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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南浔鸾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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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离了中京逐渐变得荒凉起来,外面的一草一木对于琉凰都充满了新奇,毕竟十方所有万物皆据灵性,可随意变换,这般真实的模样琉凰倒是见得少了。
一路上白桓都不厌其烦地细细回答着琉凰的问题。其中不乏像是这个树上为什么没有眼睛啦,这只兔子为什么不会说话啦还有山鬼姐姐怎么不出来之类的令他很头大的问题,他知道十方是精魅之所在,可是听到身边的人这么自然的谈到那些鬼魅妖精还是觉得怪怪的,唔,似乎他忘记了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的女子本身也是一只妖精。
一路上琉凰一直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以至于耳边突然静下来的时候,白桓十分的诧异。
一转脸,就看到琉凰眼里闪烁着不可置信的欣喜,满山桃花灼灼开成她眼底的艳色,树上挂满了鲜脆欲滴的玲珑坠子,漫天的霞光竟也比不上那一刻琉凰眼里的粲然。
“这里,便是南浔?”白桓听到琉凰轻飘飘的声音,不由失笑。
南浔向来是美的,可他却从来不知道,南浔美的会让凤凰也为之失神。
其实,他们只是恰巧来对了时候罢了,若是再早一个月,早到山上的桃花还未开的时候,或是在晚一个月,晚到城里的牡丹都谢了,那么琉凰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像现在这般失了神魂的。
她眼里的那一个南浔活脱脱是画里的风景,青石板的小桥从水底直铺到山前,小桥两侧开满了姹紫嫣红的花儿,山上是满满夭夭的桃花,山间还有着卷罗,凤凰花鲜红似火,一直蔓延到深处,城中还盛开着牡丹,隐隐约约的看的不太真切,山涧里还有这点点的白梅,似乎一年四季的景象都被南浔寻了来,竟是连十方也比不得了。
尤其是那梧桐树长得甚好,难怪,姐姐不愿意走了。
一瞬间,琉凰竟是被这般美色所惑,突然就有了一去不回的念头。然而那也只是一瞬间罢了,她,怎么可以不回去呢?千年的岁月里,毕方已经很孤单了,如果不能将姐姐带回去,那么余下的千年万年里,又要他怎么办呢?
“你在想什么?”白桓终于出声打破了那一丝静逸。
琉凰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南浔好美啊!”
白桓看了看她,这可是个不会说谎的小妖精呢。他从善如流的牵起她的手,同她讲述着南浔的风土人情,看着她的笑靥,他几日来烦郁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明知不是什么好兆头,却丝毫无法控制。
南浔琉璃台,一樽白玉雕前,琉凰突然颤抖起来,白桓疑惑的询问,只见琉凰颤抖着手指着那一樽白玉做成的凤凰雕像,恍然道,“姐姐?”
白桓诧异,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琉凰此行是为了寻找到自己的姐姐回去十方,可是她姐姐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一樽白玉雕呢?
就在琉凰的眼泪要落下来的时候,身后一口糯软的声音响起,“阿凰?”
琉凰忽的就回过头去,身后的女子青衣飘飘,眉间一抹嫣红的凤尾印记,长及脚踝的青丝散散的用一支凤凰花绾在一侧,整个人儿就似那就天上的仙女一般。
“姐姐!”琉凰确信地喊了一声,随即扑进了女子的怀抱。
一千年了,终于见到姐姐了呢。在女子怀里嗅着熟悉的味道,琉凰弯了眉角,这个人,就是她的姐姐——青鸾。
“咳咳。”白桓看着姐妹二人亲昵的摸样,不觉想到了两只凤凰交颈而卧的场景,不自然地咳了两声,看到两个女子都看他,他赶紧转移话题,“琉凰,这既是你的姐姐,那么这樽白玉雕?”
“呀!”琉凰也想起了,转头看向姐姐,“姐姐,这是谁?”
青鸾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忧伤起来,似乎还带着一丝丝的怀念,就在琉凰以为青鸾不会说的时候,她开了口:“这是封篱。”
封篱是十方诞生至今唯一的一只雄凤,同毕方几乎生于同时,却不似毕方那般坚韧,故而当年十方之王封为毕方。封篱生性风流,流连凡世,以至于他的存在就像是传说一样。没有人知道封篱最后去了哪里,只是几百年前,琉凰涅槃之时曾听毕方叹息过,说是这世上同他一样的老家伙再也没有了。说时,无比的黯然。
原来,竟是因为封篱已化作了这樽白玉雕的缘故。
青鸾为他们讲述了一场百年前的变故,素来风流薄幸的封篱竟对一个凡世女子动了真心,可是,那个女子注定是要一生孤独的。
“你可知道长欢公主?”青鸾停下话,瞧了一眼和琉凰一起来的白桓。
琉凰皱眉摇头,白桓却是猛地一震。
九重阙上,长姊的话又一次响在耳边,“你莫要忘了当年的长欢公主!现今的局势同当时一模一样,你当真不怕么?”
长欢公主的传言他不是没有听过,只是当时并不曾觉得同他和琉凰之间有什么关系,可如今看来,这其中似乎有着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青鸾看了两人的反应,心下微微叹了口气,也不再多问,只是将她知道的那些事竟可能的还原给他们罢了。
长欢公主是白泽开国帝御华大帝之长女,自小锁养于九重阙,本不会见到任何皇室之外的人,却不知怎么同封篱相遇。许是封篱的凤羽太过刺眼,这事终于还是被他人发觉。长欢公主身负白泽之灵,不能轻易裁决,而那时又恰逢白泽建国伊始天下并不十分太平,不知是什么人出的主意,说是以封篱之魂镇压万千邪灵,并同十方协定,十方妖魅来到俗世便要按照俗世的规矩来,不可随意妄为。
最后的最后,就是这般的结局,封篱给长欢留了一滴凤凰泪,从此寂灭。
而那风华无双的长欢公主也在封篱离开后郁郁寡欢,再不管所谓的白泽之灵,最后自刎于九重阙。
直至长欢身死,御华大帝才明白那不过是两败俱伤罢了!
长欢死后,原本已经消散无踪的封篱竟然在南浔城中向着九重阙的方向凝成了这样一樽白玉雕像。
长久的沉默后,琉凰抬头,说出了自己来到凡世的初衷,“姐姐为何不回十方?”
青鸾默然无语,说了半天,这两人倒似乎并没有当成一回事呢。
她为何不回十方?她以手绕着自己的发,默然无语。呵,怕是也就只有象琉凰这样的孩子才能问出这样的话来吧,“阿凰,回不去了。姐姐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不知为何,琉凰在那一刻深切的感到了一种彻骨的悲伤,以至于过了半晌,她才开口,“可是毕方一直在等姐姐啊!他找了姐姐许久,都找不到姐姐,他……”
“他找不到我?”青鸾像是听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一般,“阿凰,这世上从来没有毕方找不到的精魅!他是十方之王啊,若是他找不到我,他又怎么告诉我你今日会来到南浔呢?”
“……”琉凰突然被问住了,她想过为何这般凑巧地碰上青鸾,一直觉得是姐妹同心的缘故,却不知是因为毕方的通传。可是,如果毕方一早就知晓了姐姐的处地,又为何要让她来南浔呢?她张了张口,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姐姐……”
“好了,阿凰先跟姐姐回家吧!”青鸾却是没有再在那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只是拉了琉凰的手,向白桓下了逐客令,“白泽的皇太子舟车劳顿了,多谢太子殿下将青鸾的妹妹送至此处,那么我们姐妹便告辞了,恕不奉陪。”
“姐姐!”琉凰听明青鸾话中意思,突然挣开了她,向白桓道,“白桓白桓,你会去哪里?”
青鸾皱眉,“好了阿凰,他是白泽的皇太子,你莫要同他纠缠!”
“姐姐,白泽的皇太子又怎了?他是我在这凡世遇见的第一人,又帮了我许多,我总不能一声不响就走了吧?”
青鸾看着这个拗着性子跟自己争辩的孩子,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犹记得千年前离开时,那只小凤凰怯懦的模样,不过是一千年而已,竟然已经是这么大的改变了吗?可是,为什么她遇上的偏偏是白泽的皇太子呢?想起毕方前日里传来的讯息,青鸾一时有些踌躇,这个空里,琉凰已经同白桓道别完,乖巧地回到了她身边。
她挑眉看向琉凰身后,白桓甚是有礼地向她致意,丝毫不为方才之事有异。
青鸾暗暗腹诽,莫不是自己真的太小心了?
“姐姐,你为什么不回十方去?”忍了又忍,琉凰还是禁不住地开口询问。
正在收拾的青鸾怔了半晌,转过身来,仔细的看着琉凰,幽幽开口:“阿凰,你记得,不要轻易爱上一个人,不要爱上这浮生皇室之人,尤其是白泽皇室,不然你只怕比姐姐更凄苦。”
“苦?姐姐既然在这里过的凄苦那究竟为什么不走!”
“你不明白!姐姐说过的,姐姐已经回不去了!”
“姐姐……”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青鸾已经不再琉凰身边,琉凰才渐渐明白姐姐那句回不去的背后带着多么沉重的悲凉。只是,当时已不再。
琉凰看着青鸾不愿露出一丝软弱的模样,低了声息。转头看向窗外,漫天的烟霞渲染下整个南浔城都罩上了一层七彩的纱衣,南浔城边上的那些梧桐高高的立在那儿,充满着诱惑。琉凰似是终于受不了屋内的沉默,幻了真身飞上了梧桐枝头。
暗影里,有人勾起了嘴角,笑意不明。
第二日,琉凰是被热气熏醒的,睁开眼就见到漫天的大火灼灼开出摇曳的花。火源竟是姐姐的房子,琉凰急忙从树上飞下,落地即成了女子模样,她冲进火海呼喊着姐姐的名字,却怎么也寻不到。
“你疯了吗!”火海之中琉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琉凰抬头撞见白桓含着怒气的眸子,一瞬间竟忘了反驳。
“砰——”一根房梁轰然倒在白桓身侧,琉凰才似突然醒悟。
白桓还未看清怎么回事,人已在一片凤羽之下离开火海,琉凰红了一张小脸,歉意道,“我是一只火凤,本就是不怕火的,却连累了你。你没事吧?”
白桓不说话,只是看着琉凰,一动不动。
“白桓,白桓……”琉凰却是急了,“白……”桓字还未出口,就蓦地撞进一个胸口。
“我很担心你,凰儿。”
“……”琉凰听着白桓有些发颤的声音,任由他抱着,竟是没了言语,心底蓦然荡开一片涟漪。
“青鸾——”
凄厉的喊声,打断了两人的静逸,琉凰从白桓的怀里退出来转身,看到一张焦急的面庞,不认得呢,又看了看那人的衣着,衣角绣着奇怪的花纹,有些像蛇又有些像虫,同这白泽的人有些不一样呢,疑惑间,就听得白桓一贯清冷得到嗓音,“堰之国北堂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