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爱》诡霜

65、第六十五章

　　我又卸载了社交软件，重新过上了每天思考人生的宁静生活。我回想一下，自觉人生应该按照设想好的剧本按部就班地走下去，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节成这样，也许在答应和苏莫风结婚那个早上？或者学校里第一次见到苏莫风起？亦或者跟安小彤进入同一所高中后，一切就注定了？
　　我为了自己作为一个大好青年产生这种宿命论莫名羞耻了一下，之后内心古典的价值观又浮现了出来，我账户里苏莫风给的钱，足以让我后半生过上优渥的生活，但那些钱花与不花都很让人纠结。

　　我觉得自己是希望苏莫风给我一个解释的，当想到曾经骄傲与尊严那样被践踏过，又不想再见，再想及自己曾经的愚蠢，也觉得没办法相见。苏莫风一直给我发信息，我礼貌而冷静地回复。他大概是被逼疯了，不再试图解释，转而说我冷漠无情，接着又向我道歉，周而复始。很好，我想，他又暴露了一个缺点。
　　但是他一直没有来找我，直到我从新闻上看到关于瓴宇资本要求强行收购KK股份的声明。这件事情声势搞得很大，他大概真的很忙。
　　最终，我还是决定把苏莫风给到的钱花掉，于是开始申请一些大学。就像罗旭说的，一顿饭钱，何必呢。

　　初冬的一个下午，我们一家三口正其乐融融地围炉日话的时候，罗旭来电话喊我出去。我惊讶于他怎么突然跑回来了，大冬天的要出去哪里。罗旭说别废话，赶紧出来，多穿点！
　　我俩约在了高中附近的一个咖啡厅，正值中午时分，那些中二的高中生，生生让冬天都不见萧瑟，处处散发着青春的闹腾和美好。

　　挺让人意外的，罗旭穿得清爽利落，像个文艺小青年，惹得路过的小女生不时地回头看他几眼。
　　不过我看他冻得鼻青脸肿的样子，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大棉袄，心说让你得瑟。
　　我们在彼此嫌弃的眼神中相见，罗旭话都懒得跟我说一句，见面他就塞给我了一封信。
　　一个朴素的牛皮纸信封，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我不明白罗旭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复古了，他依旧嫌弃地甩给我三个字“自己看！”
　　我疑惑地拆开信封，展开里面的信，就见到苏莫风劲秀的字迹。

　　夏甜：
　　我最爱的人。
　　我知道，你一直对我们的感情感到困扰，确实，从你的角度来看，我没有理由爱上你，是我欠你一个解释。你我之间横亘着十年的岁月，是我突兀地出现在你的生活中，你的疑虑、你的不安，我能够理解。
　　一直以来，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我却没有向你说清，说来只能归结于我的自私和胆怯，我害怕面对你的目光，更害怕你不能够原谅。如今我鼓足勇气准备向你说明一切，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你不能原谅那个视频里面看到的，那就从那里开始吧。

　　回想起来，那一阵我的生活确实醉生梦死。那晚在酒吧，确实，我只想买醉。
　　听到有人喊我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转过头，就看到你站在那里。你局促不安的样子，让我知道你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
　　你是那种女生，穿着衬衫、扎着马尾、刘海盖过额头，眼神干净明亮。你会安安静静地坐在图书馆里，努力学习，梦想着一个坚定而纯粹的未来，你年轻的生命饱含着所有的美好。而我，恰恰相反，因为那天我收到了此生最坏的消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未来。

　　你大概也喝了酒，在周围人的鼓动下来到我面前说：苏莫风，我喜欢你。
　　在酒吧的喧嚣杂芜中，你神色紧张，脸上有淡淡的红晕。
　　现在想来，你那时的样子很美，可是，我并不懂得珍惜。
　　后来，看着你离开的背影，我立即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那天其实我一直追着你出了酒吧，一路陪着你走到学校。但路上你只是哭，一句话也不对我说。之后你也从未提起这件事，我一直以为是你不想回忆，直到后来我发现那段视频，想到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让你记不起来了。这其实又让我有些庆幸。

　　我并不是一个道德标准多高的人，有时我甚至会想自己是不是……不道德。但那一天我很庆幸你立即离开了，没有受到更多的伤害。
　　我当然也鄙视自己的懦弱，发现安小彤做的事情，我只是选择离开，而没有去做些什么。
　　不像你，那么勇敢，那么无畏。

　　是的，发生在X村的事情我知道，不是从满嘴谎言的媒体上，而是我一直知道，从最开始就知道。
　　你一定会问我是如何知道的。

　　回答这个问题，就要回到最初——我为什么会爱上你。你看，生命就是这样一场轮回，因果循环生生不息。
　　那晚在酒吧买醉，是因为我刚收到诊断报告——我被确诊为急性再生障碍性贫血，唯有骨髓移植才可治愈。那时，我内心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自我放逐，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但幸运的是，我在确诊后不久就配型成功，获得捐赠。手术很成功，我获得了新生。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手术成功后，稍一调查就意外地发现，那个给我捐赠骨髓的人是你。
　　是的，你捐赠出的骨髓，注入我的身体，救了我。
　　这份生命的馈赠来源于你。

　　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句话在我家里不仅仅是一句教训，它是需要践行的规则。那时我还在住院，但我妈妈和小雨去看过你，回来时她告诉我“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如果可能，她愿意希望我能够娶你。
　　当然，这只是一个传统的、一厢情愿的想法，那时我想，我会报答你，但并不是娶你。

　　出院后，我来到法国修养，住在塞纳河畔，那是一个适合慢慢生活和哲学思考的地方。街角的百年咖啡厅前，常常有女孩子坐在那里，支着额头安静地读着书。那时候，我想起了你。大学时，你会在自己旁边替安小彤占一个座，我坐在她旁边无聊时转脸就能看到你，看到你专注的侧脸。从前我想，真是个无聊的女生。可是在这悠长的安宁时光中，再回想起来，却是你在阳光下近乎神圣的美好。

　　回国后，我就忍不住想去看看你，看看你在做什么，看看你坚定而干净的眼神。其实我并不是为了考察，得知你在X村的时候，我是专门去找你的。你支教的时候，其实我一直在一旁，在远处看着你。但那时我一直没有与你相见，因为和现在一样，我没有和你相见的勇气。
　　所以，事情发生时我一直在那里。

　　你不要把自己和其他相比，你对抗的是千万年演化都未曾消灭原始的罪恶，你肯为那孩子站出来已是勇敢，比我这样卑微软弱已是伟大。
　　把你从村子里带出来的时候，我很后怕也很内疚，自责为什么没有你那样的勇气，能够及时站出来。
　　那个时候，我不是没想过留在你的身边，但我误会你已经心有所属，又觉得配不上你的坚强勇敢，所以我还是选择远远地看着你，只希望你平安。

　　我一直以来的错误，是优柔寡断、胆小懦弱，陷在一断可怕的关系中最终也辜负了你。
　　再一次原谅我的自私，一厢情愿地把你拉入这段感情中。

　　爱你，苏莫风
　　XX年XX月XX日

作者有话说

　　想写完赶紧开新文了。
我的新文《一个公主的终极梦想》
存稿中，这篇文结束后就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