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沃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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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最后一个星期，虽然社交季还没有到来，但是Domonic Cobb和Malorie Miles小姐订婚的消息，已经成为了人们最主要的谈资。他们的订婚晚宴在Cobb家的宅邸举办，Miles小姐无可避免地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她穿一条嫩黄色的裙子，袖子做成蕾丝边，反扣在她的手肘下方，而她的头饰，一顶雪白色的、坠有粉红色玫瑰的软帽，更是大大提升了她的风采。她是这样的年轻而富有魅力，又受过良好的教育，从任何方面都是Cobb先生的最佳伴侣。
女士们的帽子是有必要的；下午的餐会在草地上举行。女士们的活动是坐在凉亭下刺绣，男士们的活动是往更远的乡野间散步。
“一个男人在结婚以后，自然就不能像从前那样自由，”在他们往远处走时，Cobb向Arthur发表他对婚姻的看法，“作为一个可靠的人，我必须像其他男人对待他们的妻子那样对待Malorie。你说是不是，Arthur？喔，我说，你的这一天也会到来的。一个男人总要结婚和建立家庭，这是我们做出贡献的重要方式之一。”
“祝福你和Miles小姐。”Arthur说。
对于Arthur而言，他的道德准则也许不像Cobb那样自成体系。Callahan和Cobb的家族因为早在这个世纪初的一场联姻而紧密相连，他跟Cobb在同一个地区长大，接受跟Cobb几乎一样的教育，只不过他比Cobb年轻那么关键的十年，社会的风范对于Arthur而言已经略有不同。兼之，更重要的是，他的天性中似乎有比订婚之前的Cobb更自由的因素，那声音时强时弱，他不能控制它，兴许它可以控制他。但至少，在表面看来，现在的Arthur Callahan只是Cobb的年轻版本而已。在十年，或者更短，五年以后，在另外一间同样气派的宅邸前，他会开始他的婚姻。
他们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然后Cobb决定折返去寻找他的未婚妻。他们往回走不远就看到Eames独自在路边徘徊。Cobb叫住他：
“Eames，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来吧，我们回去倒一点雪利酒，和女士们聊聊天。”
“噢，Cobb，Arthur，”Eames抬起头用他惯常的沙哑声音叫他们两个，“我原本是在想你们也不打板球，真不知道这样的时候还能有什么样的运动来占据时间的好。”
“来吧，跟我们回去，”Cobb又说，“我们不打板球。你应该跟我们一起回去陪陪女士们。我现在不能像以前那样自顾自己的了。”
“喔，你显得这么迫不及待，”Eames，像驱散一只苍蝇一样，有他独特的方法驱散Cobb的说教，“照我看来，如果你原先乐意陪伴女士，那么你现在还是乐意陪伴。如果你原先是个浪子，就这几句婚礼誓词也不能让你克制住。”
Cobb并没有表现出他的愠怒；他被冒犯但克制住了。他执意往回走。虽然他口上说着“Eames，跟我们回去吧”，但实际上Arthur和Eames已经都没有其他选择地跟在他身后了。Cobb越走越快，很快接近那白帆布搭起来的凉亭，他的未来的岳父Miles老先生向他们挥手示意。Cobb几乎毫不犹豫地甩下他们向Miles走去。
Arthur跟着Eames穿过草地。片刻后Eames开腔说：“所以你还在跟着这个闷棍？”
Arthur低声说：“不要这样说话，Eames。我的父亲跟Cobb的父亲认识多年……”
Eames拖长声音说：“噢，是的，是的，我知道了。你们新英格兰的清教徒们。”
事到如今，Arthur已经不会再像Cobb那样被Eames的挖苦激怒了。事实上，他怀疑自己是否还能被Eames的任何话激怒。这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对Eames太过熟悉，也可能是因为他已经放弃了试图跟这个人争执。他认识Eames在许多年前，那时候他们年纪尚小，尚有许多时间可以挥霍。他们之间的吸引力几乎是瞬间迸发的，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他们之间那条隐秘的连线成为他们各自生活中最饱含激情却又不为人知的部分。Arthur早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他无法挣脱，他只能接受，这看似有一丝希望，却又没有任何希望的自由。
在到达目的地之前，Eames停下来说：“你晚点想见面吗？”
如果Arthur是个像Cobb那样可靠的人，或者他能有更好的克制力的话，一切也不会边成今天这样了。但他只能把目光从草地上抬起来，看着Eames说：“在哪里？”
“我房间的客厅？”
Arthur点点头。Eames向他摆了摆手，往一边跟Yusuf和Ariadne说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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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后男士们在书房中聊天，女士们在隔壁的起居室弹奏乐器。不久后聚会彻底散去。Arthur敲响Eames房门的时候刚过九点。
“门没锁，”他听见Eames的声音说。
Arthur进屋后把门轻声锁上。Eames坐在沙发上看一本书，茶几上摆着酒瓶子和玻璃杯，壁炉在他旁边哔啵烧着。他穿了一件宽松的睡衣，在壁炉柴火昏暗的光线里抬头看Arthur。
“Arthur，darling，”Eames说，“你想喝点什么吗？”
“谢谢，不用了，”Arthur说。
不论如何他还是给他倒了。Arthur拿起杯子喝一口又放下。他到绕过半张茶几，靠到壁炉上。
“你看起来累了。”
“我还好，”Arthur说，“在Cobb那边有很多谈话。我喝了足够多的酒了。”
“很多谈话，”Eames重复了一次。
“只是一般的应酬，”他平淡地说，“这毕竟是个订婚宴会。”
Eames在喉咙里笑了一声。
“我打算明年春天回去，Arthur，”他忽然决定要告诉他，“我已经在准备房产了。”
这两句简短的话像一条蛇，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向Arthur袭来，像一条蛇从下往上逐渐缠住他的身体使之绷紧。他问：“你为什么之前没有告诉我？”
“是吗？”Eames不紧不慢地说，“你觉得那会有区别吗？”
Arthur的表情阴沉下去。
“我不是以前没有问过你，亲爱的。你从来就没能给过一个正面回答。”Eames把他膝盖上的书合上。那是啪的一声。除此之外就只有壁炉柴火微弱的呼喊声了。
“这不公平，”Arthur半晌后说，“我不能抛弃我的家庭。何况比抛弃他们更可耻的是让他们背上流言蜚语里的恶名。我不能为了我自己伤害他们，还有Cobb的家庭。我不像你——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回你的欧洲去，那儿没人知道你干过什么——”
“这全都是为了你！”Eames忽然爆发了怒火，“要不然你以为这是什么？我还在这个地方干什么？听Cobb宣传他的婚姻观吗？你以为我钱多得花不完，从波士顿到费城来回旅游？但你——你永远还是这个样子。我——我恨无穷无尽地试图说服你。我恨这样。就像非要求着你才能做任何事情。你这个懦弱的，被宠坏了的——我厌倦了，Arthur，我都要厌倦了。你不愿意伤害这些人的感情，你不愿意伤害Cobb的感情，你不愿意伤害Miles的感情——我不愿意伤害我的感情。我最好还是回去。你活着满足Cobb的期望吧。就那样吧。也就那样。”
这惨淡的前景并不是Arthur不能想象的——活着满足Cobb的期望，如他们一样继承家族的房产和事业，寻找一个温柔沉默的女人结婚。那生活——如果那也称得上生活的话——是几十年如一日活在一块巨大的坟墓里。他大概会参加Yusuf张罗的聚会。跟Miles去度假。让Cobb当他孩子的教父。但这些都有什么意义？如果他已经不是他，而只是一个死人的话？
他们有这蝼蚁般的罪孽，却甚至无法拥有蝼蚁的生活。他被另一个世界的姣好的缎带所绑架；一个自诩纯洁的；高贵的。哪怕他已经从里向外腐烂，变成一个空壳。
“至少，”Arthur艰难地开口，发现他的声音已经哽咽了。他停了停才重新开口：
“至少我爱过你——” （注1）
只有这个，在这雾中风景般的生活里，只有这简单却难以启齿的真相，是照亮他们的灯塔。其余的他再说不下去——但这就已经足够了。他发现他自己俯在沙发边上，紧紧拥着Eames，他的脸靠着Eames的颈窝，他把他的唇贴在他的肩上。他们像要把两个身体融化在一起那样拥抱着。Eames的手捋着他的头发，像安抚一个孩童一样。
“这太愚蠢了，”Arthur说，“还在争吵这些……”
“嘘，”Eames轻声说，“过来。”他把Arthur的身体拉近他的沙发。Arthur没有犹豫地吻住他。那亲吻一开始浅而温存，几乎是——最不该有地——纯洁的，直到他们的身体都像炭一样燃烧，Eames把Arthur层层叠叠的礼服都丢到地上去，把他压到沙发上。
Arthur看见Eames的眼睛在炉火的光线中闪烁。Eames的头发乱了，眼角也带着倦意；他原先居然没有发现。但在情欲之中的Eames一向过于迷人了，用带着珍重和小心翼翼眼神就足以把他完全占有。他感觉到Eames睡衣下结实而完美的身体的热度。
“我们应该在一起，”Arthur低声说，亲吻Eames的耳朵，“它不会有多光彩，但也不会像蝼蚁一样——但我们会在一起——是有办法的——”
他知道他的话从任何意义上来说都是无可挽回的——甚至连Eames都只是看着他而没有回答。在这夜晚短暂停顿的瞬间，Arthur感觉如突然被抽空，他只听见炉火的细语，他们的心跳声，直到Eames喃喃说着他的名字重新吻他的眼睛和鬓角，那捆绑他的绸带真正离去，他麻木的四肢里又有血液流返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沃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