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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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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第二天,我孤身一人沮丧地回到家,摸遍浑身上下发现没带钥匙,抬手想敲门,门却一触即开。我蹑手蹑脚地拐进了罗旭的屋子,默默地爬上了他的床,躺倒了他的旁边,扯过他的被单盖到自己的身上。
偶尔的偶尔,我会做噩梦。实在害怕的时候,我就会这样跑到罗旭的床上,霸占他的床他的人。而每每此时,罗旭都会很乖,任搂任抱任君采撷。我总是会好奇,一向恶劣而风流的他怎么会如此绅士,被一个女人这样投怀送抱还能临危不乱。罗旭笑,说道:“不是绅士,是根本没兴趣,要知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没兴趣的时候,怎么撩拨都不行。”
这话听得我很惆怅。
一大清早穿过大半个城区回家,即使是五月,还是有些凉意,我往罗旭那边挪挪,靠着他问:“怎么不关门?特意给我留的?”果然,罗旭醒着,他的身子僵了僵,然后凶狠地把我踢到了地上,自己跑去了卫生间。我莫测地笑着理所当然地占据了他的床。
他回来后,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躺在了我身旁。
“小旭旭啊,”我脸冲下趴在枕头里,“这下子就算是世界末日了,姐姐我也圆满了。”
“哦?”罗旭扳过我的脸,上下审视一番,“那你怎么一副做噩梦的表情?”
“因为明天不是他妈的世界末日!”我吼道。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带着世界末日般的颓废和华丽,那是一个不属于我的奢华婚礼……
那天,婚车一路疾驰来到婚姻登记处,刚一进门就有个姑娘向苏莫风冲了过来。
看着这呼啸而至的姑娘,我想,苏莫风这婚结的,还真是一波三折啊。
“苏哥、小彤姐,你们来啦!我们领导都嘱咐过了,要对你们进行一对一全程VIP服务!”那姑娘热情地招呼着,向身后一个扛着摄像机的人挥挥手,“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摄像师,保证把每个甜蜜的细节都记录下来。来来,新郎说一下此刻感受吧。”
苏莫风并未被这聒噪的姑娘感染,只是把身份证递了过去,说了句:“麻烦了。”
“对对,先登记是正事,来来,二位先填个表。苏莫风、夏……嗯?夏甜?”那姑娘顿了一下,“姐姐不是……不是姓安?”
“夏甜。”苏莫风说。
“哦,哦,换人了啊。”那姑娘立即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话倒是没错,但四周众人均一副晴天霹雳的表情。
估计已经事先有人打过招呼,今天会有一个叫做苏莫风的钻石王老五和一个叫安小彤的美艳姑娘来登记,所以,当众人无意间得知美艳姑娘变成南瓜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挂上了惊异。
在众人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中,我有那么一瞬间的如梦初醒。
你究竟在做什么啊,夏甜,就因为你喜欢苏莫风?
我自嘲地摇了摇头。
还是因为那个承诺?多年前你站在夏天枝叶繁盛的树荫下,对苏莫风做出的承诺?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欸?”我抬头,却看到苏莫风浅笑的眼睛。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轻声重复了一遍,用笔戳了戳我的眉头,“所以,你不用这么……视死如归。”
你看,这就是声音好听相貌英俊的男人所具有的欺骗性,他就这样站在你的面前,盯着你的眼睛,笃定地说“我知道”,直接就把大脑里管怀疑的功能关机了。我甚至不需要问为什么,就义无反顾地相信他了。
于是,我说:“好。”
以最简略最迅猛的速度办完登记手续,我便从法律上成为了苏莫风的配偶、第一顺序继承、夫妻共同财产的所有人及夫妻共同债务的承担者。我肩负着这些名头和重任,奔赴下一个场地——婚礼现场。
这是一片晦暗都市中很少见的开阔美丽草坪,上面摆齐了几百把椅子,鲜花气球乐手演奏着轻灵的乐曲,这是一场西式婚礼,极尽了全部所能只为表现两个字——奢侈。
苏莫风脚步匆匆地从入口处走到礼台,原本应该是新娘挽着父亲手臂走过的小径,被凌乱的脚步踩过。还在现场的人们见只有苏莫风一人,表情有些诧异,但随即又释然地看着他。我几乎一路小跑地跟在苏莫风身后来礼台,看到众人变换的眼神,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又抬头看看衣冠楚楚的宾客,便十分惭愧地意识到,果然是人靠衣装,如果穿得太寒碜即使给个小姐的角色演出的也只有丫鬟的气质。
苏莫风走向台前接过话筒,清清喉咙说道:“各位亲友,因为一些原因,我今天不能娶安小彤小姐,而是和这位夏甜小姐结婚。刚才,我们已经登记过了,现在是合法夫妻。如果您想留下继续参加这个婚礼,欢迎您。如果您想离开,也感谢您。但无论怎样,都希望您能祝福我们。”
好听的声音消散在五月微醺的空气中,台下一片可怕寂静。
接着就是混乱。
人们明显分成三部分,一部分留在原地静观其变,另一部分涌向礼台,还有一部分负责茫然,场面分外壮观。一个看起来有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以与年纪极不相符的矫捷身手第一个冲到苏莫风身边,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嘴巴。
方才一直跟在苏莫风身后的伴郎,伸手挡住老太太,却被苏莫风拦住了。
“小风啊,小风,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老太太杵着手杖,“你这样做要后悔的!”
“对不起。”苏莫风低头说,“但我不后悔。”
话音未落,一个强壮的男人越过老太太拎起苏莫风的衣领:“我他妈的揍死你!”
我傻眼了,感情冲上礼台这些人是来排着队打人的啊!趁人不注意,我往角落里蹭了蹭,观察了下四周情况,又向角落里蹭了蹭。穿的家常也是有好处的,例如这个时候,如果是一身鲜亮的婚纱,绝对要招打的多,一旦形势恶化跑起来大概也不容易……
胡思乱想间,身后响起个声音:“夏甜?”
我回头,见一个年轻女孩冲我甜美微笑着。
“你是?”这种情境下遇到熟人的可能性不大,可我还是觉得这女孩有些眼熟。
“安小彤的妹妹。咱们以前见过。”女孩甜笑着抬起了手……
果然,作为女主被虐简直是无可逃避的命运啊。我下意识地闭眼躲避,却半天不见动静,眯起一只眼睛,见苏莫风挡在我面前,抓住她的手腕说:“有事冲我来,不要找她。”
女孩二话没说一个反手,掌风直奔苏莫风而去,又第二次被人拦下,苏莫风的伴郎摇着头说:“姑娘,冷静一下。”
仿佛被悔婚的是自己,见手被人钳制住,这姑娘便把满腔怒气倾注到腿上,抬脚就踹,身手之敏捷动作之迅速让我深深怀疑安家其实是隐藏在民间的武林高手,从老到小都有这么一身好功夫。
伴郎抬腿绊住她,连拖带抱地把她丢出人群,回身护在苏莫风身前,而苏莫风,挡在我的身前。
混乱之后,宾客走了大半,场地一片狼藉,剩下的看样子大多是苏莫风的朋友。
苏莫风扯开衣领,开了一瓶香槟,敬向留在此地的宾客:“既然留下了,就请大家享受这场婚礼。”
场下有口哨声、欢呼声,有人上来与苏莫风勾肩搭背。
我又被晾到一边,百无聊赖地站在冷餐会的长桌旁,看到桌子上居然摆着牛排。我揣摩着这牛排究竟要怎么吃?是切下来叉着吃,还是用举起啃着吃?旁边有个人似乎纠结着同样的问题,比划着切下一块,凑到跟前试探着咬了一口。
“那个……你真的是牧师?”我看着他洁白的袍子试探着问,“牧师能吃肉么?”
“当然不是真的。我是礼仪公司的员工,长得老,被安排演牧师,一天三千五。”他叹口气放开牛排,上下打量我一圈,“你真的是新娘么?你们在搞什么?”
在搞什么?
不远处,苏莫风正直接举着杯子与人豪饮,生生把一场格调高雅的西式婚礼,变成一群街头小混混的聚会。
“呵呵,”我讪笑,“我也礼仪公司的,五千一天。”
假牧师的眼神顿时十分不屑:“穿成这样……你这也太不敬业了。”他戳戳婚礼蛋糕:“你去问问这个能不能吃。”
蛋糕上的糖霜好像真的很美味……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剜两口的时候,一位同样衣冠楚楚的男人走过来:“嫂子,怎么自己躲在这里?”
苏莫风走过来递给我一杯酒。男人转向他:“苏哥,我最佩服你这样的人。一个不行,马上有另一个。永远地处变不惊!小弟佩服!我敬你!”
苏莫风笑笑,向他举了举杯子。
他又转向我,夸张地说:“我敬嫂子,不管是谁,苏哥娶的就是我嫂子。初次见面……”他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对我上下打量一番:“嫂子,面熟的很,是不是哪里见过?”
我穿着件格子衬衫,灰色瑜伽裤,白色运动鞋,样子是世界上最非新娘的新娘。眼熟,大概是归于罗旭所说的“路人甲”的气质吧。
我笑笑:“初次见面,多指教。”
他眯眼看了我一会,举杯说:“祝苏哥和嫂子百年好合。”
我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总觉得有什么被遗忘在这浅浅酒色中,拼命回忆,却如酒香般风吹即散。
街边大排档似的婚宴一直持续到午夜,苏莫风被人架上车的时候,我尴尬地跟在一旁不知该何去何从。
“上来吧,送你们回家。”苏莫风的伴郎坐在驾驶席上说。
“不了,我打车回去。”经过一下午的深思熟虑,我觉得依照影视作品通用的情节来看,苏莫风大概与安小彤有什么误会才不得不找我客串新娘,如今曲终人散,我也该回家洗洗睡了。
伴郎回头看了在后座沉睡的苏莫风:“今晚麻烦你照顾他一下。”
我犹豫了一下,坐到了副驾。
伴郎把苏莫风扔到床上,道了句“辛苦了”就走了。
苏莫风的房子坐落在F城地势较高的西南角,有着城区中央住宅稀缺的清宁,透过宽大的窗户可以俯瞰到整个城市的灯火。衬着淡淡月光,我环顾整个房间,宽大婚床上簇新的床单是雍容的红。而床头的墙上挂着的婚纱照中,安小彤美丽开朗,笑容幸福。
苏莫风在床上不安地动了动,低声说:“水。”
我自嘲地笑笑,转身去厨房找水。
当我端着水回到卧室时,床上却不见人,惶惶然转身,撞进了一个怀抱。苏莫风用力地抱住我,唇间的气息落在我的头顶。
我慌忙大叫:“水!水!要洒了!”
“哦,有水喝。”苏莫风晃晃悠悠地从我手中抢过杯子一饮而尽。
“真好喝。”他满足地舔着嘴唇,记忆中那个些许高傲的男子,此时像一个单纯快乐的孩子。
我则慈母般地拍着他:“乖,喝饱了就去睡啊。不要闹啊。”
苏莫风并不买账,他伸手把我拽到怀中,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脸上露出的笑容:“你,你……”
他并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低头吻了下来。
“苏莫风!”我的心猛地一跳,“你知道我是谁么?”
他眼角眉梢依旧是迷醉的笑意:“我当然知道。你是,你是……”
我猛地推开他,到此为止了!
是的,曾经我想过,如果能和他在一起,哪怕是做别人的影子,我也心甘情愿。可是现实却并非如此。我喜欢着他,却也不是沉溺于他的世界以他为神的少女。他可能有他的苦衷,我可以陪他演完这出戏,而无论出于怎样的目的,到此为止了。
舞台上只剩彼此的时候,可以曲终人散了。
苏莫风毫不理会我的抗拒,靠上前无赖地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耳边轻轻说:“我知道,你是夏甜。”
他抚开我的额发,看着我的眼睛,继续说:“我知道,你是夏甜。”
他解开我衬衫的扣子,吻住我的唇,呢喃着:
“你是夏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