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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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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庄子,庄里的人没有追来,庄子大门缓缓关上。
凤凰松开葛丹的手,比划了个再见的手势,默默地转身朝不远处的雪山走去。
葛丹紧跟在她身后:“哎……”
叫她什么呢?师傅?她的脸太稚嫩,叫不出口。
沈圆月?敢直呼定北女侯大人的名讳?太不敬。
想了好半天,葛丹迟疑地开口:“凤凰……我是来找你的……”
凤凰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用手比划着简易的意思:你是谁?
“你不认得我?你……”葛丹迟疑了,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
他和凤凰共同的回忆实在少得可怜,根本说不出什么故事,这让他很沮丧。
就拿出簪子让凤凰醒过来吧,他又不甘心。
时光是不会倒流的,等凤凰一醒,眼前这个可以和他对视的少女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他永远不敢触碰冒犯,永远用看小毛孩的眼神看着他的定北侯大人。
他不愿……
葛丹还在纠结,突然发现凤凰脸色发白。定睛一看,凤凰微微弯着腰,腰上有一个大伤口,因为天气冷,血液流动缓慢,刚才竟没发现那慢慢晕开的暗红色。
葛丹急了,冲过去跪在地上查看了下她的伤口:“你别动,我去叫人。”
他跑到庄子门口敲门:“开门啊,有人受伤了。”
庄子里没人回答,站在防御塔上的人也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没叫来人,葛丹回头一看,凤凰已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地爬到半山坡。
葛丹急忙追上去,想扶又不敢扶:“我……背你,你住哪?”
沈无言摇摇头,继续在齐膝深的雪里行走。
葛丹心急火燎地跟在她身边,不停地絮叨:“我背你,你伤得很重……”
大概是听烦了,走了一会儿,凤凰扭头瞪了他一眼,苍白如纸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怒容。
那脸色让葛丹担心到快要发疯,他焦急地解释:“你的伤口很深。”
凤凰弯腰抓起一把雪掷到他脸上。
雪沫子碰到皮肤沁凉,让葛丹打了个激灵。
不错,以前的他见到凤凰诚惶诚恐,凤凰说一他不敢说二。但如今的他已是凤凰之主,在梦境了浸过十年血的。而凤凰又变得如此可亲,若他还不敢自己做决定,怎么配呆在凤凰身边?
心一横,他一把将凤凰背到身上,顺着凤凰行走的方向凌空飞起。
凤凰挣扎不得,趴在他身后揪他的耳朵,揪了一会儿又一口咬他的肩膀,白白的牙齿下透出了血迹。
葛丹不以为意,问:“前面有屋子么?”
凤凰咬着他的肩膀没出声。
葛丹不再问,拼命往前飞奔,希望找到一处避风的山崖。
好半天,凤凰终于松口,伸出手指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葛丹立刻朝那方向跑去。
跑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栋破旧泥屋。
葛丹将凤凰背进去,小小的屋子极冷,滴水成冰,到处是透光的裂缝,只能勉强挡风。
屋里的成设及其简单,大木墩子充当的桌子板凳,石头砌的小灶台,灶台上一口小小的锅子。
把已经昏昏欲睡的凤凰放在几张木板拼凑起来的小床上,拉过薄薄的被子替她盖好。葛丹在屋里乱翻,找到一些干草药,还有几条绷带。他点了凤凰止血的穴道,将草药捣碎,小心翼翼敷在凤凰的伤口上。跑到屋外折了棵大树拖回来,劈下几根干枝桠,在床边点起一堆火。
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被子上,自己爬到床尾,解开里衣。拉过凤凰冰凉刺骨的脚放在肚子上捂着。
……
许久,感觉到肚子上的脚微微一动,葛丹猛地醒来。
凤凰正半睁着眼,有气无力地看着他。
葛丹急忙扑到床头,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问:“凤凰,你感觉怎么样?”
凤凰没作声,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上写了三个字:沈无言。
然后指了指自己。
“沈无言?你叫沈无言?”葛丹问。
凤凰费力地点了点头。
老板娘说过,凤凰年轻时就叫沈无言。
那时前朝皇帝忌惮沈家,诬陷沈家有二心。为表忠心,沈家诸将全部抗敌战死。只剩沈圆月一个孤女,被昏君勒令不得说话,改名沈无言。
堂堂沈家大小姐,从五岁到十六岁没说过一句话,又在十六岁最美好的年华,被昏君侮辱后赐给凌家二公子做玩物。
凌羽是个多情温柔的人,沈无言美丽又悲惨,凌羽待她很好。从小受尽折磨,涉世未深的沈无言自然而然地爱上了第一个对她好的男人。
可凌羽又是个薄情的人,凌家嫌弃沈无言非完璧,又忌惮昏君。畏惧家里的压力,凌羽连妾的名分也不愿给沈无言一个。后来更是抛弃沈无言从军,做了个小将领。
被凌羽遗弃的沈无言孤苦无依,心灰意冷,又身负血海深仇,遂背叛前朝,成为无情冷血的煞神,拿回了自己的名字和说话的权利,并亲自打败了凌羽。
而丢失官职的凌羽竟找沈无言决斗,逼还怀着他孩子的沈圆月亲手杀了他。
沈无言这个名字,是凤凰永远的痛。
不过有他葛丹在,就算凤凰用着这个痛苦的名字,他也要让凤凰开心。
更何况“沈无言”,这名字念起来多美多安静,比他的“葛丹”好得多,他喜欢。
想到这,葛丹冲沈无言笑笑:”无言,你渴不渴?我去烧水。“
说完他端着锅跑了门外,找了处最干净的雪地挖了几坨雪,端回去烧化烧开。
屋里只有一个黑乎乎的土碗,葛丹将碗用水烫了几遍,才吹凉一碗水喂沈无言喝下。
接着葛丹又满屋找吃的,找了半天只找到一块硬邦邦的牛骨头,骨头上还留着几个牙齿印。
葛丹自小流浪,生活清苦,但他也知道饿得受不了时去偷块肉吃。
可沈无言倒好,自己的梦自己作主,她复活了所有家人,给家人造了个大庄子。却舍弃了自己的无双美貌和盖世武艺,甚至她的名字和身份也一并舍弃,创造出了另一个完美的沈家大小姐。却只给自己留了一间冷飕飕的小破屋,连维持生活基本需要的食物和药物都没有,如此轻待自己,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看着床上面黄肌瘦的女人,葛丹有点生气,气她欺负自己。
想了想,葛丹出了门。
他飞快赶回庄子,攀过防御墙,摸了进去。
直接摸到中间的住宅,找到厨房的位置,将肉米面奶饼油盐酱醋满满塞了一口袋。又摸到旁边的房间,顺了床被褥,几件厚实的衣裳,几双鞋,连桌子上的梳子头油也没放过。收罗得差不多了,扛着小山似的一堆东西原路返回。
沈无言再次醒来时,看到葛丹正在做吃的。
一大块牛肉用水煮熟,切成薄如蝉翼的小片,浇上大蒜酱油。葛丹以前偷了肉都这么吃,这是他的拿手菜。
肉片端到沈无言面前,沈无言只是微微怔了下,紧接着不顾身上的伤,抱着盘子用手抓着大吃起来。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葛丹眸色越发幽深。
沈无言不给自己食物,不给自己疗伤,但饿的感觉却是实打实的。何谓梦,何谓现实,谁分得清呢?
吃饱了,沈无言再次昏昏沉沉睡下。
葛丹出门,在四周打量了一番,走到山谷中一块几人高的巨石前,将巨石推开,挖了个浅坑把凤凰的簪子埋好,又将巨石推回原处。然后回屋子坐在床尾,照样将沈无言透心凉的双脚捂在肚子上,背靠墙壁闭上了眼睛,嘴角勾着一丝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