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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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的少女，与十七岁的国王在书房中相对而立。
少女身穿蔷薇色长裙，裙边点缀精致的蕾丝翻边，胸前的装饰物如花团般簇拥着她白皙的脖颈盛放，娇美而陌生的面容化上淡淡的妆容，神情平静地注视着他。
在第一时间，葛拉莫尔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女人是谁，但第二眼时，他就察觉了她的身份——心脏在胸腔中改变了跳动的节奏，仿佛是血脉在提醒他这个人的身份，哪怕他从未见过双生姊的脸，却能认定，这个人一定是她。
“为什么…？”少年国王凝视着她，眼中是拧成一团的困惑。于他而言，此时仅是纯粹地为突然印入脑海中的长相感到迷惑不解，除此之外，喜悦、惊讶都没有产生。
“初次见面，葛拉莫尔陛下。”华丽长裙的少女双手微微提起垂至地毯的长裙，欠身行礼，“如您所见，我是您的亲生姐姐，格丽塔。”
是啊，我当然知道你是格丽塔。国王像个孩子一样，迟钝地思考着。你是虽然无法公布身份，但每日都陪伴在我身边，支持着我的姐姐。
从小到大你都是那么懂事，那么聪慧，有时我甚至觉得如果母后国家的预言中当被杀死的是我，而你成为女王，会令如今的康桑更加繁荣……
经历十年前的那一场动乱，聪颖的你对身份曝光的后果应当再清楚不过。然而你为何会打扮得如同一位堂堂正正的公主，出现在我的面前呢？
少年国王慢慢地思索着。以他的智慧，其实早已明白了格丽塔这么做的用意，而她并不愿意去关注自己的猜测，毕竟这个人是自己最重要的姐姐，他不想肆意揣测。而且，比起那些复杂的政事、阴谋，他却没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纠结，第一句话果然应当是——
“格丽塔真是个大骗子，明明你和我长得一点都不像！”
当少年用控诉的语气吐出哀怨之后，少女不可避免地微微一愣。
她抱定决心而来，做好了与弟弟针锋相对的准备，孰料他居然先来这么一句话？
幼时，尚且不是太懂事的葛拉莫尔总想让格丽塔将面具摘下，看看她长得什么样子。那时候王子已经知道了女仆长的养女正是自己的亲姐姐，早熟的王家子嗣也明白这件事不是能随便言说的，女仆长都认为让口风不算很松的小王子看看姐姐的脸没什么关系。
然而格丽塔却莫名对此感到惧怕，即使因为可怕的面具而在集市上被孩子欺负时，她都不曾感到这么恐惧，因此以“我们是双胞胎，你照照镜子就能看见我的脸”为借口搪塞过去。
透过双胞胎的感应，葛拉莫尔察觉到姐姐的抗拒，并没有继续强求。或许是因为格丽塔自身出于怪圈之中，因此察觉不到自己为何会对这件事如此抗拒，而今葛拉莫尔见到了她的容貌，很快便明白了。
——作为双胞胎的他们长得并不相似。
对于格丽塔而言，这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否定了她的存在意义，因此才不愿让葛拉莫尔知晓这一点。
但她却在今日摘下面具，将那张与葛拉莫尔并不相似的脸显露出来，可以想见她为此提起了多大的勇气，坚定的意志让她强撑着站在这里，明明连交握于腹前的指尖都在颤抖。
“有什么话，想说就立刻说吧，格丽塔。”少年国王眼神柔和，“……姐姐。”
“……你一定明白了，我是为何而来。”
格丽塔说道。
“是的。”葛拉莫尔点头，虽然现在只有两人在这里，但大臣们已等在门外，今天是例行会议的日子。——这种情形对他们而言太过熟悉了。
“姐姐希望的话，就请你放手去做吧，与王叔相同的决定，而我不会有任何异议。”
这位年仅十七岁的国王像个孩子似的笑了起来，脸颊上浮起浅浅梨涡，他虽被人民爱戴，敬为英明的君主，但骨子里其实是很任性的，而这份任性，却是因为他对于手足的温柔。
“……是呢，我选择了与王叔一样的路。”格丽塔口吻平静，却暗暗攥紧双手，眼眸发光似的牢牢盯着葛拉莫尔，“可你为何不阻止我？我做的决定分明是错误的！”
她穿上华丽的衣裙，没有得到允许就摘下面具，以王族身份出现在葛拉莫尔的面前，目的是多么显而易见！就如同十年前打算以她的存在为兄长抹上污点逼他退位的亲王一样，格丽塔决定将自身存在昭告全国，夺取弟弟的王位。
如果「预言」中指出的她的存在对康桑而言是一场灾难，而王后已经促使预言开始成真，她又何必再逃跑？若预言是命中注定，那她就提前举起反旗，不是受命运左右被逼，而是主动走向命运的轨迹，这样就可以将大方向之外的轨迹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现在不行动，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葛拉莫尔必定已成了受到人民谴责的昏庸的王。而拥有公主的身份，被迫隐藏身份十几年的她得到人们的同情，便能趁势推翻昏君的统治，成为众望所归的女王……然而到那种地步，昏庸的国王又要如何得到人民的原谅呢？
——这就是预言，即便以眼下的形势，根本没有人觉得事情最终会发展成那样，但却终究要发生。
格丽塔受到的教育不如正统王子的葛拉莫尔，她实在思考不出到时候能怎么为葛拉莫尔脱罪，所以选择了在葛拉莫尔还未引起民怨时现身，这样，人民只会知道新任女王是强行夺政，依然会记着葛拉莫尔国王的好。
作为长女的她，打算承担全部的罪责。
葛拉莫尔并非不知道她的打算，但他没有阻止，甚至不在乎姐姐背上责任后是否会难过，只一昧地放任她依照自身想法去做。
格丽塔作为他的贴身侍女的这些年一直恪尽职守，而今她终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又怎么可能不同意？
“你的一切决定，我都尊重。”少年国王弯起眉眼，对姊姊说道，“但是啊，姐姐，你愿意听我最后一个请求吗？”
“我会让你成为女王，所以所有错误，还是请交给我吧。”
格丽塔愣愣地看着弟弟纯净的双眼，不可抑制地弯下腰啜泣——虽然这么多年受苦的人看似是她，但事实上葛拉莫尔的痛苦也并不自己少。为何他还能微笑着，说出这么温柔的话语呢？
“那么，重新决定吧。”葛拉莫尔跪在格丽塔面前，双手捧起她的脸颊。
“十七年来，你从未对我说过你真正希望什么，哪怕是王叔利用你逼迫父亲放弃王位时也是如此。作为王子的我当然期望着康桑的繁荣昌盛，毕竟这里是我的国家。但仅仅身为葛拉莫尔的我一直以来最期待的却是你的愿望。”
“现在，对我诉说吧……亲爱的姐姐，格丽塔啊，你作为预言之子，心中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到目前为止，这对姐弟间的纷争仍旧没有脱离那位假面公爵的预测。然而，依据此时此刻，公主即将作出的回答，他们的命运，乃至康桑王国的命运，都将产生巨大的变动。
而之后的发展，说不定就能跳出公爵的断言、挣脱命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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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解除了五年前下达的命令，这个消息在数小时内飞速传遍了全国各地。
那一夜，隐藏十七年的公主终于为人所知。
年轻的国王牵着姐姐的手走上王宫露台，对聚在广场上的人民说道——
「她是我葛拉莫尔的亲姊，这个国家的‘辉光’格丽塔。」
公主被牵引到众人注视之下，生来头一遭不戴面具并受到数量如此之多的视线包围，紧张得浑身僵硬。当她看清打亮灯光的广场后，震惊得无法言语。
葛拉莫尔已经解除了「面具法令」，人们已经无需戴着面具前来王宫了。然而聚在广场上的人们却依然以各色假面盖住面容，放眼望去竟看不到一张完全露出的脸，在这光怪的情景之下，人们为公主的回归欢呼。
广场一角的巷中，两名唯独没有戴面具的外邦人站在阴影中，谈论这件事的原貌。
Kaito的故事只讲到一半，他们就赶到这里来看热闹，古伊娜并不清楚全部原委，对突如其来的转变感到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人们接受了这个暴露的秘密？”
Kaito笑了笑，自问自答道，“所谓秘密通常是指被人知晓后会导致严重后果、不得不被隐藏之事。公主的身份被隐藏，说来只是当年亚特王一时思虑不周。引发此事的预言来自邻国，于康桑本国民众而言并不是多么值得信任。既然表面上看来，王族直系多出一位公主不会造成任何损害，民众又有何理由不接受？”
古伊娜沉吟着略一点头，有些漫不经心。她的好奇心并不浓厚，一周前甚至还不知到世界上有这么一个国家，听个故事又没听完就看到了结局，当然就不会对此表现出特别的关心。
倚靠在巷墙的青年手里把玩着属于古伊娜的假面，面具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翻了几个来回，随后手指捏住了它的边缘，青年翻转手腕，将假面轻掩住脸，独留出唇角边的弧度。
他那神秘莫测的笑容，显得对任何事情都在掌握之中。
好吧。古伊娜想——她其实还是有些好奇Kaito在整件事中究竟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的。
古伊娜颇有些不甘地瘪了瘪嘴，听到Kaito轻声喊了自己的名字一抬头，拂过鬓角的夜风却突然被阻挡——Kaito将假面从他自己脸上移开，凑到了古伊娜的脸颊边。
假面遮掩后的少女眨着眼睛，不解地看着Kaito。
青年轻声笑道：“回去吧。”为古伊娜戴好面具后，取出自己那副金属制的假面扣在脸上，然后牵起了她的手，向巷外走去。
当夜举国欢庆的康桑王国，自然没有人会发现一名青年与一个少女悄声无息地离开了声势沸腾的王宫广场。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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