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十九章 且试锋芒 ...
-
“徐州的战报诸位都看到了。”
曹操身着战甲坐在主位上，谋士与武将分列左右。
“诸卿以为如何？”
犀利的目光扫过帐下众人，荀攸、郭嘉、贾诩，夏侯渊、曹仁、曹洪，此次军议所召之人均是心腹，可见所论之事极为重要。
“与明公争天下的人乃是袁绍，如今他方来攻，我军却东取刘备，若是被袁军攻陷后方，却要如何是好？”
说话的是曹仁，他是曹操的从弟，向来持重，亦不乏谋略，此言由他说来，亦有一定分量。
主位上的男子闻言，略点了点头道。
“子孝所虑不错，然刘备是人杰，今不击，必为后患。”
言毕，将目光移向左手边，分析当下以计长远，他要倚重的还是那三人的意见。
青衣男子心中早有明断，左右与荀攸贾诩交换了下眼神，从容出列道。
“袁绍性迟而多疑，即使前来攻打，亦会迟疑很久。而刘备新起，众心未附，我军若是连夜攻之，必胜。”
“善。”
上次放走刘备之后，曹操其实有些悔意，然此事不便在台面上说，故而此次有了机会，自是早打定了主意要回军去攻下邳。况且徐州若是有失，许都与青、兖二州的联系就会被切断，到时腹背受敌，局面将不可挽回。
贾诩如何不知这层，但他归曹后，隐隐感觉到曹操虽然面上不说，但对当年自己在宛城那一计依旧有所忌惮，杀子之仇也并非那么容易化解。故而军议之上，他基本都是韬光养晦，且郭嘉向来善于建言献策，有所不及之时，荀攸亦会补正。因此他通常只有在曹操问到的时候，才会发表一下意见，比如此时。
“公达、文和，你们以为如何？”
“攸与祭酒所见一致。”
“诩复议。”
三位军师皆赞成攻刘，余下的将军们对于这几人的判断一向信服，也不再坚持，只等主公发令。
荀攸、郭嘉，夏侯渊、曹洪、李典……曹操不仅亲率精兵，还带走了如此一众将军谋士，当真胆大，却非妄为。
贾诩勾起嘴角，方才军议之上，定下留在官渡大营的只有曹仁和自己，主公对他倒是“信任”有加。
眼见着天色已晚，贾诩也没有多转悠，告别一干人等，便回了自己的营帐。
掀帘入账，方想点灯，却闻得熟悉的声音响起。
“文和。”
是张绣……？
贾诩掩下心中惊诧，手上动作不停，点上灯，侧首望向声音来源。只见蓝衣青年立在角落，俊美的脸颊半掩在阴影中，更显得轮廓分明。
“公子？”
玄衣男子挑眉望向来人。张绣此时来找他，其中含义令人玩味。
“文和何必故作惊讶。”
张良慢慢走得近了，言谈之间从容不迫。
“呵。”
贾诩莫名有些好笑，他将最初的惊讶压下，却在点了灯之后，装作诧异来人，原是本能的判断，不料竟被对方点穿。
眼前之人，真是每次见面都能给自己惊喜。
“公子此来总不是为了与诩说这些？”
比起一次又一次的改变，却是张绣此来的目的更叫贾诩感兴趣些。
“在下此来，确有要事，想与文和相商。”
张良并不否认，全然不在意擅闯了别人营帐。
“只不过，想先请文和为我解惑。”
有备而来么……贾诩暗紫色的眸中精光闪过。
上次府中一叙，他故意刁难，张绣却举重若轻。原以为依着青年骄傲的性子，即使对自己还存着情，也不会容忍再与他行那等苟且之事。所以备了些手段迫人就范，之后那人思量了一番，居然主动配合，确是没有想到的。
他并不认为青年是不治行检抑或自暴自弃，那么背后便需要足以支撑他的信念存在……
这个张绣，真真吊足了他的胃口。
此番对方主动出招，贾诩又岂有不应的道理。
“愿闻其详。”
玄衣男子跪坐到案前，并抬手示意对方也入座。
“今夜……最迟明晨，曹公可是决定回军击刘？”
蓝衣男子神色自若，深蓝的眸子光华内敛，直视贾诩。
只见后者闻言目光微虚，随后轻挑了嘴角道。
“公子应知妄断军情是个什么罪名？”
“在下是否妄言，文和应当再是清楚不过。”
见对方语气自信，神色淡定如常，贾诩表面责问，却是暗暗心惊。
刘备在徐州起事的消息，他也是方才在军议上得知，外加曹操有意弹压，而张绣却好像早就知道一般。
且曹操当即作下回军的打算，对方就来寻他……
“公子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贾诩一赞，亦算作默认张良之前的推断。
“那么，官渡大营，可是只留了曹仁将军，文和与在下？”
方才一问，贾诩还能将其归结于张绣的试探，那么眼下这般对曹军部署了若指掌，着实出乎了贾诩的意料。
“不错。”玄衣男子沉声答道，“公子待如何？”
张绣突然在自己面前展现出如此一面，必然是有所求，然自己却无从得知他求的是什么，这层认识让贾诩有些警醒。
却见对面男子勾唇轻笑，本就俊美的容颜又添了几分亮色，眸中却是更加深不见底起来。
“我想与文和联手，不知是否有幸？”
联手……玄衣男子闻言挑眉回视对方，眸色几番变换。
之前一番对答足够贾诩了解此人并非他想象中那么简单，他有着自己的目的，但为何要在此时邀他入伙？
他自是不会蠢到以为因着两人有情，一时间却也参不透对方动机。
“恕诩直言。”
玄衣男子冷了声音，他不喜欢这种不在掌控的感觉，何况让一切脱出轨道的还是他曾经舍弃的人。
“公子凭什么？”
蓝衣男子闻言并不着恼，仿佛这一问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念旧情的是文和才对。”
四两拨千斤，将贾诩当日之言原样奉还。
“若是在下所料不错，文和当下在曹营的处境，似乎比我这降将更加不堪？”
张良语气和缓、无甚起伏，却是重剑无锋，未曾给贾诩留下半分余地。
“宛城之事，那些粗豪耿直的将军确是与我不善，然智谋如曹公自是看得明白，张绣所长不过统兵打仗，没有文和从旁辅佐又如何能想出如此计策，故而明面上担罪责的是我，曹公真正忌惮的却是你。此为其一。
曹公之幕僚多出于颍川，荀氏、陈氏、钟氏……世家大族之间相互扶持，或是互为姻亲、师徒，抑或相互举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不容外人插足。文和如此看重曹公，想必不会仅仅满足于司空府内幕僚之职……”
言尽于此，张良的两层意思表达得十分清晰，贾诩心中自也明白得很。这两点毫无疑问是他当前在曹营最大的阻碍，与曹操的前嫌使他束手束脚，没有世家在背后支持让他与整个政治集团格格不入。
即使如此，也从未想到会有人虑他所虑。
此人竟将曹氏内部几大世家的关系看得如此透彻……再联系到之前，男子对徐州形势、甚至曹军应变的分析，贾诩觉得自己之前当真是低估了张绣。
徐州的情报是故意暗示自己，他有暗植的势力；料算到曹军应变，是以见其目光独到；直言自己在曹营的劣势，是以见其洞悉人心。
且张绣曾吃过他的亏，现在不计前嫌，再次提出与自己合作，这份胆识也足以令他侧目。
“况且，在下所求于文和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妨一试？”
贾诩的确心动，他虽不知对方为何突然锋芒毕露，然这等的谋略心机，放在当世，亦无几人能出其右。这层认识，让他本就肆意的性子蠢蠢欲动，甚至有了个更加荒诞的念头——如果当年自己没有出卖张绣投曹，结果是否会更加有趣？
“来而不往非礼也。公子既然有意再续前缘，至少该以真面目示诩。”
言下之意，他不介意入伙，却是要先将对方底牌看上一看。
“也好。”
张良即来，又怎会没有这层准备，或者说贾诩此问正中他的下怀。
“恰好在下想要拜会一下水镜先生，还要请文和引荐，届时一切自有分晓。”
不想又被对方顺水推舟，当真占不到半分便宜，贾诩有些哭笑不得。
“官渡战事日紧，不知公子何日起行？”
“明日。”
明日……贾诩向来淡定的眸中亦有了些波动。
“公子是想置曹公于死地？”
“怎会。”张良笑道，“文和是不信曹公的判断，还是不信自己？”
“擅离职守，弃大军于不顾，还要拉诩垫背，公子当真是考虑周全。”
贾诩也笑了，自己过于轻视张绣，这点小小代价他倒还付得起。
“依文和之能，此间事宜定然不会有差。”
一番对谈，实是极耗心力，眼看已过了子时，张良起身，正要告辞，却被对方抢先握住了手腕。
“更深露重，公子不妨留在此处，少些麻烦。”
贾诩眸中，三分意切，三分算计，另有四分捉摸不透。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十九章 且试锋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