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爱》诡霜

3、第三章

　　我做过很多关于男人的梦，英俊的、倜傥的、风流的、多情的，古今中外形形色色的男人走马观花地穿梭往来于我的梦境，当然，女主角只有一个——我。各种以我为中心、以灰姑娘为蓝本的美梦充斥在我的脑海，充实了我无聊的生活。而这些梦中，最现实也最不现实的，是关于苏莫风的。
　　初见苏莫风的场景，很平凡，如果不是我后来喜欢上了他，那场景也会淹没在我记忆的洪流中。只因为我后来喜欢上了他，便会时时刻刻想着我们相见的每一个场景，而这些场面又是那样的少，于是每一个片段都被我仔细回忆着珍藏着。

　　第一次见苏莫风，罗旭刚入学，我上大三。
　　当时我坐在阶梯教室，这是一堂很受欢迎的国学讲座，快要开始时，偌大的教室已经没有几个空位。这时，一个挺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地问：“同学，里面有人么？”
　　我回头，见一个男生俯身在我耳边，怀里抱着一摞书，书的一角用标准行楷写了个“苏”。他距离那么近，我甚至可以看得清他的睫毛。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暖暖地洒落一地让我有些困倦，仿佛受了蛊惑般下意识地点点头。
　　那男生挑起眉，示意我向里挪一下，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他笑：“这到底有没有人啊？”
　　我很是遗憾地说：“我很想它没有的，可是它有。”
　　“哦。”他又笑笑。
　　这简单的笑容却让我条件反射地拿掉旁边桌子上的书，然后看着他说：“啊，记错了，这是我的书，这里没人。”

　　可是就在此时，罗旭沿着台阶一路小跑而来，咋咋呼呼地说：“呦，大腚，给我占座了？”声音之洪亮，导致周围三四排的人无不转头看向我们。
　　是的，“大腚”就是我那很挫的外号。究极来历，就是小时候胖衣服又不合适显屁股大，那时候的审美没有达到蜜桃臀这样的高度，这么个外号就在孩子中间传开了。
　　原本这事并没让我困扰多久，早慧的我打小就知道时间会将一切毁尸灭迹，出了那个村就没人知道这个事离了当年那群小屁孩，谁也不会记得。可是，当罗旭再次见到我后，摸着下巴“嘿嘿”笑着，意味深长地喊出“大腚”时，我就想起来，这还有当年村里的一个幸存者……

　　可是面对罗旭，我已经练就出一种处变不惊的气度，面无表情地说：“对不起，同学，你认错人了。”
　　罗旭狐疑地看看我，又看看旁边的男生，神情忽然一片了然，不怀好意问：“帅哥，要不你坐这？”
　　那男生忍着笑，摆摆手另寻座位去了。
　　罗旭心安理得地坐下，凑到我跟前问：“咦，你脸红什么？”
　　那时，我眼前满是那男生带着笑意的眼睛，摸摸脸，继续面无表情地说：“晒的。”

　　那年国庆节过后，为弘扬校园文化，学校开办了广播。于是，每晚六点的时候便会有一个声音飘荡在校园上空：“我是苏莫风，现在是校园广播时间……”没有多余寒暄，没有故作亲密的客套，甚至带有一丝倦怠的冷清，但因为声音好听，这种闲散的声线也有了蛊惑人心的魅力。其后果是直接导致我听着广播吃晚饭时，竟然觉得学校那没滋没味的饭菜也特别的美味，不知不觉间，可以多吃一大碗。
　　罗旭的声音也很好听，因此每每勾引小姑娘时，他加了人家微信就先十几条语音发过去，每句说得都跟炸了毛的孔雀似的。其结果就是，被他加了微信的小姑娘，只听了他的声音后，就芳心暗许非君不嫁了。
　　这种肤浅被我狠狠地鄙视过。但当我偷偷录下校园广播，并在睡觉前反复播放时，忽然觉悟到，天下谁人不肤浅，只因未到情动时。

　　校园广播那疏离的男声，毫不意外地引诱了一众花痴的小姑娘，导致广播站分外火爆，一跃成为校园十佳社团，于是话剧团便不甘示弱，遂出面张罗了个话剧节。所以那一年学校中的活动格外多，闲暇之余，我和罗旭便奔波在各个会场，做各种围观。
　　大学生的话剧节，场面红火，但关键字只有那么几个：故弄玄虚、装腔作势、无病呻吟……
　　所以在学校小礼堂后台的走廊外，见到一个穿着蜘蛛侠紧身外衣、蒙着佐罗面罩、披一面超人斗篷的男生，我并没有额外的吃惊，只是果断地上下瞅了两眼，淡定地转头。
　　谁知，那男生却扯过斗篷围在身前，冲我嚷道：“喂，你看什么看！”语气甚是不礼貌，效果也甚是欲盖弥彰。
　　这语气让我不淡定了，冲他嫣然一笑说道：“这位同学，你这意思是我不该看？不该看你来话剧节干什么啊？你大概觉得我是看得不对，可是你觉得我是看哪呢？我该怎么看呢？”
　　既然不让乱看，我的目光就无处安放，只能停留在他下半张脸上狠狠地瞅，狠狠地瞅，直到没被面具遮住的白皙皮肤也现出淡淡的红。于是我想：这嘴唇真好看啊……还未想完，罗旭就插入我们中间，阻断我的视线，果断地将我拖走。
　　我挣扎，准备再去讨点便宜，罗旭却说：“你就别倒打一耙了！”
　　这个说法让我很不能接受，质问他：“有没有天理了？看一眼就被他骂，还不准我回去讨个公道？”
　　罗旭“哼”了一声：“就你刚才那眼神？专往人家下身看，眼神还特活色生香！别说那人，我旁观都受不了！”
　　我回忆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似乎在理，于是讪笑了一下岔开话题：“这佐罗超人蜘蛛侠的杂交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出叫什么《英雄的陨落》的独幕剧，”罗旭翻翻手中的传单，“超现实主义。”
　　“恶俗，”我撇嘴，“这种戏你都拖我来看！”
　　“穿紧身衣的男人很好看嘛。”罗旭说。
　　哼，明明跟我一样恶劣。我跟在罗旭身后走进礼堂，脑子里却满满的是青年男子紧身衣下的美好身材，

　　这些记忆的片段散落在我大脑的角落里，悄然安睡，如果没人打扰，大概会沉寂到世界末日。
　　直到有一天，安小彤指着身边一个帅气挺拔的男生，喜气洋洋地对我说：“甜甜，这是我男朋友。”

　　安小彤是美女，校花级美女。但通常这类美女有个特点——特别得某些人的人缘，同时又特别招一些人的讨厌。这“某些人”指和安小彤一样凭借某种自身优点处于学校风口浪尖的人，这“一些人”大多是那些相貌平平泯然众生的人——F大绝大部分的女生以及男生。
　　我觉得这事好比商场中陈列的奢侈品，只因是奢侈品，必然得到一群人的青睐，而遭到一群人的白眼。递白眼并不是因为奢侈品不好，只因为这奢侈品常年一副高高在上穷人勿买勿动勿惦记的表情，于是好也变不好。对于这种肤浅现象，先人给出了一个十分精辟的解释——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又称嫉妒。
　　我受传统教育多年，自认为是个心理阳光且特有深度的人，觉得安小彤其实人不错，不能只因为漂亮就被人排挤，于是力排众议，成为安小彤几乎唯一的女性朋友——嗯，当然，不排除我们是老乡的因素，嗯，我们同一个高中，大学同系又同寝也算上吧。
　　简而言之，我和高中同校、大学同寝的美女安小彤成了好友。

　　那男生有着好看的眉眼漂亮的嘴唇，有着挺拔的身材健康的肤色，站在安小彤身后，微微颔首对我说：“你好，我是苏莫风。”声音有点漫不经心。
　　记忆的碎片瞬间变得鲜活，只用了一秒钟，我便知道英俊的眉眼，健康的肤色，好看的嘴唇以及闲散的傲慢都属于是一个人，眼前这个男生——
　　苏莫风。
　　而我也知道，能在一秒钟内把这些七零八落的零件组合到一起并且迅速识别、辨认、记住，是因为胸腔内那瞬间的心跳——心跳地比较欢快，迸到大脑的血量就比较足，血流量大了思维自然就快。
　　这也说明，我对苏莫风一见钟情。

　　要得到奢侈品自然付得起大价钱。苏莫风能成为一个校花级美女的男朋友，自然因为他也是奢侈品——计算机系的优秀学生，活跃于校内各个社团，而且会说法语，据说跟法国人比赛讲绕口令时，曾经把法国人给讲哭过。
　　后来想想这事其实挺不靠谱的，基本属于谣言级别的。且不说法国人讲不讲绕口令，就算讲，也没见过谁因为讲不好绕口令而哭的。就拿我和罗旭来说，很多时候不只是绕口令，就算没事斗嘴，我都说不过他，也没见我哭过——当然，罗旭对此的解释是我脸皮比较厚。
　　但无论传说的真假，苏莫风和安小彤都将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王子公主的童话带到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