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泪》千姿

12、第十一章

　　泰睿十八年，外族频繁滋扰边境，护国大将军君夜离受命平定边疆。
　　白露同行。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军帐的时候，白露醒了过来，往旁边一看，君夜离果然还在军案前研究兵书，他起来穿好衣服，轻轻的将油灯吹灭了，没有惊动那个专注的人，走出了军帐。
　　“公子”，士兵们很恭敬的向白露行礼。
　　白露微微点头，快步往军医官的位置而去。最近天气多变，很多士兵都无法适应这北疆的气候，多多少少有些水土不服，他不会行军打仗，也不会谋略策划，这草药一道却是因为照顾连翘而懂得了一些，每天便帮着军医官熬煮药汁，然后分发到各个军营。
　　所以，刚才那一路走来的无数尊敬，并非只是因为这是个将军“特别看重”的公子。
　　昨夜，君夜离实在看不过去了，把白露直接拉回了自己的军帐，命令他必须睡觉，否则不准他踏出半步，看着气势汹汹的护国大将军，白露哭笑不得，他干嘛一副眼珠子也要瞪出来的样子，他有那么惹他讨厌吗？
　　不，不是讨厌，白露知道的，所以，他只是轻轻的微笑，然后很听话的躺下，闭上了眼睛想着就睡一会儿吧。
　　可是没想到这一睡竟然一直睡到了天亮。
　　因为着急，脚步难免快了些，等到了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是一层细密的薄汗。
　　“公子，今天又多了几百人”，医官一看见白露就叹气，发丝散乱，眼底都是黑影，看来昨夜他并不曾休息。
　　白露连忙接过他手中的药材，把他往外推，“你去休息一会儿，这里我来就好！”
　　“哪里闭得上眼，此次将军远征本来一鼓作气，都是我没用，都是我没用……”
　　看着医官自责的连连敲打自己，白露抓住他的手道，“这与你何干，将军也没有怪你！”
　　“公子，以前的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郎中，是将军将我带到了宫中，后来又因为我见不惯那些尔虞我诈，让我到军中，将军对我寄予厚望，而我……我真没用……我真没用……”
　　原来，那个人也不总是冰冷的啊！
　　“好了，如果你多啰嗦几句没用，汤药就会少发下去几碗，那才是对将军最大的不忠”，白露微笑着挑眉，“或许你希望我现在就去对将军说，说你已经没有办法了，辜负他的希望了？”
　　“不，不”，医官连连摆手，“我这就去翻看医书，这里就麻烦公子了！”
　　“好，你放心”，白露知道再劝他去休息也是枉然，不如就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人的力量有的时候强大的连神也会惊叹，罔顾他人的心愿，这是白露不愿意去做的。

　　“白露”，医官刚走不久，外面就传来一个清凌凌的声音。
　　白露立即放下手边的一切，走了出去，“公主！”
　　“给”，蓝婷把一个包袱放到白露手中，又问，“找到了吗？”
　　“还没有！”
　　“你真的不会骗我”，蓝婷歪着头，认真的看着白露。
　　白露微笑，“公主如果不信，可以自己查看！”
　　“不必，我信你”，蓝婷转身就跑，跑出去几步又回头，“你真的是个好人！”
　　白露点头，“知道，你说过好多次了！”这个公主，其实还是个孩子呢，孩子，从来就不会有真正恶毒的心，孩子，白露又怎么忍心让他们难过呢。

　　“公主又来找公子了……”
　　“公主每天都来找公子……”
　　“难怪将军对公子那么好……”
　　“公主可是第一次上战场啊……”
　　无数的闲言，无数的猜测，白露并不在意，他不在意自己在别人口中是什么人，可却很是在意在士兵们的口中心中护国大将军是什么样，所以，误会就误会吧。
　　一想到自己的这个念头，白露忍不住莞尔——终究还是偏心于那个人啊！

　　汤药全都熬煮好后，白露带着士兵去各营分发。这军营中的每一处他都十分熟悉，因为随时都有可能应战，士兵们即使有伤在身的也是穿了软甲，只脱下盔甲。
　　所以，当一片寒铁之色当中有了一抹白的时候，白露立即注意到了。
　　“是谁，是谁在那里？”
　　“那边没有人，公子，你看错了！”
　　“是吗？”
　　“公子一定是太累了，不如这里先交给我，公子回去休息一下。”
　　白露看看天，天色已晚，知道那个人一定是会等自己回去了才肯吃饭的，于是不再勉强，“好，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子羽，回来了”，刚走进军帐就看到已经布置好的饭菜，君夜离毕竟身份不同，为他准备的都是很精致的吃食，“来，饿了吧”，君夜离已经动手先盛出了一碗汤。
　　“将军，这军中可有……”白露对刚才看到的仍然心存疑惑。
　　“有什么？”君夜离望向他，往昔比满天星辰更美丽的眼睛里不知何时有了斑斑血丝。
　　白露目光一滞，顿了顿道，“没什么！”
　　“子羽，你有话对我说”，君夜离是何等人物，更何况他对白露的任何细微之处都用心至极，又怎么会不知道白露是突然改变了注意。
　　“我是想说，刚才看见星星都出来了，如果将军吃过饭后没什么事，是不是可以和我一起出去散步？”白露微笑着替君夜离布菜，表情平和而自然，并不像是在说假话，“只是我也知道将军忙于军务，恐怕我的要求有些为难了！”
　　“不，不为难”，君夜离握住白露的手，“这些日子是我疏忽了你，你并不是军中之人，恐怕在这军营中住的也不习惯，是我考虑不周，散步很好，吃完饭我们就去！”
　　“好”，白露端起自己的碗，垂下眼睫，虽然只是借口的要求，可当他自己意识到说了什么的时候仍然忍不住红了脸。
　　那边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的不懂，紧张兮兮的凑过来，“子羽，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这么红？”
　　“没有……我没事，将军……”躲过了那打算摸上他额头的手，白露离开饭桌站起来，“我想起辎重那边说今夜有烤羊肉，不如我先去准备一些，将军吃完了到东边来找我就好”，说完，几乎是狼狈的跑出了军帐。
　　“子羽……子羽……子……”一直到那个声音完全听不见了才停下脚步。仰头望天，漫天星光迷醉，半是无奈半是自嘲的摇着头，白露啊，白露，原来你也有如此无法淡然的一天。

　　“将军，你看，今夜能看到北斗七星！”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
　　这个声音……
　　“你……”
　　“你是谁？”
　　长身玉立，白衣如仙，银发如雪，站在白露眼前的这个人，虽然一张轻纱挡去了脸颊上眼睛以下的部分，但那若隐若现的轮廓仍然是美丽动人的。
　　“你究竟是谁，竟然可以影响星辰的轨迹？”而这个人说出来的话，也足以令白露浑然一震。
　　“先生是……”原来他白天并没有看错，那隐在军营当中的白色袍脚真的是一个人，不是他眼花，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他是足以扭转历史轨迹的人，可是你看”，白衣人抬头指天，“他的光芒竟然开始变的柔和，他的旁边出现了另一颗星，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的，师父的占卜从来不过出错……不可能的……”
　　“先生，你怎么了”，看到白衣人突然变的疯狂，低着头不停的摇头，银发和白衣无风乱动，白露忍不住关切的询问。
　　“是你，一定是你”，忽然，白衣人一把抓住了白露的双肩，用力到白露疼痛的皱眉，“师父说，他是应劫而来，难道你就是他的劫？”
　　“先生，你是军营中人吗？是不是公主身边的随从，我看你似乎有点不舒服，不如我送你回去吧”，这军中的都是粗犷男儿，像这般独立于世的人恐怕是公主身边服侍的人，只是这人好怪，说什么占卜，说什么应劫，怎么倒像是江湖上的迷信之言了。
　　“我还不能见你，不能见你……不行，还没到我们相见的时候，等我想明白了……等我想明白了……”
　　“先生……”白露的话音未落，忽然一阵花香弥漫到他的眼前，眼中所见的世界变为了花之粉色，然后慢慢淡去……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