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玉门驼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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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五黄临太岁，从年初起，关外大大小小的战事就没消停过。
进出大漠的几条官道因此时断时续，加上沙盗猖獗，商客们见此路凶险更甚于往常，与外邦互通有无的财路只怕是做不得了，一个个渐渐灰了心，纷纷收拾起自家的货物打道回府。街市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关门歇业像瘟疫来袭一家连着一家。有门路的听到风声，早早的回关内另谋生计去了，惟独玉门驼帮还在苦苦硬撑。
今儿是发月银的日子，忠义堂前连个落脚的地儿也没。大胡子跟在几个喽啰的身后，只得在屋檐下捡了个座儿，歪在走廊的阴影里。
等人来得差不多时，正堂里有人发了话，“时运艰难，兄弟们这个月的月钱还得减半呐。”放在以前，这种不得人心的话熊坤从不说，如今却连说了四五个月。
他话音刚落，有人便抱怨起来：“熊爷，您是当家的，咱弟兄几个跟着您是为了有口饭吃，可现如今怎么把大伙儿当叫花子打发了！既如此，大伙儿不如合计合计，散了得了！”
众人一看，说这话的竟是大总管曹兴。这煽风点火的话还真煽到了火苗子上。话音未落，有人怒斥有人附和，忠义堂前顿时炸开了锅。散伙两字想必不少人都动过念头，可谁都没敢捅破这最后一层意思。果然，百多双眼睛兜兜转转最后还是钉在了熊坤脸上。
大胡子顺手剥了颗蚕豆扔在嘴里，漫不经心地砸吧着嘴，挤眼却朝人群中央一瞥。他也想看看，这次姓熊的会怎么说。
熊坤不紧不慢地笑了两声，做足姿态后，这才拨弄着扳指，幽幽开口道，“兄弟们想散，熊某我不敢拦。但我不得不提醒大伙儿一句，咱们身上可都是背着官司和血债的人。三年前当着七爷的面签下那生死状时，白字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永世不得离开大漠，现如今都反悔了？好，有谁想散的，有谁不怕那府衙里的狗头铡的，给我站出来！”
大胡子嘴角扯出一记蔑笑。就听到蹲在身旁的耗子嘀咕起来：“当家的也忒没种了，就知道拿七爷来吓唬兄弟。就算那段七在长安城混得风生水起，也没那闲功夫时时盯着咱们不是，照我说啊......”
“就你话多。”大胡子突然掷出一颗蚕豆，正好打在耗子眉飞色舞的脸上，一哧溜，落入他大张的嘴巴里。耗子毫无防备，被那蚕豆卡住喉咙，想说的话活生生堵了回去。
大胡子望着一阵猛咳的耗子，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哈欠，将蚕豆壳往外一吐，伸了个大懒腰，干脆打起了盹。窝里斗他看得多了，他现在只盼着月钱能早点到手，或者是散伙钱。总之，只要有银子拿，只要能让家里那位小姑奶奶闭嘴，留几日清静日子给自个儿，随便他们怎么着。这个季节的晨风最是宜人，他懒洋洋地盹着还真睡了过去。说不清是什么缘故，这一觉他睡得特别沉，竟做了个梦。
直到有人用力的踢了踢他的脚，大胡子才猛然睁开眼来，迷迷糊糊中，他听到耗子在叫他，“大胡子，再不起来你的钱可就进我的口袋啦！”
大胡子睡眼惺忪的翻身而起，正对上耗子手里掂着的一袋钱。看样子数目还不小，他眯着眼打趣道：“你这是又要当财神爷了吧，醉花楼的姑娘们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到你了。哎，可惜哥哥家你也是知道的，要不咱也跟着你去那温柔乡里快活几日。”
“快别提你家的河东狮了，上次不过是让她听到点风声，就追着我骂了好几日。从今往后啊，你还是断了出去找乐子的念头吧，我可惹不起她！”耗子急忙向大胡子摆摆手，一脸夸张的惊恐表情。
听着河东狮三个字，想起她人前人后的样子，大胡子不禁好笑。他拿起钱袋，掂了掂，笑道：“你别说，这散伙钱比我想象的多。被家里那婆娘看到了，估计脸都要笑烂咯。”
耗子一脸惊讶：“怎么，你刚才竟真睡过去了？这哪是散伙钱，是小半年来拖欠咱的月钱！”说着他瞬间露出极其惋惜的神色，咂巴咂巴着嘴道：“哎，大胡子，你知道你刚刚错过了谁吗？”
大胡子心中不以为然，耗子却一脸憧憬地望着天边，极尽猥琐道：“醉花楼的那些胭脂俗粉算什么，你刚才没见着她！啧啧，我敢说，这玉门关就没她那么水灵的小妞，要是能被他伺候一晚，就是死也甘愿啊！”
大胡子瞧着他那垂涎的神色，一脸鄙夷，继而又佯作好奇道：“那妞到底是何方神圣，迷得你七荤八素的，这钱跟她有关？”
“嗬，你那么厉害，怎么不自己猜下去！”这小崽子竟给他打起了哑谜。
大胡子脸一黑，扯过他的衣领，作势要揍他。这臭小子学谁不好，偏要学熊坤。说话就不能利索点，痛快点，婆婆妈妈跟个娘们似地。
耗子抱紧头顶，求饶道：“你别急，别急嘛，我说就是了，先放开我！”大胡子丢开了手，用眼神示意他有屁快放。
耗子果真学乖了，跟在大胡子身边，一边兴奋的舞着手，一边口不遮拦道：“要我说啊，她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呢。那脸蛋，比白豆腐还细嫩溜滑。那声音，哎哟，听得我骨头都酥了。你还别说，这小妞站在一堆大老爷们里，恁是没看出一点怯意来。”
“谁问你这些了，说重点！”大胡子朝他屁股踢了一脚，让他说正事。
“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解风情。”耗子摸着屁股，噘着嘴没好气道，“好好，我从头说，捡你爱听的说。当家的跟曹兴那老家伙说到散伙的事，两人争执起来，只差没动起手来。就在这当口，那丫头突然推门进来，张嘴就一句话——敢不敢接她的生意。起先见她是个娇俏姑娘，谁都没把她放在眼里。她也急了，二话不说，直接抛出一摞银票，说是定金，事成后，再按三倍价结算。”
一口气跟念经似地说完后，耗子撞了撞大胡子的肩膀，眼露精光道：“是黄金呢，三倍黄金呢！当家的就用这银子，立马把拖欠的月银给咱先结清了，你手上拿着的正是这笔钱呢。大胡子，看来咱们要发大财啦，你说是不！”
“发不发财说不准，别把小命玩丢了。”大胡子瞧着耗子那张口沫横飞的短命脸，脱口而出。
“这话是啥意思？”耗子一脸厌恶地望着大胡子，就跟抢了他的金子似的。
“先别管我啥意思，你说话怎么跟你这人一个德行，丢三落四，这丫头究竟让当家的接了什么生意？”
“呐，这才是重点。”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线，装腔作势道：“黄金还是次要，当家的思酌良久，最终还是接下了这桩单子，只怕还是因为这个。”
大胡子凌厉的眼光划过他的脑袋，挥手便朝他脑门敲去，这小子还在卖关子。
耗子一个机灵，转身跳出大胡子身旁两丈远，拍了拍胸膛喘着粗气骂道：“幸好老子躲得快，不然又栽在你手里！你这脾气，跟你们家河东狮真是绝配。一个是火折子一擦就燃，一个是茅房的屎又臭又硬！”
这形容倒俗得有趣。大胡子大笑一声，逗他道：“这里论功夫，就你在我之下，数来数去，我不欺负你欺负谁去。”正说着，大胡子趁他不备，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呲牙笑道：“别卖关子了，快给哥哥我说说，究竟是何缘故。”
耗子挣扎了几下，无计可施，只得悻悻道，“说出来，保准你吓一跳。那丫头叫咱们随她去寻一个人。”
“寻谁？”大胡子耐着性子，追问道。按说就算是找天皇老子，他也没什么兴趣，只是耗子这人贼得很，兜兜转转，似乎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他不得不谨慎些。
耗子突然换了番神色，脸上浮现一种克制不住的激动，他的声音在高亢中略微有些颤抖，嘴里硬生生蹦出三个字，“北邙王！”
大胡子不由的眉心一跳，瞬间松开了耗子的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玉门驼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