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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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的街道不宽，勉强两辆汽车能够并行。路上有摇摇晃晃骑自行车的，也有用帽子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行人。天是阴沉沉的，街道中央的积雪已被扫尽，但道路仍然湿滑。融化的雪花因为晚上的低温，结成一层薄冰，即便是再潇洒的司机也不会用像下雨天溅行人一身泥点子那样的速度开车。
风直往衣服缝儿里钻，像要吹进骨头里去。多萝茜戴上手套的手还是想要往衣袖里缩，即使那样做也不会感到多暖和。
有清扫时遗漏的雪块，此刻被踩得嘎吱嘎吱响。多萝茜的手脚已经没有什么温度，但额头却着急得出了一层薄汗。
沃尔特就走在她的身后，抱着一个野炊时候挎的篮子，紧紧按着篮子边缘覆盖着的羊绒围巾，似乎这样做的话就能阻止风刮进去。
“到底是左边还是右边？！”沃尔特一脸懊恼与焦急，“见鬼，我当时居然会觉得你的主意不错？”
“沃尔特先生，如果不是你一出门就坚持只有北面有教堂的话，我们也许顺着我的记忆早就到了，不至于在这里迷路好么！”多萝茜的焦急绝不比沃尔特少，她的方向感几乎为零，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所以一开始她也不知道自己待过的那个小教堂究竟是在南面还是北面，沃尔特说得一脸肯定也没有让她怀疑多少。
“所以你认为这是我的错？”沃尔特的衣服被他撑得鼓鼓的，但多萝茜知道他为了让自己的身形看上去不是那么臃肿，其实穿得比她单薄多了。现在，他的脸已经红了大半，也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愤怒。
“我只是误信听说来的，但是谁提议说要走小道的？”
“那也要有人拍着胸脯说自己已经对小道了如指掌了呀，我想着节约时间又没有错。”
沃尔特瞪圆了眼睛，张着嘴，许久才憋出：“那也怪你……谁叫、谁叫你说的那个教堂不在北面。”
多萝茜也不想再争辩下去，她指了指脚下的这条街：“那么，现在要一直走到底吗？”
“我们能不能原路返回庄园？”
“当然可以，如果你还记得来时你随机指的路的话。”
“……那就一直走吧。”
…………
路边的街铺有卖热饮的商店，时不时会有一两个行人会稍稍驻足，买上一杯再走。
沃尔特的围巾给了篮子里的玛丽安娜御寒，他只能尽量缩着脖子，另一只手拉紧大衣衣领，不停吸鼻子，风也吹乱了他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潦倒的倒霉鬼。
多萝茜侧过脸看他，觉得沃尔特的这个模样有点可怜，能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只因为一只捡到的幼猫不明目的地挨冷受冻，其实这个大男孩也是个内心柔软的人。
这样想着，多萝茜放缓了脚步，沃尔特超过了她后不经意用眼角的余光去瞄身侧却没有看到人，心里当时一惊。
小时候，他总会在人多的时候拉住妈妈的衣角，周围一张张陌生的脸孔总让年幼的他觉得可怕。现在想起来是很可笑，沃尔特并不觉得主要责任在于自己认生，而那个总在白天给他解闷讲故事的老仆妇才是罪魁祸首。那些故事大多是用来吓住一些不乖、不听话的孩子，沃尔特深深地记得一个故事里说，那些使用黑魔法的巫师们会在大街上不被旁人发现地带走坏心肠的孩子，把他们的黑心肝挖出来炼药。
虽然一直念叨着被归类进“讨厌鬼”里头去的多萝茜如果能消失就好了，但——沃尔特一个急转身，定睛一瞧，多萝茜正好好地站在一米开外，眼睛呆滞，不知聚焦在哪里。
“喂！”沃尔特又气愤又恼怒，喊出口后他又觉得为了多萝茜气愤恼怒一点也不值，于是他更生气了。
多萝茜被沃尔特的喊声喊回过神，搓了搓手，指间摩着硬币圆润的边角。
“等一下！”说罢，她跑向路边的小店。柜台对她的身高来说还是高了点，多萝茜得踮着脚尖，眼睛才堪堪够到。
“天气可真冷，我的甜心。来一杯热可可吧？”店主人是个丰满的妇人，她笑着问。
“谢谢。您知道这儿哪里有教堂吗？”
“哦，今天可不是礼拜天。我也没有听说在这附近有教堂。我的小可爱，这是你的热可可。”店主手脚麻利地把热饮递给多萝茜。
多萝茜不无失望地第二次听到类似的回答。接过可可后，她掏出硬币递给妇人，小口吮吸滚烫的咖啡色液体，甜味和温暖一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多萝茜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再来一杯！”
沃尔特正在不耐烦的时候，多萝茜右手小心翼翼地平举着一杯冒热气的饮料向他走来。沃尔特刚要发作，多萝茜把右手那杯看起来就很诱人的东西推到他面前。
“我问过了，也许咱们真的走错方向了，现在我们考虑一下怎么回家才更加重要一些。”多萝茜一边说观点，一边小口喝着自己的那杯可可。
接？不接？
沃尔特吸了吸鼻子，内心挣扎。
“……沃尔特，我手臂酸了。”
“咳。呐，我是看在你手臂酸了的份上才帮你把它拿走……”
多萝茜自动把沃尔特安慰自己的话屏蔽掉，那在她听来会有抽沃尔特一顿的冲动。
“我想我们还有机会，就算霍华德先生明天回来的话。我们今天回去就该找份地图再出来。”
“如果有时间我也不会这样着急了。如果我爸爸是凌晨到家的话，玛丽安娜就完了，我们不再有任何机会！”
多萝茜不解：“这样说太悲观了。我们可以尝试着把玛丽安娜藏一段时间。”
“这不可能。我爸爸对猫特别敏感，他可以根据空气中的气味判断出来。”
“我们可以保持通风。”
“……别说笑了。”
“好吧……但事实是，我们确实无能为力，我放弃了。”多萝茜把手里的纸杯投进了路边的垃圾箱，打算掉转方向。
“你去哪里？！”沃尔特的声音有些急了。
“天太冷了，我想回去烤火。你如果不和我一起的话，玛丽安娜就拜托你了。”多萝茜抬头望了望灰色的天空，随时都要下雪的样子。也许是她的心硬了，也不知不久前是怎么一个冲动就带着沃尔特跑了出来。说起来，她究竟还是和对未来充满期望的少年人没办法比啊，在这样恶劣的气候下，不要说一只被弃的幼猫凶多吉少，就连那些街头行乞的流浪者都会被严寒夺去生命。世界原本就是残酷的，无论在哪里都一样，既然知道做不到，就要量力而行。
“你——”沃尔特没有想到多萝茜说转身就转身了，玛丽安娜也感受到了风的凉度，即使在篮子里垫了好几层，它还是会时不时喵喵叫几声，就像在对沃尔特说“好冷好冷”。手里的可可还有余温，沃尔特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有一个醉汉，衣衫褴褛，提着酒瓶走在路中央。前方拐角处隐隐有车轮胎的摩擦声，但醉汉却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
车子的速度不快，但对于突然出现在路中央的人也没有准备，司机只能急打方向盘往一边走。雪天路滑，汽车一时失了方向，司机急踩刹车，滑了一段距离后才停住。
一个骑车的妇女看见汽车向她冲来，吓得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就倒在汽车前几米。
有路人走过，把妇女搀扶了起来。汽车司机也在车停稳后迅速下车，上前去查看对方伤势。妇女没受什么伤，她爬起来后拍了拍衣服，打算骑车离开，司机先生不由分说塞给了她几张纸币后，才迈步回去。
后座的玻璃摇了下来，司机躬身弯腰：“阁下，没有什么事。”
“嗯。”车内的人短暂地点头后，玻璃很快又摇了上来。
多萝茜也停下脚步目睹了这个事件发展的整个过程，令她觉得有意思的是，那位司机先生走路的姿势很有趣，一板一眼的，似乎极为规矩，绝不逾越一分。
车窗摇下的时候，多萝茜好奇地往那里多看了两眼，一般被司机的身形挡住，另一半只瞧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司机很快就重新回到了驾驶座上，车窗就在他移开时摇了上去。多萝茜的目光还未离开。
不过两三秒的时间，等多萝茜再眨巴一下眼睛的时候，车窗已经完全咬合了。后座上坐着一个小男孩儿，他低着头，咬着唇，不知在想什么，能看到的，只有那半张侧脸。但足够了，那半张筋肉纠结的侧脸多萝茜是无论怎样也不会忘记的。
汽车发动了，多萝茜没有多想就追了过去。
“哎！哎！等一等！”
车内一片沉默。司机从反光镜里看到了车后奔跑的女孩，他又看见后座满脸疲惫憔悴的男人，没有踩下刹车。
两条小短腿怎么能比得上四个轮子？多萝茜眼看着那辆汽车距离自己越来越远，满心丧气，脚步也沉重得迈不开了。
多萝茜喘着气，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了那个从托托脖子上摘下的小吊坠，使劲儿擦了擦。
“本来还想还给你的……怎么就这么走了。这么说来——诶？”
多萝茜似乎想通了什么，她转身快步往回跑。
跑过刚才的那家热饮店没几步，就看见了沃尔特的背影。他正缩着肩膀，一小步一小步往前走。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