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殇·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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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一战，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戚少商官拜四品，为御前捕快。至于反贼顾惜朝，则沦落江湖，猪狗不如！”酒楼的说书先生说得大义凛然，在场的听客纷纷拍手称快。前四大名捕之一铁手铁游夏目不斜视地走过大堂，登上楼上，挑了个靠窗位置坐下，静静地品茗、思考。几盏茶时间，楼梯口渐现一人，此人气宇轩昂，身穿黑袍，手执佩剑，虽不冠不髻，却自一派风流倜傥。然而目光深邃，不怒而威。来者正是戚少商。
小二勤快地上茶上菜。两人一时无话，戚少商坐下，却并无抬眼看向铁游夏，悠悠的欣赏茶杯中飘舞的茶叶和袅袅的清烟。
“相信你也知道，我应晚晴之遗诺，不追究顾惜朝逼宫一事。但我明白，以他现在的状况，就算没人追杀，也难逃伤病折磨。若要我不闻不问，我做不到。这就是我辞去捕头一职的原因。”铁手缓缓道来。
“千里追杀，最终我等能沉冤得雪，若非神侯和四大名捕等人鼎力襄助，我戚少商也逃不过这命中厄运。我明白你话中的意思，要我向一个疯癫的人追究责任，实则有伤我侠义之名。但铁手你堂堂男儿，亦不能因此人与江湖侠义之士作对！”戚少商似有微怒。
“这是我的决定，只要你不追究，即可。再说，当捕头这些年，我一向无我。现在，我只想在你所说的江湖走动一下，当一个晚晴向往的大侠……”铁手沉毅地看着戚少商。
“好，我尊重你的决定。我仍视你为兄弟，日后若有所用之处，记得知会。少商我一定会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戚少商亦正色道，并向铁手抱拳作揖。铁手亦还礼。
饭毕，两人各自散去。两日后，铁手雇车，携同顾惜朝，连夜出城。戚少商目睹越行越远的马车，想着自己是踏着千里血路，迎着刀光剑影来到京城，最终虽然将幕后主脑逮捕归案。但顾惜朝，永远是自己心头的痛！
“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肯定是装疯卖傻！我要杀他你不让，我不明白，大当家你为何要拦着我！”穆鸠平怒目圆睁
“在惜情小居你已经扇了他两巴掌了！”戚少商亦怒道。
“这么多个寨主的性命，两巴掌就抵了!!我穆鳩平是蠢，也不至于算不清！”穆鸠平气直跳脚。
“他现在已经是个疯子了，你杀了他也算不上英雄好汉！”
“算不算英雄好汉我不在乎，我要杀了这个狗贼！”
“你以为你打得过铁手吗？老八你冷静点，与其怄气不如回去重建连云寨！”
穆鸠平神色复杂的怒视戚少商，不一会儿，应诺，退出。没几天，亦与息红泪，赫连春水一同回去，各自重整自己的势力。
江山风雨飘摇，朝廷变幻莫测，江湖亦层出不穷。六扇门的案件，十年如一日。在这半年里，戚少商得益于神侯、六扇门以及神侯府上下的支持，将一身江湖匪气敛成精明，却骁勇依然，故处理江湖人有关的血案更加游刃有余。唯独面对追命，总有说不出的不自在。
“我说老戚，为何今时今日你依然难以放下！”追命正色道
“无解。只为背叛让我失去过去的一切。”戚少商冷道。
追命无语，后来不见踪影。听冷血私下告知，其到江南，潜入一匪患处，配合歼灭！戚少商轻叹，落入冷血眼中。冷血无言，知此人心结未解，告知世叔及师兄，以作提醒。
无情，行动不便，暗器却出神入化，其博学强记，在六扇门中多处理证据资料一类。身为师兄，甚得师弟敬佩。诸葛神侯亦责其负责分配人手办理案件。戚少商因案件寻找无情，在小院碰见白可儿。戚少商多次与无情这个弟子碰面，但多在包扎一堆药材，不过几种市面常见药材，均有作活血散瘀，安神补气之效。今次亦然，但戚少商认得当中有神侯昨日交予无情的人参。
“可儿，在忙什么呢？”戚少商笑问
“见过戚大哥，这是公子的吩咐。要我包了这些药材送出去。”可儿笑答，“送给铁二爷。”
戚少商心下明白，看来半年过去了，铁手带着顾惜朝在江湖中依然举步维艰，否则无情不会施以援手。心下唏嘘，不禁为铁手担忧，为晚清惋惜。边想边进入无情房中。
“你来了，这是你要的资料。”无情性清雅，一举一动透着雍容。衬着房中的茶香和安神香，令来者心神放松。
“有劳。”戚少商坐下便仔细研读资料。
“听冷血说戚大哥的剑法精妙独到，非常人能及。”无情神色平静，实在听不出此话用意。
“那是冷血高估戚某了。冷血前日归来，不见有伤，为何不到六扇门中来呢？”戚少商问道。
“冷血日前接到案件，到频州府办理去了。此案虽结，但观此案，该犯实在令人发指，丧心病狂，死不足惜！”无情眼中布满阴霾。
“冷血虽是四大名捕成名最迟一位，但作为御前捕快，何种风浪未遇？能令冷血心郁，看来此案非同小可！”戚少商正色道。
“的确，该府有一妖人，纠党结派后，以青年男性之□□入药，称无所不能。此等妖言惑众，残害百姓之徒，死有余辜！”无情极气，苍白的脸微红。
戚少商听毕亦心生怒火，无论从官府或者武林中来看，此得妖人残害苍生，不诛不快。难怪冷血心郁。
“这起案件，是二师弟与冷血一起办理，”无情观着戚少商眉眼，“听说顾惜朝情况不大好。”
“无情兄，如若铁手有事相求，我必施以援手。”戚少商看着无情，“但此人之事，我只能无视！”
无情轻叹，知多说无益，于一旁泡茶，细研案件。戚少商亦知自己反应过激，不好意思待下去，只好告退。
“终有一天，你会后悔！”无情看着戚少商离去背影，神情极复杂。
办案、喝酒、睡觉，戚少商的生活由这些轮子组成交替。追命依然少见，冷血依然不自在。唯一不变的是铁手与无情的飞鸽传书。戚少商把这些理解为铁手帮无情收集江湖信息。后来戚少商应诸葛神侯之命，王小石之托出任金风细雨楼代楼主。这里，对于九现神龙戚少商来说，更接近江湖，只有这样，才有挥洒自如，叱咤风云。一时间，摇摇欲坠的风雨楼成为京城三首之一。虽鬓染霜，仍无损九现神龙的丰神俊朗。
私下，戚少商要求杨无邪翻查一下，铁手带离顾惜朝后江湖的动静。发现一开始时候的确轰动，但不足三月，江湖居然无波无澜。连云寨、毁诺城、雷家庄，甚至神威镖局均未对两人出手。看来，江湖人的恩怨，的确如那人说的是小孩子的玩具。还是江湖人畏惧铁手和九现神龙的名头呢？
戚少商坐下品茗，细想着这年来自己的心中的孤独，无人明白他的想法，他不是不恨，他恨顾惜朝入骨。但现在，如此想着顾惜朝的人却只有他一人。
红泪终于不等了，不过赫连是个好丈夫，他能给红泪幸福一生。红泪曾写信予我，请求我不可再记仇，往日不可再！让我参加他们的婚宴。席间，小妖笑我失去了好东西，笑我会后悔一生。卷哥的侄子雷祛也写信给我，要我参加雷家庄重建仪式。神威镖局亦邀我为贵宾。其实我哪里有脸去呢？往日之事历历在目！
但是，我失去了什么呢？我为什么要后悔？戚少商问着自己，狠狠的灌酒。
第二天，楼里一片吵嚷。“我要见我的大当家，你们好好通传就是了。难道想吃你穆爷爷的枪子吗？”来人正是连云寨寨主，穆鸠平。身后跟着六七个寨兵，推着两辆车，车上装的是炮打灯。楼里的兄弟纷纷出来看是谁那么不知礼数，见是楼主的兄弟，也不好做声，各自散去。
“老八，清早地那么热闹呢？”戚少商素来知道这位兄弟脾性，也只剩下眼前这位兄弟曾经和自己一起沙场杀敌！所以对其无礼不甚在意。
“哈哈，大当家，我是惦记着你的酒虫，特地送酒过来了！”穆鸠平大声说道。
“哦，那我们就痛痛快快的喝！”戚少商名无邪安排好寨兵，带穆鸠平至自己房中，准备痛饮一番。
酒菜备好。戚少商兀自拍开封泥，畅快淋漓地灌下去。特冲的劲，既没有女儿红的醇，也没有秋梨白的香，有的，只有在脑海中炸开的万千思绪。虽然穆鸠平坐在面前，但戚少商独自狂饮，不管劝酒。
穆鸠平等戚少商喝完一坛，欲言又止。戚少商瞥见穆鸠平的神情，只好主动开腔问事情。
“老八，连云寨发生什么事情了？”戚少商为其布菜。
“大当家的，我不知道该不该说……”穆鸠平低头看碗里的菜，以遮其窘迫。
“说说看。我不生气就是。“戚少商心里好笑，但神情依然坦然。
“我，我……，”穆鸠平一鼓作气道“红袍姐回来了！”
“你说什么？”
“我说，红袍姐回来了，其他寨主都回来了，其实他们都没有死！”穆鸠平站起来，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泪水。
戚少商瞪着眼，怒视着穆鸠平。一拍桌子，桌子上的碟子纷纷跳起来。菜和汁满桌子都是！“你如何能拿去了的寨主开玩笑！”
“没有，大当家的，我没有！这次我来，是红袍姐叫我来的！”穆鸠平在身上摸了一封信递给戚少商，“这是红袍姐要我带给大当家的。”
戚少商气极，一手夺过信，取出信褥，一入眼，果然是水香军师红袍的字迹！
“大当家的，展信安好。得知大当家今为京城白道龙头，余等深感快慰。当年大当家引荐大寨主，经大寨主细述，余等获悉大寨主来历及任务，亦应配合造假象以惑敌。虽有瞒，实为势所迫，无可奈何……”戚少商已经看不下去了，一手拍向自己胸膛，一口鲜血喷出。
“啊！大当家的。你，不要伤自己！”眼见戚少商又举起手，欲在拍向胸膛。穆鸠平马上爬起来，死命搂着戚少商的手。戚少商满脸泪水纵横，痛不欲生。
“为什么，原来一直瞒在鼓里的人是我！既然连云寨没事，那毁诺城、雷家庄之流呢？”戚少商怒问。
“他们没事，红袍姐信上有说。”穆鸠平颤颤答道。
“……现各人均安，自归原地，或谋或转。勿念。因此事牵连甚广，且已成定局。大当家固中不宜明查，宜及早抽身……”惜朝，那我的惜朝，知音，知音……戚少商脑海一片轰鸣，失去知觉。
“我没有当你是兄弟，我当你是知音！知音……知音……”脑海中不停重复这句话，戚少商悠悠转醒，见床边坐着的，正是无情。杨无邪见楼主醒过来，引穆鸠平出去了。
“怎么了，戚兄。”无情关切问道。戚少商怔怔遥望着台面的信。无情见状催动轮椅，执起信仔细读了一遍。然后轻叹一声，问道：“你终于知道了。”
戚少商觉得心空了一块，灵魂缺失，行尸走肉。一直以来，以为自己侠气正气走过来的逆水寒一役，他人眼中，不过一场戏，一场演给皇家观赏的戏。这场戏最大的受益者却心心念着过去不存在的失去，总以为是世間可怜人。自己被所有人瞒个不透风！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当初不跟我说清事实真相！”戚少商两眼喷火。
“是你自己被心中的仇恨蒙蔽了！”无情正色道。
是啊，如果顾惜朝血债累累，为何当初铁手带其遁入江湖时可以无声无色。红泪信中提醒，神威镖局和雷家庄的示好，小妖、追命、冷血等提点，无情当初亦想告知，不过自己难敌心魔，拒绝接受。惜朝无愧知音二字，我，却枉做惜朝的知音！
“你们不让我知道真相，应该还有其他原因的。”戚少商虽头脑浑噩，但不改精明。
“对。世叔曾经交口称赞你和顾惜朝都是世间难得人才。经此一役，惜朝疯癫而去。他是调包策划者，然而滋事体大，涉及皇恩。我等只有将错就错，安排知情者铁手带其离去，等事情平息，唯以真相相知。怎奈你执念太深，无法接受。铁手等亦只好继续流落在外。”无情低眉轻叹。
戚少商边听，边紧紧的握拳，咯咯作响。到最后，气急攻心，又吐了一滩血。无情连忙刺针帮其疏导，以防走火入魔。
“那惜朝，惜朝他，他现在怎么了？”戚少商泪流满面。
“他情况不曾好过。魔功的伤，皇城一战的伤，晚晴灵堂的伤，惜情小居的伤，频州府一案的伤，还有，心里的伤。”无情缓缓道来。
“惜情小居的伤？频州府一案的伤？”
“穆鸠平的耳光，几乎使惜朝失聪；至于频州府一案，”无情看着戚少商，凤眼含怒“他是受害者之一！”
戚少商听毕万念俱灰，生不如死。
“由铁手和惜朝走的那天，我们都希望你能早日解开心结。当时朝廷逼迫甚紧，而惜朝的病，尤其是疯病，及早医治方为正道。由于魔功对身体有害无益，又不能借助世叔等得功力，铁手只好将其功力散去。我等无奈之下，只有教死去的人写信给你。你现在应了解我为何着可儿常寄药予铁手了。”无情将针拔出“戚少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死去的人是不可见光的。”
无情将用品收好“最好，去看看吧。”说完缓缓出房。
看着无情的身影，戚少商早已五内皆伤。念着惜朝，泪，止不住。自小走来，经历多少的苦难，即使流再多的血，也没有今天撼心的痛啊！！知道惜朝出身的苦，一步步走过来的苦，确不知道惜朝为自己牺牲了全部！惜朝，对不起！惜朝，你教我如何是好啊！
宁万村，一群无忧无虑的小孩子追逐着从戚少商的身边经过，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身上，戚少商依然觉得冷，从心底出来的冷。依照无情所示地址，戚少商来到了一间瓦屋前。脚迈不开，心绪纷乱。铁手从屋中出来，看见十尺外的戚少商。
“你终于来了。”铁手平静地说。戚少商微微点头。
“进来吧。”只见屋内陈设简单，不过满屋子弥漫着一股药味。
“惜朝他出去了，他喜欢在河边看水。”铁手淡淡地说着，然后给戚少商倒茶。
“这些年，你们都好吗？”
“我没什么，横竖有师兄师弟的帮衬。可惜朝他，一直不甚好。”铁手顿了一下，“我接到师兄的指令，合力调查案件，谁知，竟被人惹到头上来了。惜朝一直神智不清，时常发热。虽交由一对老夫妇暂时照顾，但贼人厉害，害了惜朝一生。我对不起晚晴！”铁手黯然，戚少商的心更加揪着痛，因为他看见屋里悬挂的逆水寒。
“师兄说，他的疯病业已延误了医治，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我也教会了他一些基本的独立生活能力，他很聪明，已经懂得煮食……他发烧的次数和天数也少了，最近我才从柳神医那边过来，还是老样子，一大堆的药材。”铁手絮絮地说着。
“戚兄，你认为怎么样？”铁手担心地看着眼前之人。“带回京城好吗？”
“说真的，我不想回京城，我觉得我像个戏子般供人娱乐。我会带惜朝离开的。”戚少商正色道。正说着，屋外的小孩子嘻嘻哈哈地跑过。
“傻跛子，买菜回来啦！”
“不对，是呆瘸子。哈哈哈！”铁手听声知道又是那帮顽童，只好出门驱赶。未几，牵着一人逆光而来。正是顾惜朝。
“大哥，这是谁啊？”顾惜朝怯怯问道。
“惜朝，这是京城来的戚少商，你们是知音。”铁手嘴型夸张，慢慢地大声地说。
“知，音？”
“对，比朋友和兄弟更深地关系。”
“比大哥呢？”
“更好。你去做饭好吗？我和你的知音商量回家和治病的事情。”
“哦。”顾惜朝顺从地提着鱼和菜，蹒跚地走向厨房。戚少商看着伤心无比。一年多的时间，顾惜朝身心俱残，瘦骨嶙峋，面色苍白。一头及腰的长卷发几乎遮去整个肩背部。
“戚兄，你不必这么想，知情者了解个中原因。我们亦是身不由己。九现神龙，其实应遨游天地间，但你现在执掌着金风细雨楼，如果动用金风细雨楼和六扇门的力量，应对治理惜朝的病痛大有帮助。朝廷方面已经撤去他的逮捕令，武林这年亦无波无澜。所以离去一事，理应从长计议。而我，怕也该归神侯府了。”铁手细说道理，令戚少商想不出反驳的理由。静静地，偶尔听到顾惜朝的咳嗽声。
两天后的早上，铁手雇了马车，和戚少商进进出出，该收拾的收拾。顾惜朝对京城没有什么印象，十分向往，不过没有帮手的迹象，抱着腿蹲在院子的树下观察两人动向，忘却刚才吃着津津有味的绿豆糕。
“惜朝，过来吧，我带你回去！”戚少商笑着道，心却凄苦。
“嗯。”顾惜朝慢慢站起来，迎着阳光，笑着走向两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殇·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