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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八十一(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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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兮冷然道:「成王败寇本也是天道,今天忆兮败在妳手下,自是任由宰割,绝不多言!」
就算身负重伤,就算跟千军万马对峙,忆兮依然是那个睥睨天下的忆兮,她依然是那个冷傲绝情的忆兮。
横眉冷对千夫指,这就是忆兮。
「你还以为你有机会跟我谈条件!门也没有!这次我就要把妳打进炼狱里永不超生!」瑶池王母见忆兮依然一副死不认错的模样,当下厉声喝道。
忆兮唇角突然泛起一丝冷笑,她淡淡地道:「忆兮这样的人,注定要下地狱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可有想过自己将来会把这句话再说一遍?
悲剧,总是不断地重演。
忆兮早已经生无可恋,现在成神之路被毁,泪舞被自己亲手杀死,她就算活着也没什麽意思。
只是,死也要死得光明正大。
忆兮突地拔出一直插在胸口的穿心箭,把穿心箭丢在地上,任由胸口血如泉涌,然後双手举起灭绝往自己胸口的血洞插去。
「嘶」的一声,血花四溅,忆兮吐出一口鲜血,她几欲要跌在地上,却依然坚持站着。
死,都要死得有尊严。
忆兮凛然的目光竟然令在场众人都有点心寒,为什麽这人明明做错事却不後悔?
也许在忆兮心中,她从来也没有犯过错。
飘渺黄泉中,忆兮独自一人怅然前行。
忆兮早就把灭绝从胸口拿出来,但见她一手执着鲜血淋漓的灭绝,双脚酸软无力地踉跄前行。
胸口的鲜血犹在汨汨往下流,染红了草绿色的锦绣宫装。
但见忆兮的眼神凄然欲绝,她一步步踩在那开得招摇灿烂的彼岸花上,鲜血滴落在彼岸花的花瓣上,使彼岸之花更添几分妖冶。
忆兮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没有注意到身边经过的鬼魂,这群厉鬼平日在阴间里横行霸道,连神仙都不放过,任何神仙来到这地方也会被在花海中阴魂不散的厉鬼伏击,仙鬼素来非一家,因而神仙是极少来到这里,来到这里的神仙大多不能活着回天界。
偏生这群厉鬼却是碰也不敢碰忆兮,忆兮手上的灭绝散发出强烈的暴戾之气,眼神也是空洞无光,本来充满生命力的草绿色眼珠此刻却只剩下一片死寂,这种叫人心寒的鬼魅之气使厉鬼也不敢靠近她。
此时的忆兮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剑仙,她只是被流放阴间的罪人而已。
失去了一切,忆兮却始终对此不闻不问。
这些名利,从来都不是忆兮心中牵挂的。
泪舞……她到底在哪儿?
忆兮以前不懂得何谓快乐,所以她一心想要成神,想要得到所谓的快乐,可是现在她亲手杀死泪舞後方才发现真正的快乐早就被她扼杀,在泪舞魂飞魄散的那一刻起,她的快乐就注定永远地失去。
明剑想要成神是因为要找回那个深深思念的神,自己堕落阴间也是找回那让她爱恋一生的泪舞。
成神?成什麽神?
如果成了神却得不到泪舞,成神又有何意思?
忆兮恨自己明白得太迟,为什麽要到了此时此刻方才明白原来成神从来都不是快乐的根源--
只有泪舞,才能使自己的人生完整。
泪舞,妳的魂魄到底流落在阴间何方?
为什麽不出现?
忆兮在阴间流浪千千万万年,只为寻找记忆中那抹嫣然笑靥。
听说所有枉死的冤魂都会成为三途河的水鬼,泪舞,妳可已成为其中一员?
若非如此,为何我踏遍天涯海角,却始终寻找不了妳?
我真的很想念妳……
当忆兮纵身跃到三途河的那一刻,泪舞也在轮回之前手执麻婆汤许下承诺--
如有来生,只愿永不相见。
怜歌蓦然张开眼睛,却发现天不知何时已经大亮。
自己竟然站立了一整夜,只为了细阅自己的前世今生。
前世,自己可是那悲伤欲绝的泪舞?
一手抚上胸口,彷佛还可以感到心底里的那道情伤,永世难以磨灭。
我这般深爱妳,为何妳要负我?
脸颊突然感到一湿,怜歌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落泪。
前生的记忆浮上心头,忆兮一手持剑那副凛然冷然的模样彷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可是忆兮的身影却在瞬间化为另一人的身影,那巧笑倩兮的眉目,那安静温柔的仪态……
她是谁?
头痛欲疼。
怜歌倒在地上,双手无力地抚着头,她甚至感受到长长指甲在头上划上伤痕,可是痛楚却没有因此而减轻,反而愈来愈严重。
妳是谁?
为何想起妳的时候,我的心这麽痛?
瑾瑜公主在客房里等了老半夜,笙语和宫惜攸还是没有出来。
刚才皇上把她们安排住进了玉珥宫里的客房,瑾瑜公主自命为主人家,当然要在客房前随时候命。
没想到月上中天,这对主仆还没有出来。
这里可是宫惜攸的房间,笙语如果要睡觉的时候还有另一间客房等着她。
那麽她们二人在做什麽?
眼见瑾瑜公主像中邪似地来回踱步,经过宫女不禁上前小心翼翼地道:「公主,妳为何不回房呢?」
「妳不如问里面的那个人为何不回房。」瑾瑜公主没好气地道,今天她不等到笙语出来是不会回去的。
没想到笙语的桃花运这麽好,前有奉灵对她一往情深,甘愿以燕朝秘密以换取佳人相伴,後有牧长天青眼有加,现在还有宫七小姐相伴整夜--
哼,这家伙倒是风流快活,比自己这自命风流的还要强上几分!
自己花蕞圣手的称号这下子到底要往哪儿搁!
「这个很正常啊,宫小姐跟笙语小姐饱经患难後终於重逢,怪不得她们会同塌而眠,抵足长谈的。」宫女倒是觉得这挺合理的。
什麽?同塌而眠?抵足长谈?
上次已经跟奉灵这般热情地亲吻,这次她要跟宫惜攸闹出什麽东西出来?
本公主不容许!
瑾瑜公主正要冲进去,宫女已经在後面道:「公主,妳为什麽这麽关心笙语小姐呢?」
正要推开房门的手顿时停下来。
对啊!自己为什麽这麽关心笙语?
这家伙喜欢跟多少个人搭上跟自己有什麽关系?就算她嫁给牧长天也跟自己没关系,反正自己早晚都会逃出皇宫的。
「我是无聊而已,妳快点去做妳该做的吧。」好不容易把这废话多多的宫女赶走後,瑾瑜公主方才丧气地坐在白玉造的台阶上,此时正值初冬,白玉台阶冷冰冰的,坐上去只是感到屁股像是坐在一块冰上面。
为什麽自己要等在这里像个白痴一样呢?
为什麽自己要在笙语跟奉灵接吻後这般生气,甚至赌气要赶她走呢?
明明自己心里是希望笙语留下来的,明明自己心里是想对她好的。
想起笙语为自己挡下猛虎的致命一击,想起笙语为自己的自由不惜牺牲自己的自由……
瑾瑜公主想起笙语一切的好,她早就知道这丫头喜欢自己,早就知道这丫头甘愿为自己牺牲一切--
偏生自己却机关算尽,生来就喜欢利用别人,结果使笙语遍体鳞伤,使她那天在秋千伤心痛哭。
笙语那夜在秋千的哭声自然瞒不过瑾瑜公主鬼灵精似的耳朵。
现在想起来,瑾瑜公主不过是生气笙语背叛自己跟别人风流快活,所以才会狠下心肠赶她离开皇宫。
可是看见笙语心碎的模样,自己却是一点胜利感也没有。
只有无尽的寂寞空虚。
那夜笙语固然凄然欲绝,可是瑾瑜公主却不见得开心到哪儿去,她回到房间里躺在温暖柔软的大床却是不能成眠。
笙语被自己伤透心的脸孔一直在自己脸上浮现,瑾瑜公主愈想就愈是难过,愈想就愈是为她心疼。
为什麽要喜欢上我这样一个冷酷绝情的人呢?
我不是一个好人,从来都不是好人。
爱上我,迎接的妳只有无尽伤痛。
为何依然心甘情愿为我牺牲一切?
明明深爱至极却永远不说出来,明明心已成灰却永远不会承认,这样倔强的笙语,瑾瑜公主是真的很心疼。
不知不觉之间,笙语已经渐渐打动了瑾瑜公主从未感受过爱的心。
原来被一个人爱着,感觉是这麽美好的。
原来被一个人宠着,感觉是这麽幸福的。
想起笙语为自己所作的一切,瑾瑜公主的笑意也悄悄爬上了唇角。
很想告诉你,我也好想宠爱着你。
深宵的寒风,不再冷冽了。
因为我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