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同人]（冢越）钗头凤》秋之梦_

1、第 1 章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纸笺上，铺落着几行凌乱的字迹。搁笔，长叹。灯影迷离中，手冢抬手斟满一盅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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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扬州礼部尚书府内，手冢第一次遇到了越前。
　　那一天，手冢至今仍记得，天下着大雪，越前着了件大红的毛裘，安静地跟在伦子身后，衬得那小小的身子益发灵秀可人。
　　手冢听见母亲温柔地告诉自己这个娃娃似的孩子名叫越前，是他的表弟，从今儿起便要在手冢家住下了。
　　忍不住带了丝欣喜瞅向越前，却见那粉琢的脸上没有丁点儿表情，似玉般的清冷。只这一刻，这个名叫越前的孩子便驻进了手冢的心底。再不曾想到，这一驻，竟驻了整整的一生一世。
　　那年，手冢刚满八岁。

　　把着酒盏，手冢微啜一口，浓烈的女儿红倾入脾胃，灼了他的心。“龙马……”手冢独自低吟，忽想起多年前他也曾这样唤着一个少年。

　　□□十五年，春。
　　“表哥，你看。”清亮的嗓音唤起了手冢的注意，放下手里的书册，映入眼底的是一袭水蓝。
　　越前执了株他从未见过的小花，递近手冢：“这花叫什么名？”
　　“这是……”仔细端详了半晌，手冢再度抬头，对上那汪琥珀，“这花叫兄弟莲。”
　　显是从未听说过，越前偏着头，思了片刻，仍有些不解，“为何要叫这个名？”
　　“你看这花并蒂双生，不分不离，岂不如你我一般？”说着，一缕温柔掺进了手冢的眼底。
　　稍稍一愣：“表哥，你还差得远呢。”少年嘟囔了一句，轻巧的身影跑了出去，重又与屋外的阳光交叠融合。
　　起身，手冢走到窗前，窗外，一枝桃花斜入了他的眼中。

　　是年冬，越前的母亲病逝。白色笼罩了整个冬天。
　　那是手冢第一次看见越前哭泣，透过虚掩的房门，一抹瘦小的背影微微颤抖。压抑的抽泣教手冢心痛莫名。
　　忍不住推门而入，声响惊动了屋内之人。越前狠狠地揉了揉眼，待转身看向手冢时，已恢复了平素的沉静。
　　可惜，那红肿的眼依旧泄露了小人儿的心事。瞧着这兀自逞强的人儿，手冢忍不住快步上前，将他紧拥入怀。
　　“表哥？”越前抬头看向手冢，琥珀色的清澈里透出些微的迷茫。
　　紧拥着怀中单薄的身躯，千言万语的安慰化作温柔的沉默，手冢不语，看着越前的眼里传达了心中的所有。
　　温柔目光的凝视使压抑了许久的悲伤瞬间从心底涌出，越前再忍耐不住，像个孩子似的在手冢怀里哭成了泪人……
　　屋外，白雪自天边缓缓飘落。

　　杯已尽，盏亦空，手冢含着醉意喃喃吟诉。一遍又一遍，只有那重复了无数次的刻骨铭心。龙马，龙马，龙马，龙马……一声又一声，直至入梦、入魂。

　　寒来暑往，转眼已是期年。
　　□□十六年，手冢迎来了和越前一起的第八个年头。

　　“国光，你看我这首词作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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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光，这是我专托人买来的琴谱，是不是你一直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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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光，这只小猫真可怜，我们把它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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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光，这是你画的？一点意境都没有，还差得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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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冢永远无法忘记那段和越前一起度过的日子，就像是戏文里演的那样，幸福得有些不真实。
　　可惜，幸福的日子总是转瞬即逝。

　　依旧是满天的飞雪。刺骨的风雪漫天呼啸，似要将人整个侵吞。
　　书房内，越前垂首而立，安静得一如八年前的那天。
　　“国光，你来了。”母亲温柔的声音唤醒了手塚迷离的思萦，抬首，却见母亲将一封信函递到了面前，“你世伯来信说，开春他便要接龙马回去了。”
　　开春么。
　　原来，日夜相伴的日子只剩下了月余。
　　手塚忽然有些恼恨起母亲手中那薄翼般的信笺了……

　　折柳踏歌，临别依依，渡口驿桥边，越前告诉手塚他明年便会回来。越前说：“国光，那时我定能学会你教我的那套剑法，到时我们再好好比一场。”
　　手塚望进那一片清莹的琥珀，郑重地答了一声“好”。
　　目送着楚江余晖下渐行渐远的摇曳小舟，再不曾想，这一别竟是遥遥无期。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世事更替，难舍昼夜，竹马依旧，青梅不再，耳畔余下的唯有昔日故人的音容笑貌，点点滴滴，揪心绞肠。

　　第二年，手塚遵照父亲的嘱咐参加了科举，一举夺魁。举家迁入了京城。
　　而越前，终究没有再回来。

　　白驹过隙，一晃十年。
　　□□二十七年。手塚已成了满朝上下最是年青有为的宰相。求亲说媒的人流日夜不断，几乎要踏破了宰相府的大门。
　　然，手塚却依然孓然一身。
　　心底深处，仍旧盘桓着当年那个小小的骄傲的可爱的身影。
　　手塚一直在等，等着越前的出现，等着那个孩子在某一天忽然似当年一样突兀的闯入他的视野。
　　并非没有派人查探，然，无论派去多少人手，最后却总是石沉大海。越前，仿佛突然从这世上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最后，拗不过父母的哀求，手塚终究与翰林学士的女儿成婚了。
　　门当户对的婚姻成为当朝美谈，一时传遍街头巷尾。
　　出自书香门第的新娘温柔贤惠，谨小慎微，尽职地为人妻，然后，为人母……

　　世事难料，因果循环。就在手塚以为已经能够逐渐淡忘越前到时候，越前，却再一次出现在手塚的眼前。

　　落花满庭，残灯背影，梧桐细雨，秋风萧瑟。手塚已经彻底地醉了。秋风打在窗棂上发出阵阵哀鸣。长身而立，手塚蹒跚着走到窗前，推开窗，风儿卷啸着透了进来，一阵秋雨一阵凉，冷风吹散了一身酒气，却吹不醒朦胧的醉意，就在这醉意朦胧中，时空再一次错乱，手塚抬眼望着漆黑的夜幕，看见了当年的歌舞笙箫……

　　镇远将军真田弘一郎三十岁寿筵，满朝文武皆携礼祝寿，艳红的大厅中，群臣，家眷……满是人声鼎沸。
　　在那一簇一簇光鲜的人影中，在相隔了漫长的十四个年头之后，手塚终于再次见到了越前。
　　乍见到人群内的那抹身影，手塚震惊得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双手颤抖着几乎握不住那樽小小的酒盏。
　　十四年后的越前，似乎仍是当初离开时的那个模样，丁点儿未变。只是，十四年后的越前，已是真田的人了。

　　那一天，越前着了件湖蓝色的长袍，褪去了少年时候稚气骄傲的他，竟凭空添出几分儒雅来。
　　素色的衣衫在那团团火红的色调中似有些格格不入，却偏偏让人无可指摘。
　　那一天，越前只是漠然地坐着，琥珀色的眸子似已找不到往昔的清莹。当那眸子与手塚相遇，片刻的怔忡之后便迅速转开了。
　　那一天，从头至尾，真田都一直一直搂着越前，不曾放手。手塚从真田的眼中看到了名为温柔的目光，那样的目光，仿佛十四年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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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之后，一度消退的思念与情愫再度汹涌卷起。斗诗论剑，折花踏月，那些曾经的朝夕相对，两小无猜，从来，便不曾忘记。

　　手塚寻了借口邀了越前相见，暮春时节，桃花林里，依旧是那一身湖蓝的越前站在灼灼的桃花从中，美得似有些不真实。
　　“国光……表哥。”越前犹豫着唤出了声。
　　只这一声轻轻的呼唤，敲开了尘封多年的记忆。手塚再也按耐不住，快步上前，一把将越前拥入怀中。
　　是谁说感情是可以淡忘的？相思之情明明只会随着时间的沉淀逐渐刻骨。
　　这一刻，手塚紧紧拥着越前，再不愿放手。
　　“龙马。”手塚低声呼唤。呼声里是藏不住的温柔深情。
　　“国光。”越前轻轻回应。随后，那淡漠的少年竟然开始啜泣。起先只是呜咽，最后终于泪流满面。
　　这一天的相遇，这样的相遇，整整，迟了十年……

　　“龙马，和我一起走。”手塚说，却发现越前因着这句话怔忡了。
　　片刻之后，越前挣脱了那方怀抱。再抬首时，已如先前时的冷漠。
　　“国光，我不能走。”手塚听见越前如是说。
　　再然后，手塚听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于是，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当年越前未来找他，为何他多方寻觅却依旧寻不着越前的踪影，为何十年后的越前会出现在真田身边。
　　“国光，我们，不可能了。”这是越前对手塚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手塚便看着越前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之后，手塚再没遇见过越前。

　　一年后，朝中政变，真田因连坐之罪被免去将军之职，外放西疆。他带着越前一起去了那遥远的苦寒之地。
　　八年后，手塚得知了越前的死讯。
　　那一天，窗外，桃花烂漫。
　　忽然间，手塚想到了一句儿时读过的诗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从此以后，再不会有那个清亮的声音叫他国光了；从此以后，再不会有人与他对月赋诗，临霞舞剑了；从此以后，这世上再不会有一个名叫越前龙马的少年了……
　　他从他的生命里就此消失，消失得完完全全，再不留丝毫痕迹。数十年的纠缠终于画上了终结的符号。
　　究竟是谁错过了谁，又是谁辜负了谁？手塚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那一天，手塚醉了个彻彻底底。朦胧中他又看见了初遇时那个着了大红毛裘的越前，六岁的越前，安静而又骄傲……

　　远远地传来三更更鼓。凭窗而立，手塚独自遥望着沉沉暮霭，许久，一声叹息幽幽响起，携着无尽的哀愁与思念散入茫茫夜色。
　　此生已然错过，唯待来世再次相遇。只愿到那时，你我不再错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