，这里总是东漏一点水，西开一条缝，不知什么原因，任凭亨利叔叔把它修得怎么好，都解决不了问题。每当刮起大风的时候，屋子里的东西都会被吹得东零西落，多萝茜也会有一种自己说不定就被风连着房子一起刮到天上去的错觉。
“妈妈，您不能想办法把亨利叔叔和埃姆婶婶接到镇上，让他们和我们一起住吗？”多萝茜想要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谢谢你的好意，我可爱的多萝茜。”在一边站了很久的亨利叔叔突然出声，他弯下腰一把抱起多萝茜，用脸上没剃干净的青茬蹭她粉嫩的脸颊，“只是，我和你埃姆婶婶恐怕不想离开农场。”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未来能更好过一些，现在摆在多萝茜面前的，就是一条能看得到希望——至少也是有动力的路，否则，她无法想象自己在成年后是否像埃姆婶婶一样，每天过着喂猪种菜的日子，直到埋进坟墓——哪怕她愿意，也不会是现在。
仔细思考安吉拉的话，没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甚至她可以回来看望亨利叔叔埃姆婶婶，多萝茜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向一侧倾斜了。只不过，她发现自己始终不能对着亨利叔叔和埃姆婶婶，把主动离别说出口。
此刻，埃姆的内心也在煎熬着，她自知自己始终不是多萝茜的亲身母亲，而且也无法反驳安吉拉说的任何一句话，所以只能沉默。
埃姆毫不怀疑安吉拉的母爱，她的每封回信虽然极少问到多萝茜的近况，但都会在末尾写上一句“向亲爱的多萝茜问好”，每一封都有。正如安吉拉说的那样，如果跟她走，多萝茜的生活一定可以比现在强，但是，若是安吉拉仅凭这两三句话就把她抚养了十年的孩子带走，无异于挖走她的心肝。
“安吉拉，事实上我不想现在提到这个人，但我们都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你说的那位兰姆先生，他是怎样的人？”
安吉拉听到这个名字后，就像初恋的少女被提及心上人那般，脸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红晕。
“是的，埃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原先也很不安，但是，请相信我，霍华德是个非常好的人。”
亨利叔叔单手抱着多萝茜，另一只手伸过去握紧了埃姆不知所措的手，安抚似的。
这样一幅场景在安吉拉面前尤为刺眼，仿佛多萝茜和他们才是一家人，她就像一个外人插了进来的那种不痛快。
“那么，多萝茜，你会回来看望我们吗？不会把我们都给忘记吧？”亨利伸出手指，笑着点了点多萝茜的鼻尖。
“当然了，我一定会常回来的，亨利叔叔。”看着亨利叔叔的笑容，多萝茜连忙点头，她似乎觉得亨利其实是看出了她那点小心思了，所以才会这么说。多萝茜一把抱住亨利的脖子，在他耳侧略带歉意说：“谢谢您。”
埃姆见亨利妥协了，再不甘也没有说什么。
“安吉拉，你什么时候走？”
听到亨利的问题，安吉拉愣了一愣便开口道：“如果可以，我想现在就带多萝茜走。多萝茜的房间在圣诞节之前就已经布置好了，随时可以……”
“恐怕不行。”亨利挥挥手打断了安吉拉，“你把多萝茜接走，我们已经没有什么意见了，但至少，你该留给我们一点时间。”
“是啊，安吉拉，毕竟这些年我每晚都是看着多萝茜入睡的，一想到这，今后晚上我都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了。”埃姆也在一旁帮腔。
安吉拉即使是有不满，听到后也不好发作，于是她迟疑地问：“那……你们的意思是？”
“留下住一晚吧；或者你留下地址，今天先回去，明日一早，我送多萝茜去你那里。送你来的司机先生也已经等了很久了。”
安吉拉低着头，在原地犹豫了半分钟左右，才抬起头下定决心一般：“今晚叨扰你们了，我让司机先回去。”
多萝茜知道自己明天就要离开农场，一点儿也不惆怅那是不可能的，她想自己也许该去和安东尼道个别。于是下午的时候，她也悄悄地跑去安东尼的窗户底下，因为身高不够，她搬了一块大石头站在上面，踮起脚才勉强能够到。
“喂，安东尼！安东尼！”多萝茜伸手拍打窗户，但没有人回应。她想，安东尼大概又跑去哪里调皮了。
失望地走回家，多萝茜看见安吉拉已经在和埃姆一起准备着晚餐了。餐桌上，因为多了一个安吉拉，似乎氛围一下子变得很沉重，多萝茜也不知说什么好。晚上，安吉拉和多萝茜挤在一张小床上，安吉拉的身上的香水味儿像潮水一样，慢慢流进沙粒的缝隙中，爬进多萝茜的鼻腔中，她感觉甚至在她的周围游走，有林间草木的味道，也有蜂蜜的甜香。
怪好闻的，多萝茜想。
不过多萝茜虽然闭着眼睛，但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安吉拉同样睡不着，上一次这样和多萝茜睡在一起的时候，她还在襁褓中，那么小小的一只。她看着多萝茜的睡颜，侧身睡的她把半张脸埋进枕头里，整个人团得像一只小虾米，有微弱的月光照进窗户，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片阴影，那半张脸似乎也洁白到了透明的地步，柔弱而令人爱怜。
‘多萝茜，我的孩子，关于你，我错过了很多，希望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安吉拉这样想着，凑近多萝茜的额头，深深印下一个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