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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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傍晚时，仍然没能从海军那里回来的店主托人带话，Kaito便收拾了一下店铺，锁上门后，按店主所说将钥匙一并带走，明天——或是事情平息后，再将钥匙交还给他。
Kaito摸了摸口袋确认钥匙的确放进衣袋底部，轻轻叹了口气：“虽然能被人信任是好事，但总觉得会不安心呢。”
来到小路上时，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
（露玖さん之前说过会在太阳落山后再回来，现在估计还没有到家，应该还来得及在她回来前做好晚餐吧。）
这样想着，Kaito加快了点脚步。
也正是因为走得快了点，才能正好赶上小径岔口处的那一幕。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如果Kaito当时没有赶上，并不能说未来就会天翻地覆，但最起码还是会有些许不同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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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的路、能通向巴特里亚岛背面山坡的路、通往集市附近的大路的道路，林间小径中有连接这三者的岔道存在。
其中，中间者是露玖住所的方向。这条路径平日里只有Kaito会走，连露玖自己都不常走，如果要到镇上去，露玖会选择顺着平坦的海岸线绕上一圈而非翻山越岭，因此那条林间小径十分得不显眼，几乎连路都称不上。
在旁人看来，这里只是连接着「镇上的大路」和「能够看见日出日落的山顶」的地方罢了。而且要看风景这座岛上还有更好的场所，因此这个小山顶也基本不会有人出没。
Kaito走到那个「岔道」附近时，远远地就看见了墨绿色的树林间露玖白色的长裙。
如果只有露玖一人，Kaito只会遗憾一下无法提前准备好晚餐。但在露玖身边还有几个同样穿着白色的人影，他们在刚刚经历过下午的突发事件的Kaito心里，可算不上什么受欢迎的人物。
两个海军士兵将看起来刚刚沿着山道慢慢走下来的露玖围住——几个成年男人把年轻女子围困起来，虽然这一般来说是大城市街头常见搭讪甚至耍流氓。但此时，在那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却严肃无比，即使距离十几米远依然能感到空气的凝滞。
（露玖さん被海军找上了……？）Kaito先是困惑，下意识地确认了一遍几个月内的记忆，（不，不可能。海军的目标是孕妇，而镇上的医院里应该都没有留下露玖桑的资料才对——）
Kaito藏身在树荫后，傍晚光线开始减弱也帮助了他侧身藏在林中，放出余光、竖起耳朵窃听发生在露玖与两个海军之间的谈话。
“这位夫人，您考虑好了吗？”一个海军开口道，“请和我们走一趟，我们会为您准备晚饭。”
露玖凝视着那名海军的脸，并没有作出应答。
“喂，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吧？”旁边的另一个海军轻声道，“岛上的孕妇都在医院里有记录，都是一个个通知了她们按顺序查过来的，做到‘看见一个孕妇就调查’这个地步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呃？这么说也是……”
当两个海军不确定地窃窃私语时，露玖只是垂下眼，双手轻轻放在身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情况还没有那么糟。）当意识到这一点时，Kaito马上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还有方法引开他们，而现在最有效的方法是——）
在紧凑但不乏谨慎的思索后，Kaito迅速采取了行动。
……
从能够清楚地瞭望到大海的山顶平台顺着道路下来时，露玖遇到了眼前这两个海军士兵。
当时两人已经看见了自己，立刻拐进小道的行为不仅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说不定还会暴露出住屋的位置，与其如此还不如往前走——露玖作出判断后便尽量放松神态，向着海军迎面走去。
然而事情还是无法跟想象一样顺利，在这个已经算得上荒郊野外的小树林里遇见人迎面走来却一声不吭的露玖，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仍是被海军叫住了。
“这位女士，你知道大路往哪个方向走吗？”海军最初只是问路，在露玖回答之后，他们友善地做出提醒，“在这样荒僻的地方，单身一人还是不要乱走得好，需要我们送你回镇上吗？”
“不需要。”露玖低着头答道。
或许是在对话中表现得过于紧张因而引起了海军的注意，最终在几十秒迟钝的你问我答中就演变成了这样——
“请和我们走一趟。”
（不可以去。）露玖在心中喃喃自语，（为了我和他的孩子——绝不可以跟他们去。明明都已经坚持到现在了——！）
露玖身前交握的双手一点点地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手背上的皮肤。
现在的情况下没有逃走的可能。但是就这样和他们去海军那里，自己腹中孩子的父亲十有八|九会被查出来——哪一条路都行不通，走到尽头了。
“这位夫人，请你……”
就在海军伸出手想要强制带走露玖时，第三条路突然出现了。
“不好意思，两位海军先生。”不知何时走过来的青年从士兵后方伸出手臂，阻止了他伸向露玖的手。青年上前一步移动到两名海军与白色衣裙的女性之间，转身面对两个士兵，“请问你们想对我的妻子做什么？”
“什么？”海军愣了愣，“你是她的丈夫吗？”
“是。”青年用平静的语调应道。在那之后他侧过脸，用余光看向身后的女性，又后退了小半步，微微抬起手臂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青年用低缓的嗓音轻柔地询问：“Meiko，没事吧？”
“Kai……”露玖怔了一瞬，随即意识到他并不喊出自己的名字的目的，于是顺势躲进青年的身躯在黄昏余晖中投出的阴影，微微抬起脸向他点了点头。
“你作为这位夫人的丈夫也未免年轻了点吧？”
“只是看上去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既然你是她的丈夫，那么可以请你的夫人和我们来一趟吗？”海军搬出了每个人都差不多的说词，“可能会耽误你夫人一段时间，但还请配合。”
如果不愿意配合的结果，Kaito打工处的店主老板娘已经问过了。
但是此时的情况，和那时不同。
“我拒绝。”Kaito神色平淡地注视着两名海军，眼神掩藏在微敛的睫毛下辨不明晰，“我和妻子没有妨碍海军调查的意思，但我们还没有接到搜查的通知，也不打算走在半路上就被带走。”
“非常抱歉，我只是来接想看风景的妻子回家，能请你们让开吗？”青年的目光缓缓扫过海军二人，就在这一刻太阳完全从海平线沉了下去，他的脸庞一瞬间被暗沉的灰蓝色笼罩，语调没有什么特殊的意味，却反而令人不寒而慄。
“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我们住在离集市最近的镇子上，等轮到内子接受调查时，随时欢迎来访。”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即使再忠于职守的海军也不得不暂时放人。Kaito自然地牵起身后女子的手，拉着她从两名海军之间穿过，沿着林间小道向大路上走去。
夜色浅薄，赶着回家的年轻夫妻的身影很快从海军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
顺着林间小路一直离开了海军的视野范围，在走上大路之前，Kaito牵着露玖拐进了没有道路铺设的树林之间，踩着树木根部松软的泥土，借着夜色一路回旋，绕到树林外的海滩上。
Kaito曲膝跃下土坡踩在沙滩上，回过身向仍在坡上的露玖伸出两手，提醒道：“露玖さん，请小心。”
露玖将手放进Kaito的手掌里，借助于青年的力道，从坡上小心翼翼地滑下来。
放眼望去，没有任何遮蔽物的海滩上空无一人，只有海浪一层一层不断地涌上来，拍击着海岸边缘的沙滩。
经历了短暂逃亡的二人松了口气，稍微放下心来。
Kaito扶着露玖的肩，微微弯下腰掸去她身后沾上的灰尘。但泥土的痕迹和污渍就不是那么容易除去的了，尝试无果后Kaito直起背，移步转回露玖面前：“到这里应该就没问题了，接下来就慢慢走回去吧。”
露玖没有说话，目光似乎注视着Kaito，又似乎在看着别的地方，眼中含着矛盾和纠结。这种神色在最初一阵子Kaito经常看见，时隔一段时间后再次从露玖的眼神中发现，他并不对此感到意外，毕竟露玖是个保守着秘密的人。
虽说是南方气候的岛屿，但在这个即将进入冬天的时节，黄昏过去之后天色依然暗得很快，眼看着头顶天空的夕阳橘色都快消失了，Kaito只好再出声催促：“露玖さん？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露玖在Kaito的声音中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转身顺着海岸线向前走去。
潮水的涌动在沙滩留下深色的痕迹，在岛屿边缘绘出波浪的弧线。露玖和Kaito沿着这海浪的弧线靠内行走，最初是一前一后，之后因为露玖放慢了些脚步而逐渐并行。
“Kaito……”露玖开口时，身侧以同样的速度慢悠悠行走的青年并没有感到意外，轻声应道：“什么事，露玖さん？”
“你刚才不必那样做也没关系。”露玖垂下眼帘，缓慢地说道，“虽然你住在我这儿，也没有义务为我做到那种地步。”
就和此时与过去不久的刚刚一样，青年的语气与神态一直以来都是这般温文尔雅，令人挑不出毛病。即使他并不知道露玖在隐瞒着什么，也依然愿意在留宿的期间照顾她，甚至帮忙一起隐瞒他根本不知晓的事情。
就是因为Kaito太过温和，露玖的愧疚反而更加深，同时也更深的意识到自己的秘密不能对Kaito诉说，即使确信他不会说出去也不行。
这个秘密本身就是一种灾厄，知晓了它的Kaito可能会因此而惹上大麻烦——这点并不单单针对Kaito，同时也是露玖离开那些疼爱自己的长辈，从家乡来到这座巴特里亚岛上一个人隐姓埋名地生活的主要原因。
【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陷入这件事来。】
露玖希望能通过隐晦的话语，将自己的意志传达给Kaito——
【你没有必要因为我扯上麻烦，因此失去自己的生活。】
事到如今她早就不关心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是担心如果有个万一，这个相识不过数月就已经让人清楚认识到他的温柔的青年会因此而受难。
令完全无辜的人受到牵连，即使是丈夫也不希望的吧。
但是——
“不，没有关系。”青年闭上眼睛，蓝色的发丝从鬓角滑落至微笑的唇角，在小石子刮过脸颊一样刺痛的海风与冷淡凉薄的夜色中，本应融入暗蓝色中的青年竟那么显眼，声音、面容、身影，仿佛整个人都是夜里微弱却温暖的灯火。
也许心里其实早就预料到了——
“并不是什么义务，只不过是我自己想这么做而已。”Kaito侧过脸，眉眼弯成柔和的弧度，轻却清晰地诉说，“在我看来露玖さん并没有错，你不需要为此感到困扰，因为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啊。”
——这个无论对谁都一样温柔的人，会这样回答。
【啊啊……】露玖忽然停下脚步，以手掩面。
【——我一直都在担心愧疚的表现，一直以来都被你看在眼里呀，Kaito。】
青年伫立在几步远的前方，暗蓝色的天幕下，只有唇角带着的柔和的弧度依然清晰可见，他静静地回身注视着身后的女性，体贴地一语不发。
露玖并没有哭，但是突然非常想流泪，原因连她自身也想不明白，所以只好掩住脸低声呜咽。
海浪声里混杂着的哽咽只有近旁的青年一人听见，那是长久以来只表现出坚强的女性示弱的一面。
但是不要紧——因为温柔的青年一定会像当做没听过一样，将这女性细腻的嗓音发出的咽咽忘却吧。
******
“「Meiko」——是谁的名字呢？”过了几日，露玖忽然提起了一个令Kaito感到意外的名字。
“哎？”正在屋外将衣服晾到竹竿上的Kaito半侧回头，微微一愣。
“几天前那时候……Kaito不是这样称呼我的吗？”露玖将海军的那件事模糊地带过，继续说自己想表达的正题，“念这个名字时你的语气很特别，让人感觉并不是随口想到的名字，这个名字的主人是Kaito的什么人吗？”
“Meiko……么？”Kaito用怀念的语气细语。但那又与一般的怀念不同，充斥着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思念。
青年抱着装衣物的竹篮回到屋里，在下午茶的时间内和露玖简单地谈起自己的过去。
那是关于重要的家人的故事，虽然现在失去了令Kaito感到痛苦，但他们都是Kaito敬爱的家人，并不会耻于谈起。
“Meiko是我的姐姐，虽说实际上年纪相差并不多，但最初是因为她的话语我才会振作起来，对我来说是无可取代的第一个手足。”
“第一个？”
“嗯，第一个。”青年点头，语气中满是自豪，“接下来还有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是我和Meiko一起照顾的。”
“六人……么？”露玖浅浅地微笑起来，“还真是热闹的家庭呢。”
“虽然大家实际上并没有血缘关系呢，即使连我和Meiko也没有。”说着这看似应当悲伤的话时，Kaito却毫无阴霾，语调前所未有得愉快，“但是我们依然成为了一个家庭，跟血缘无关，他们永远是我所热爱的家人。”
平常就很温柔的Kaito给人的感觉不过是一盏温暖的灯，但是在谈起家人时，却从全身心放出了巨大的热情，像在浪花上跃动的闪耀的阳光一样明亮。
难以想象平时一直如晴日天空一样平静的人也会有那样热烈的感情，但这却也更说明了Kaito对家人深厚浓烈的爱意。
「Meiko」、「Miku」、「Luka」、「Rin」、「Len」——
这些名字「Kaito」的生命里，有着无可取代的位置、与至关重要的意义。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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