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爱》诡霜

20、第二十章

　　大家都转头看我，我觉得有些唐突了。
　　“不好意思，”我连忙道歉，“就是……没什么，你们谈你们的。”
　　“有什么就说嘛。”苏莫风说，“都说了这是家宴，这二位都是我大哥。”
　　我笑着看了苏莫风一眼：“那我就说了啊。我是觉得苏总你真是个城里长大的少爷啊。你先别瞪我啊。你说这个模式，你有没有考虑到成本啊，工厂集约化加工的根本是什么，不就是降低成本嘛，但你这个模式不用算就知道不省钱。”
　　“夫人做审计的，会算账。”苏莫风向孙康他们解释道。
　　“还有啊，那是做食品啊，质检品控安全这些怎么搞？不是你平台简单撮合农户和生产线就行，这些人员也要配备的，这些人员配备上了，那和一个厂子还有什么区别嘛。我有这些我干脆跟农户直接收购苹果自己生产好了，多此一举要什么平台嘛。”

　　孙康在一旁连连点头，像个古代师爷，就差捻出两根胡子捋一捋了：“弟妹说的对，这些我也想问。”
　　苏莫风摊了摊手，笑着说：“夫妻应该同心啊，哪有这么拆自家台的。”
　　“其实这些我们都有考虑过，技术人员问题可以用一种持证审核、组合上岗的方式解决。就是从业人员都要通过技术考核，然后平台可以根据各个项目计算出需要的最少人员，根据计算结果组织团队。人员是流动的，随时组合，哪里需要哪里搬。至于成本这些，也是可以通过算法计算出最优解，不会赔本。”
　　“都能测算出？不能亏本？”孙康问。
　　“我们初步测算过，各方是有盈余的。运行良好的条件下，收入——包括政府和农民的，能提高70-80%，即便是不理想，收入也可以提高大约10%。”
　　“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你知道扶贫干部为提高一个点的收入做出多大努力么。”孙康感慨。

　　“那你有没有考虑人的因素，”其实我知道我有些不合时宜了，但我不想看着苏莫风头脑发热地纸上谈兵。
　　“贫困地区之所以贫困，不光是资源教育问题。其实很大程度还是人的问题。我们传统印象中说起农民都是纯朴善良的，但实际上，有些人是不配的，他们愚蠢贪婪懒惰。他们都喜欢赚钱，但听说赚钱要这么麻烦，他们就宁愿贱卖掉也不会这么麻烦。他们看到别人赚到好处还会眼红，自己赚不到也会拖着别人下水。”我说，“这种零散模式，很容易因为其中单个环节就失败。”

　　大家陷入了沉默。
　　“冒犯了。”我说。
　　苏莫风看着我，泼了他冷水，不高兴了吧。谁知，他却伸出手摸了下我的头发。
　　这是干嘛？

　　孙康缓缓说：“没有冒犯，弟妹说得很对，这些弊端其实一直根植在广大农村土地中。这几年看着扶贫成果不错，但这里多少人的心血，可以说是扶贫工作人员推着拉着一点点干出来的，如果他们撒手，有一部分可能又得回到从前。”
　　张秘书问：“苏夫人很了解农村的情况啊，是……”
　　“她以前去支教过。”苏莫风说。
　　张秘书伸出大拇指：“可敬可敬！难得你们这些年轻企业家想着农村发展，还身体力行地付诸行动。”
　　苏莫风和张秘书客气过，又是一轮觥筹交错。

　　我坐在那里有些恍惚，毕业后，我去支教过一两年，但这个事情苏莫风怎么会知道？那几乎是一段与世隔绝的日子，除了父母我手机里几乎只有罗旭一个联系人。
　　我跟……圆圆说过么？离开那个支教的小山村，我就几乎没有跟人提过这段经历。
　　我抬头看苏莫风。相貌清俊温柔，穿着合身妥帖的衬衫，纤长的手指轻轻握着酒杯。
　　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苏莫风。曾经的苏莫风是个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疏离冷漠，很少把人放在眼里，曾经的苏莫风不会这样跟一个贫困地区的领导把酒言欢，讨论着扶贫助农的事情。
　　都说岁月如刀，这把刀竟然将他雕出温润美好的线条，有了悲悯踏实的灵魂。
　　竟然让一位不可一世的少爷，取了圆圆这么个网名。

　　我抬头看苏莫风，他也正看着我，冲我笑了一下。
　　哼，圆圆，什么样的男人会叫自己圆圆。
　　我瞪他，他似乎更开心了，伸手过来攥了下我的手！这这这，让人看见啊！我继续瞪他。
　　果然，孙康说：“这不行啊，说好来吃饭的，怎么还吃上狗粮了呢。”
　　苏莫风笑着举杯敬酒。

　　这顿饭在欢快亲切的气氛中结束，每个人都有些微醺。
　　孙康在酒店门口拉着苏莫风说：“莫风，你的想法很好，我也相信技术的力量。现在不同以往，技术和科技才能代领突破。如果想做，你们按照你们的想法，考虑各种因素后做个测算。我们再来看看是否可行。”
　　“行，我安排，把结果尽快提交给你。但涉及到项目落地，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请教。”
　　“那没问题，有需要也欢迎随时到我那考察。不过平常可以多问问夫人嘛，俗话说听老婆的话，吃饱穿暖嘛。”孙康笑着说。

　　苏莫风安排彦哥送孙康和张秘书，自己喊了代驾。
　　我和他坐在后排，他一直拉着我的手，我抽了两次没抽出来，他咧嘴给了我一个坏笑。
　　幼稚。
　　车内静默无声。我简直以为他要睡了，他突然问我：“你下午来找我是有事情？”
　　“嗯，其实我是想找你谈谈。”
　　“谈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俩去把婚离了吧。”我说。
　　苏莫风没回答，司机却肉眼可见地竖起了耳朵。
　　苏莫风喊停了车，把地址告诉司机，让他先把车开回去。
　　“下来走走吧，”他说，“这里离家不远了，这段路很适合散步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