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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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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恨是长生诀
方舒雅在蕙兰的安慰下哭着睡去了,蕙兰帮她盖上被子,叹了口气也出门了。苏幕遮跟在她身后出门,看到一个少女慌慌张张跑来,低声对蕙兰说道:“不好了!沈先生和姨太太被抓起来了,舅老爷说他们两个要私奔,被他抓住了!”
蕙兰脸色一变,“怎么可能!快带我过去!”
“要不要通知舒雅?”
蕙兰皱了皱眉,摇头道:“不要刺激她,我们自己解决!”说着两人匆匆离开。
客厅里挤满了人,一大半是来看笑话的,一小半脸色尴尬,仿佛想装作不认识正中的两个人。
林淑蓉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沈佑宁站得笔直,漆黑的双目不闪不避直视太爷。太爷被气得不轻,旁边有人给他擦着药油。八十岁了,怎么保养也受不得刺激。
苏幕遮跟着蕙兰挤入人群,看到她勉强撑起笑容,上前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蕙兰,你是舒雅的大姐,这件事你就不要过问了。”舅老爷一把推开她,又转头对沈佑宁声色俱厉道,“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想抵赖吗!”
沈佑宁冷冷一笑,“什么人证?什么物证?”
“我们亲眼看到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在后院,手里还带着行李箱和车票,你敢说你不是要带林淑蓉走!早前有人跟太爷告状说你们两个关系暧昧,太爷还不相信,现在证据俱在,你们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周围一片附和声,十几双眼睛闪过的都是阴毒。
“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吧。”蕙兰赔笑道,“佑宁和舒雅的感情向来好,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淑容又是懂事的人,太爷那么疼她……”
“蕙兰!”舅老爷打断她,冷笑道,“你自然是帮你们三房的人说话,可也别当其他房的人是瞎的。方舒雅仗着太爷宠她,几次三番跟太爷作对,当初太爷就不让她嫁这个穷画家,太爷还病着,她还跟太爷致气,现在更是让自己屋里的人来拐太爷的人了,是不是有意要气死太爷!”
“咳咳……”太爷猛咳了两声,一旁有人瞪了舅老爷两眼,低声道:“你说太过了。”
蕙兰微笑道:“舒雅是在太爷身边长大的,大家都知道太爷疼舒雅,难道舒雅自己不知道吗?舅老爷这么给舒雅编排罪名,她可担当不起。”
“那怎么不见她人?她人呢?没话说躲起来了吧!出了这种丢人的事,我要是她我也躲起来!”舅老爷冷哼道。
“谁叫我?”清冷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众人听了这声音皆是一愣,纷纷回头看去,闪到两边,给方舒雅让出一条道来。
方舒雅脸色不太好,带着淡淡的倦意,抬了抬眼皮向舅老爷一扫,便走到沈佑宁身边,仰头柔声问道:“出什么事了,我醒来一个人都没见着。你不是说去火车站吗,怎么还没走?”
沈佑宁微微一怔,低头看她。
舅老爷回过神来,满脸嘲讽道:“你还想给他开脱,还真是贤惠,自家男人带着别的女人私奔这种事都能忍。”
方舒雅眉梢一挑,眼神如刀,对着舅老爷笑道:“舅老爷你什么都不说就随便给人定罪名,这种混淆是非的话说多了,不怕折寿吗?”不等舅老爷发作,便又道,“前些天,淑容跟我说北方入了冬,孩子们都没御寒的衣服,我这才找了一些男衣女衣,本来是今天要送去的,只是我身体突然不太舒服,就让淑容帮我跑一趟,舅老爷不信的话,我房间里还打包了两大捆冬衣,都是要送出去的。”
“你……”舅老爷咬咬牙,又道,“就送几件衣服,难道还要姑爷和淑容亲自去?”
“谁说亲自去?”方舒雅淡淡道,“火车站就可以托人送,只要付两张车票就可以了。哦,是了,舅老爷这种没爱心的人,肯定是不知道的。”
舅老爷实在想不出反驳的话,便只是冷笑看着她,道:“舒雅真是好肚量,沈佑宁这么对你你还维护他,晚上家庭聚会,他可是来都不来!”
方舒雅笑了笑,反手握住沈佑宁,十指相扣,说道:“我和佑宁的感情好,又何必让你们知道。晚上佑宁没来,是我让他去帮我找医生,他说是他的大学同学。”
舅老爷阴阳怪气道:“舒雅你是得了多大的病,还得找个专门的医生。”
“没什么病。”方舒雅微笑道,“只是怀孕了。”
话一出口,便感觉到掌心另一只手轻轻一颤。方舒雅压下心头苦涩,昂首对舅老爷道:“舅老爷看我不顺眼,我也是知道的,只是希望下次有什么还是冲着我来就好,别气着太爷。”
被气到的人是舅老爷,他脸色发白,话也说不完整了。最后还是太爷轻轻拍了一下桌子,说:“够了。”
客厅里静得能数清心跳的拍子。
“都散了吧。”太爷说,末了顿了顿,又说,“舒雅,你来。”
太爷疼方舒雅,不是秘密。所有人都嫉妒方舒雅,也不是秘密。甚至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法,太爷要把名下的大份遗产留给她。这让方舒雅的处境更艰难。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太爷仿佛苍老了许多,眼睛看着灯火的方向,说:“舒雅,我知道,他们对你不好,这都怪我。”
方舒雅别过脸,眼眶湿润。
“这一回,他们没有冤枉你,我也知道。”太爷其实心里清明,“我在,能护着你,我走了,舒雅你怎么办呢?”
眼泪啪的一声落在手背上。方舒雅挤出一丝笑容,哽咽道:“怎么会呢……”
“当初,我不同意你嫁给沈佑宁,是因为,他保护不了你。”太爷说,“他不适合这里,而你离不开。”
方舒雅走出客厅的时候,看到回廊上站着的沈佑宁,灯光昏暗,他脸上神情晦暗莫名。方舒雅疲倦地从他身边走过,却被沈佑宁一把抓住了手臂。
“你怀孕了?”沈佑宁压低声音问。没有欣喜,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去面对这一消息。
方舒雅扬起下巴,冲他明艳一笑,说:“我骗人的。”
沈佑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方舒雅挣脱他的桎梏,向房间方向走去,沈佑宁慢了片刻才转身追上。
回到房里,关上房门,方舒雅背对着沈佑宁说:“我很累,不想吵架,你别跟我说话。”
地上两捆衣服,是方舒雅下楼的时候让人照出来捆好的,以防他们真的检查。最外面的一件旗袍让方舒雅愣了一下。她记得自己第一次遇到沈佑宁的时候,穿的正是这一件。
太爷八十大寿的时候,府里摆了流水席,宴请当地名流。大房的人找了几个画师来,说是要画下这一盛况。那时方舒雅在楼上,用扇子半掩着面,百无聊赖地看着楼下的觥筹交错。
太爷说的没错,沈佑宁不适合这里,那么多的人里,她偏偏只看到了他,就像是黑夜里唯一一抹亮色。让她再也移不开眼。
他在她眼里,她在他画里。
她左手握着嵌金钻石手袋,右手握着扇子,半倚在回廊后方,露出一双会笑的眼睛,在他的画里活了起来。
如果不是上了心,怎么会画得这么好。
方舒雅也这么认为,被宠坏了的大小姐,觉得他理所当然是喜欢她的。可世间哪来那么多理所当然的幸福。
方舒雅和沈佑宁一人面向一边,背对而卧,同样睁着眼睛难以入眠。
沈佑宁问方舒雅是否真的怀孕时,其实她更想问他——你希望是真,还是假?
苏幕遮在黑暗中感受到方舒雅如汪洋将人淹没的悲哀和绝望。这里的一切,都是方舒雅的回忆构成。就像之前在镜子面前,她不需要发出声音就能让他听到她的话,在这里,他也能看到她的回忆,明白她所有悲哀的来源。
这场回忆有多长,什么时候才是终点?
苏幕遮只能猜到,终点就是方舒雅的死亡,死亡之后呢?他该什么时候杀了沈佑宁?
苏幕遮看了一眼眉头深锁的沈佑宁。方舒雅爱沈佑宁,但是爱得恨不能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