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忆旧时欢》苏绾凉

2、凤凰临朝

　　那一年，琉凰离五百年一次的涅槃也还有这好些日子。琉凰满五百岁时被誉为整个十方最有前途的凤凰，因她是十方存在至今惟一的一只火凤。谁也不知道，所有的期许都在琉凰遇见夙珖帝白桓的时候全都化为乌有。哦。那时候的白桓还只是白泽王朝的太子。

　　那还是熙承八年的事。

　　当时承乾帝大肆捕猎肃羽，静逸的夜晚火光直冲九天，那些不谙世事的肃羽孩子一个个欢欣的扑下来，落入这些所谓的善良的良渚人圈套，受尽痛苦。

　　初到人世的琉凰见到的便是一个小小的肃羽被那些穿着奇怪的衣服的人强硬地拔掉了羽毛。而那个肃羽孩子前一刻还欢欣的笑脸瞬间变得可怖而又无措。

　　活了近千年的琉凰那一瞬间震惊的不知所措。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这令所有精魅向往的人世竟是这般的没有情味儿么？这些人，怎么忍心呢！这个地方，跟十方的那些族人说的一点也不一样呢。

　　手上捏了个诀，初入人世的琉凰想也不想的便要从那些人手里救下那个肃羽孩子。

　　蓦地，手腕被紧紧的握住。

　　“小妖精，这里可是白泽王城，你想做什么？”

　　虽时温润至极的声音在琉凰心里却激起了轩然波澜，这个人，竟然看出了她的身份么？竟然轻而易举的阻止了自己想要迷幻人心就下小肃羽的散影诀？

　　“你，是什么人？”琉凰急急地开口，并打算从他身边退开，没奈何，她竟挣不脱他的束缚。

　　或许，从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琉凰这一生的悲凉。她这一生，终究逃不脱白桓。

　　那个看似温润如玉的男子，便是白桓，当时的皇太子，后来的夙珖帝！

　　白桓将她半拉半托地拽到一旁，看到四周的官兵都撤去了，才开口回答她先前的问题，“我是白桓。这些人是白泽王朝的重兵，你同他们起冲突，对你没半点好处。”

　　“可是，他们在欺负肃羽啊。”

　　白桓皱了皱眉，叹息，“那我也没有办法。”

　　“你们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呢？肃羽也好，泉先也罢，甚至十方精魅不是都和你们一样的么？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他们？”琉凰急急地争辩，看着那些被拔去羽毛的肃羽心疼地掉眼泪。

　　“咦？”头顶传来白桓疑惑的声音，琉凰抬着泪眼朦胧的眼睛去看他，“怎么，妖精也会哭么？”

　　琉凰愣住，难道这些世人真的以为只有他们才是所谓的人么？撇嘴不屑道，“你莫不是只把自己当人，从来不顾天下的其他生灵？”

　　琉凰没想到，这样的一句话，竟令白桓瞬间冷了脸色。“我白桓定不会不顾及这天下苍生！这个污浊肮脏的世界定会在我手上重新洗得干干净净！”

　　琉凰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那样的气势，那样的傲世九天，是连毕方都不曾有过的狂放，在眼前的这个人身上，却是那么的托切，那么的令人为之信服。

　　琉凰不晓得，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势就是人世间所谓的天子之气。

　　折腾了一番，琉凰陡然想起了那个肃羽孩子，惊叫了一声。白桓皱眉看她，看的琉凰不自觉的抖了下，嗫喏，“那个……那个肃羽……你们会怎么处理？”

　　“哦？”白桓挑眉，“死不了！”不过是再也回不去天上罢了！这后一句，白桓却是没有说出来。

　　而琉凰毕竟是不了解这白泽王朝有着怎样的种种，只是听到那个孩子没事，便放了许多心。

　　毕竟，她是不能一直留在中京的。

　　早在很久以前，也许是白泽王朝初建之时，亦或许是更早之前，十方之王便已同白泽王朝的帝王作了约定——十方精魅绝不插手白泽之事，白泽之人亦不干涉十方于世。后来，随着十方精魅对人世的向往，越来越多的精魅来至人世，为了不必要的麻烦，白泽王朝还将棠樾郡与南浔城特许为十方的久居之地。

　　很多精魅来了这凡世，竟是不肯回去十方了。

　　这其中，就有琉凰的姐姐——青鸾。

　　离开十方时，毕方叮嘱过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到南浔城找到青鸾。她已经错过了一次涅槃，若是再错过一次，就要永远的陨落了。

　　她们凤凰一族，每五百年一次涅槃，只有浴火重生后，才能拥有越来越强的灵力，才能抗住这茫茫洪荒，得以永生。而青鸾则是在第一次的涅槃后再也不曾出现在十方众人眼中，毕方受托照顾琉凰近千年，终于还是坐不住了，只能让琉凰出来寻找青鸾。

　　琉凰，需在她满千岁前寻到青鸾。否则，她也要错过她千年的涅槃了。

　　想及此，琉凰也来不及同白桓道别转身就走，可是，她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又转身去扯白桓的衣袖。

　　“那个……你对白泽很熟吗？”

　　白桓挑眉看她，哼了一声，极其高傲地回答，“本太子若是对这白泽还不熟的话，怕是整个白泽王朝你都找不到个对白泽熟的人了！”

　　“啊！”琉凰惊呼。这个人，竟然就是白泽的皇太子么？他就是毕方嘴里那个会改变白泽王朝命运的人？

　　突然就拘谨起来，白泽的皇太子啊，那是令毕方都赞不绝口的人呢，自己方才竟是对他那般的无礼。得罪了这白泽王室还是白泽未来的帝王，怕是不太好呢。

　　白桓看着前一刻还口无遮拦蹦蹦跳跳的小妖精在知晓了自己身份后，变的矜持了起来，不觉有些好笑，“你们妖精还忌讳这个么？”

　　“啊？”琉凰一时有些无措，“我们十方之王最初便是同你的祖宗定的规矩啊，我当然会……会……会对你尊敬些的。”

　　“……”白桓有些无语，竟是因为这个原因么？“那你方才是有什么事吗？”

　　这一提醒，琉凰猜想了起来自己喊住他的初衷，可是却越发的不好意思了，“我，我不知道怎么去南浔城……”

　　“……哈哈哈哈哈……”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白桓突然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原来妖精也有不认路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喂！你别笑了！”琉凰有些恼了，不认路怎么了嘛，至于笑成那样吗？想她琉凰在十方凌空翱翔，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即便是去得远了还有毕方陪着，哪里知道这凡世的道路如此奇怪嘛！“别笑了别笑了！”

　　白桓看到琉凰身上仿佛闪过了一丝红光，不觉怔了一下，那笑声也总算是止住了。“小妖精，我可以带你去南浔，可是你怎么报答我呢？”

　　“……”这个人如此之轻佻，竟然真的是白泽的皇太子么？默了一默，琉凰郑重开口，“皇太子之助琉凰必定永生不忘，他日有需，琉凰定当竭尽全力！”

　　听到这样的话，白桓不觉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仅仅是指路之礼罢了，这个女子竟然如此郑重的当做大恩来许诺，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然而白桓出口的却是不关痛痒的一句，“琉凰，是你的名字吗？”

　　琉凰点头，白桓沉默了一会儿，随手递给了她一面令牌，“你拿着这牌子到随便到个府第上，自会有人将你送至南浔。”看到琉凰的嘴瘪了瘪，便又柔声加了一句，“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能亲自送你去了，但是我保证，我们定会再相见！”

　　琉凰听着他的话，绽了一个璀璨的笑颜，她不知这场所谓的初见，不过是一场预谋，一场令她日后万劫不复的预谋。

　　琉凰的身影在视野里消失后，白桓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看来，这个女子就是国师所说的那位了。不枉自己等待多时。

　　国师有言，彼有凤凰临朝，辅佐明君，匡扶朝纲。

　　琉凰琉凰，不正是流火之中的一只凤凰么。呵，这个天下，该变上一变了。他已经等不及要将这腐朽肮脏的国家彻底翻覆过来了。

　　琉凰，既然是天命所至，那么，我定会让你对我死心塌地，为我所用！

　　年轻的太子眼里闪过一丝阴厉，为了将这天下尽握手中，即便是与这些十方精魅结盟交好也无所谓了！他白桓要的是这天下！

　　回到皇宫，国师已得了消息赶了过来，一进殿中便俯首而拜，“恭祝皇太子殿下迎得凤凰临朝，佑我白泽，匡扶盛世，利达千秋！”

　　“国师快快请起，这么说来，国师已经料到那个琉凰小妖便是我们等的凤凰么？”白桓扶起地上的国师，轻声询问。

　　国师点了点头，随即在白桓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白桓眼神倏地转头凝视着皇城之侧的那座高塔，神色莫测。直到国师再次出声提醒，这才隐了神色，着手准备。

　　在这个时候，若是那个人再出什么乱子，他定不会顾及什么骨肉亲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