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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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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有厌恶于世人说的那句话: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认为,人生下来就不应有男女之分。就因为这可悲的男女之分,男子的地位在这个世道远比女子的要高上了不少。我是一个女子,真得很难受。你若读了些书,便说你没有一个女子应该有的德;你若与别的男子成为了知己,便说你没有一个女子该有的矜持;你若成婚之后与他人多言几句,便说你没有一个妇道人家应该有的三从四德……有时候,真的觉得,世道很不公;有时候,真的觉得心中很郁闷,为何当初母亲将我生成了一个女儿身。
也不知为何,从小我便被父亲大人终日囚禁于家中,生活很是无趣。虽说家中修得漂亮,可是,就算再漂亮的山水也总有看厌的时候。我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十几个春秋,从未迈出过这里一步。有时候我会嘲笑自己是个隐士,有人说,小隐隐于世,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见我这般模样,也算是个中隐之士了罢。
隐士其实也有些好处的。因为是个隐士,所以不用在乎他人家的评点。于是,在这么一个时代下,我还是拿起了书本,做起了无德的女子。四书五经,春秋战国,只要是家中有的藏书我便看着。开始时,还生怕父亲大人看到了会来训我,于是就叫管家福叔站在门口守着。若是父亲大人来书房了,便以咳嗽示我,那时,我便会像个市井之士一般,越过窗子跑回闺房。
而现在,自是可以大无畏的读书了。忘了是多久之前,那日福叔正好有事,所以我在看书的时候没有人与我守着。父亲大人走进了书房,那时我正看的尽兴,并没有注意到。后来,父亲叫我的时候我被吓到了,立刻站了起来,低下了头,心中想着怎么解释。可是,父亲却说,女子若是什么也不懂的话,也算不上一个好女子。今日之后,你若想看书便看吧!不用再叫福叔守着了,不懂之处你也可以问你的兄长,让他们教你。听完这些话,心中甚是喜悦,从未想过父亲大人会是如此的开明,连声道谢,继续拿起书阅读了起来。
这些年也读了不少的书,也看过不少人的思想。在这些人当中,我承认屈原的《离骚》心思很是细腻,我亦承认司马迁的《史记》很是精彩,还有三苏,苏门四学士,唐宋八大家等等,他们的文章都很具有魅力。可是,我还是觉得,墨色的文章写得要比他们高一层楼。虽然,墨色这个名字与他的文章鲜有人知。
墨色,我认为他是我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文人骚客。我喜欢他的文采,喜欢他在文字中不经意流露出的霸气,亦喜欢他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细腻。未曾见过他,就连画像也没有,可是不知怎地,心中就是觉得,这位墨客一定是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他的眉宇之间一定会流露出专属于他的洒脱不羁,一定会展示他的风流倜傥。从未见到的男子,我觉得我早已折服在他的笔尖下,我觉得我已倾心于他。
终日呆在这院子里面,闷得慌。家中的书也已经翻来覆去看了有几遍了,生活变得越发的无趣。便想着,外面的世界会是怎么样的。书说,外面有风筝,外面有糖人,外面有许许多多的有趣事儿……他们究竟长得怎般模样?外面的人又长的是怎般模样?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勾勒着他们的模样。
想了几日之后,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逃出这囚禁了我十几年的笼子,捆在我翅膀上的绳子,如今是应该要挣脱它了。
准备了许久,从洗衣房了偷了二哥的一件最平常的衣服,从福叔那里拿了些银子,从大哥那里寻来了一双他年少时期穿的靴子。找了一个以前专门服侍二哥的小婢。练习了无数次逃跑的路线,想了许多逃跑失败之后解释的理由。那天,终是来了。
那日清晨,我早早的起来了。娴熟的穿上二哥的衣服,虽是有些不合身,但是家中也没有能让我穿的衣裳了。之后,再叫那小婢过来,将我的头发梳成冠。身上都整理好了之后,拿了纸与墨,写上“今日出去游玩,望父勿念”放在了桌子上。本来我是不想写的,可是生怕今日他来寻我,所以先做好准备。
我按照早就定好了的路线快速的走着。现在这个时候,父亲大人与哥哥们应当都在沉睡,可是就怕半路出现个程咬金,所以,我的速度还不是很慢。
很是幸运,一路上没有遇见任何人。我从后门溜了出去。出了门之后,我也不知该往哪里走。太陌生了,一切都是充满着新奇的。路边的野花,河边的柳树,清晨传来的车轱辘声,深呼一口气,顿时觉得世界是那么的美好。
由于出来的太早,街上还没有什么人。我便先到了一家客栈,点了一些吃的,坐下来慢慢地等待着,等待着热闹的集市,等待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等待着制作糖人的店家出现…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虽说这茶并没有家里的好,可是我还是依然觉得这茶是那样的诱人。
“小二,劳请您给我一杯龙井。”背后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男子的声音很好听,至少比大哥,二哥和父亲大人的都要好听。不过,对一个店小二他还用劳请这样的字眼,这个男子真是奇怪得很。我转过了头,想要瞧瞧这么一位奇怪的男子是不是也长得一副奇怪的模样。却怎料,一转眼便被惊艳。
这男子身穿一袭青衣,脸是说不出的好看。柔波似水,坚.挺的鼻梁,嘴角微翘,最让人惊叹的是他眉宇之间隐隐流露的那股子慵懒之意。看得有些入了迷,脸上也有点烧。立马转过了头,喝一口茶水。
“这位公子,不知我能否与你坐在一起?”他带着笑意站在我的身后。我也想不出什么拒绝的好理由,况且刚刚出门最好有个同伴会比较好,虽然他是个男子这样会有点奇怪。于是我便点了点头。他还是带着笑意的坐了下来。
“公子怎么会这么早便出了门?莫非是要出去游玩?”
“是也不是。只是在家闷得慌,偶尔想要出来走走,家人却不是很赞同,所以,我是逃出来的。”
“公子倒是有趣得很。你的家人怎么会不赞同公子出来走走呢?”
“在下身子自幼便不是很好。所以家里人便过分担心了。其实也没有他们想得那么夸张。”随便扯了个谎,总不可能对他说自己是逃出家门的吧。
“原来是这样。”那人微微一笑,倒了一杯水,轻轻地抿了一口,“在下墨色,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墨色?听到这名字,心跳听了半拍,莫非,眼前的这位男子便是自己倾心的那个墨色?我愣了愣,却还是平复了一下心情,世上同名的人有许多,说不定只是碰巧罢了,“墨公子你好,我姓谷,名黎。”
“哦?谷黎?这名字倒是真的打趣的很。莫非,谷公子家是做粮稻生意的生意人家?”
“墨公子怎么会这样想?”
“玩笑,只是玩笑。谷黎与那谷子粒子同音,便想到了这点。”
“呵呵,原来这样。墨公子的思想真的是很跳跃。”
我们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别的,墨色答应我带我这么一位从来都是被禁锢在笼子中的鸟儿上街游玩游玩。街上对于我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我看见街右边有位年过花甲的老人正在捏着些什么,便心生好奇,叫上他,过去了。
“这是个什么玩意?模样真是有趣的紧。”我拿起一根看着,那一根棍子上有个小人模样。那小人长得也甚是有趣,身穿一副锁子黄金甲,头戴一顶凤翅紫金冠,足踏一双藕丝步云履,一双铜铃大眼的模样倒是有神的很。
墨色走到我的身边,看了看,轻轻一笑,“看来谷公子真的是要在家里闷坏了。你手上的便是糖人。这个糖人是孙行者的模样。就是那个一个筋斗能飞十万八千里,有一根所谓如意金箍棒的定海神针做兵器的孙行者。”
“原来孙行者长的是这般模样?”想起来了,貌似吴承恩在《西游记》中的那个所谓的孙行者就是这般模样。原来那个脾性暴躁的很,能力大得很的孙行者在世人眼中是这般模样。果真是猴头猴脑,威武神奇。
“其实,在下觉得孙行者不该长成如此这般。”
“这是为什么?”
“我倒是觉得,这孙行者的威武模样在这糖人中显现了出来。而他的戻气确实没有展现出来。”
这话怎么如此熟悉,慢慢的回想,原来是墨色也说过,莫非,他真的。。。不只是巧合而已?记得墨色对于世人对孙行者的模样还有另一番评价。说不定这只是一个巧合。我再次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内心,“哦?墨公子这话说得到也是很熟悉。不知墨公子知不知道当代有个与墨公子同名的文学家?”
“你说的那个我可是认识的。”他眼角泛起了层层的笑意,“你说的那个墨色,我对他可是熟知得很。”
“熟到什么地步呢?”既然是相识的话,那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吧!既然如此,我便可以通过他来寻墨色了。不知墨色长得是怎般模样?不知墨色的神态是否与我想象中的一样?
“他身上哪里有伤,哪里有痣,喜欢作甚,不喜欢作甚,心中有无心仪的姑娘,只要你想知道的,我便可回答。”
“你们….莫非是断袖?”关系好到如此地步的人,除了自己就是自己心中的人吧!既然他们两个人不是同一个的话,那么他们也应该就是互为心上人的吧!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过分,立刻咳嗽了两声不再作响。
可他却是没有一点生气的模样,反倒是笑了起来,“哈哈哈,谷公子,你可真的是有趣得很。”
“方才失礼了,望墨公子不要记在心上。”这种事情说出来人家又怎么会承认呢?
“这也没什么。谷公子一定是说笑话呢吧!”
“对啊对啊!”
两个人互相谈笑了一会,又继续游荡于大街上去了。一整日,我与那墨色都在一起。见到了许多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玩意儿,知道了书中所写的东西原来都是生的这般模样。原来狗长的是这般可爱,原来人们如此叫卖的,原来有那么多长得俊俏的人儿,原来……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惊奇无比。
到了傍晚时分,我还是有些留恋于这大街上的种种,不愿意回到那个囚笼中。见我这般模样,墨色说道,“谷公子,今日要不就与在下一起留宿于外吧!”
“恩?真的可以吗?”
“有何不可?莫不是谷公子忘带了银两?”
我摸了摸身上的钱袋,“这倒不是,只不过,生怕家里人……”我低下了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不知应该往哪里看。心中虽是想留宿于外,可是,又怕今日若是留宿于外,明日回去父亲大人,大哥二哥又会是怎般模样?
“谷公子,你可听说过苏东坡?”
“那是自然。苏东坡可是一位了不得文豪啊!我很喜欢他的文章,我觉得在我的心中他仅次于你的那位朋友墨色。他的文章豪放不羁,洒脱自然,从他的笔锋下我能深刻的感受到他的一腔热血。”
“哦?”眼前的墨色笑了笑,饶有意味的看着我,“那你最喜欢苏东坡的哪句话呢?”
思考半天,斟酌了半天。其实苏老的文章我都很是喜欢,要真的要我选一个最喜欢的出来的话还真的是十分的难。最后,我在“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与“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中纠结了起来。
“谷公子纠结在哪两句话呢?”
我将这两句话念了出来。墨色轻轻蹙起了眉头。一会,便逐开了言笑。“谷公子,我倒是觉得,你说的第一句话比后面一句更有意思。不过,这种观点,只限于现在。”
“这是什么意思?”他说的话有些矛盾,我自诩有些不能理解。
“也就是说,在现在这个情况下,我倒是觉得第一句话会比较好。他的这句话告诉我们要勇于拼搏,趁着年轻好好闯荡。他为何发的是少年狂?而不是青年狂。那不就因为少年年轻气盛,我们应该在少年时期好好的闯荡一番。不管任何人,仅凭内心的一丝冲动,带着一颗赤子之心闯荡世界。也许今日我们抛弃了很多,放弃了很多,但是只要我们去做了,尽力了,让自己开心了,有又有何不可的呢?今日,谷公子既然是出逃家中出来玩的,那还不如逃个彻底。免得家中管教严厉的谷公子,下次被囚禁的更加的严格,想要再逃出来都不可能了。既然这样,今日就将人间的快活是体验个遍如何?”
“你这句话说的倒是有些个道理。那墨公子能不能带我去客栈休息?这附近我也不太熟。”
“好。”
之后我便跟随着墨色来到了一间客栈之中。他倒是驾轻就熟的与那店小二交流了起来。用的还是那尊敬的语气,“劳请小二哥儿给我两间上房。”
“墨公子,真是不好意思。今日我们这里来了一批外来的商家,包了许多的房。如今,别的房间都已客满,只剩一间上房了。”
听到这里,墨色的眉头轻蹙,沉默了一会才问道,“最普通的那种呢?”
小二依旧是露出了为难之色,“墨公子,真是抱歉。今天真的是剩下一间上房了,别的房间都被那商家包了。”
墨色只是点了点头,转过头来对着我说到,“谷公子,看来今日你定是要回府去了。这可如何是好?今日你一回,恐怕我们两个人实在也不会相见了。好不容易得了一个说起话来顺心的知己,却怎料到我俩的缘分竟是如此的浅薄。哎….”说完,脸上流露出了不舍的神色。
“这样啊?”看着他的脸,突然间有些慌了神,“那可如何是好?那不成当真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不如两位公子今日便挤挤,上房也算得上是干净。等会我给你们再去拿一床铺褥,你们两个人将就一夜可好?”
“小二哥儿,我倒是没所谓。关键是在这位谷公子。”
这倒的确是个不错的方法,只不过……我乃一介女流之辈,这样做真的合适吗?如果说,我不答应的话,这墨色会不会觉得我其实就是个女子,那样所谓的知己好友便做不成了?若是答应的话,这名声传出去又如何是好?还有,夜里我要沐浴之时,那该怎样才好?一切念头在我的脑海中闪过,犹豫不决,究竟该如何下决心?
“谷公子可是不愿意与我结交这个朋友?既然如此,看来是我墨色多情了一会。谷公子,不如我两就此别过吧!”
“且慢!”我叫住了他,用着连我自己都觉得青岛不可听见的声音说道,“人生难得几回放肆,今日,我两便…同住一间房吧!”
说完,变红了脸,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也不知自己这样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也不知自己这样的决定是不是不会让我后悔,但愿不要出现什么差错才是。
于是,我们两个人便跟随着店小二上了二楼雅舍,住进了客房。心中很是不自在,从小我便没有与任何一个除了父亲大人和两位哥哥的男子同处在一个房间之内。现在,想起我与他要在此处相处一夜,心中很是不自在。书上说,男子像是猛兽,书上说,男子像是柔波,书上说,男子的话语绝对不能相信半分,特别是在这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情况下。而现在,我与他在这儿,随时与他相处了整日,我却还不知他是个怎么样的男子,是猛兽或是柔波?
“谷公子,你的脸怎么如此的红?难不成身子有所不适?”
“这倒不是。只是有些热了吧!”
“原来是这样。”说完,他便径直走向了窗户,轻轻推开。突然间,一支利箭从窗口向我飞来。就在一瞬间,他飞身一跃,青色的衣裳随着风而飘扬着,有一种洒脱干让我在一时间看傻了眼。他将我压在床上,我正想将他推开之时,只见那支利箭“咻”的一下从他背上三黍处掠过,直直的插在墙上。
“谢谢,墨公子。”道完谢之后,墨色正想起来,却听见了我那熟悉无比的大哥的声音。
“墨公子,竟没想到你是如此禽.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