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殁》它山玉

27、027章 最后的梨花雨

　　寒陌转身了，一个人，向前走了去，然而，不久，她又止住了脚步，蹲下了身来，伸出了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一片泊停的竹筏，那是她的筏子，一个承载了她太多回忆的筏子，然而，以后，在未来的岁月里，这片筏子会变得更加的轻盈，因为，她的离开，会带走了所有留下的回忆。
　　“我想，如果可以，重温一下河流的风光…”我也蹲下了身来，一只手浸入了河水里，温柔地拨了一下，水流离开了，一片白色的落花漂浮了过来，缠恋着我的手指，久久不愿离去。
　　她不禁怔住了一下，很快，又笑了，如此的温柔，如此的甜美，和缓缓的流水一样，然后，她走上了竹筏，拾起了那只插落在水里的竹篙，面向了我，微微挥了一下手，在清新的空气中划过了一段弧线。
　　我也走上了竹筏，竹筏漂动了起来，缓缓地流向了水面的中心，在一片又一片的划水声里，眸子没有了转动，目光的长度却越来越长了。
　　河水依旧是一种碧澈，犹如是远古的仙人不小心遗落的一块璞玉，在天老地荒的安静中等待着有缘人的捡拾，然而，我终归不是那一个有缘人，每一脉水流都是如此的柔滑，也是如此的沉重，掬不起了，也留不住了。
　　依然的景色，没有一点的色彩变化，依然的身影，还在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犹如是一帘昨日的残梦，有些模糊了，有些隐约了，因为心境发生了一种迥然的变化，从云端坠落在了深海。
　　难道这就是一种所谓的物是人非吗？人，在很多的景况里，都会被某种情感羁绊着，有时，人们常常会抱怨环境的改变了，或许，他们应该清晰了一个认识，变化的往往是一种心境，一种自我的心境。
　　如果，有一天，我陨灭了，我希望，你把我埋葬在这里…“寒陌的声音有些低沉了，抬起了头，望了一眼天边的云朵，风吹拂起了她的长发，轻轻地摇晃了。
　　一头火隼兽飞过，呼啸了，余音回荡在浩阔的天宇里，一遍又一遍，又落下了一片红色的羽毛，坠落在了清澈的河水里，一群漂浮的落花缠粘了它，像是一种前拥后随的围绕，一起漂着，漂着。
　　我沉默了，似乎不愿聆听到这样的一种言语，然而，终归逃脱不了，目光遗落在了她的身上，“倘若，如果也是一种未来的现实，我想，我还会回归到这里的，实现了你最后的心愿…“
　　她笑了，沉默了，我也笑了，也沉默了，或许，微笑和沉默都是一种无声的言语，只是，有时，一个流露出一种温热，一个表现在了一种冷漠。
　　竹筏划破了河水的平静，在一种柔和的行驶里，把它分割成了两个独立的空间，没有理由，也没有借口，或许，竹筏对河水的伤害本来就不需要理由和借口，倘若，给与了理由，说出了借口，然后，又去了伤害，那就是一种无情的残忍了。
　　这一刻，我想，我就是那一片平静的水面，而命运则是那行驶的竹筏，它沉默了，在一片无言的沉默里划破了我的身体，然后，它离开了，扬长而去了，让岁月为我的伤口结了痂，让记忆沉淀了伤痛。
　　不久，却也不知何时了，只觉得天色有些昏暗了，犹如是清晨的第一缕光芒还徘徊在地平线之际，然而，它终归不会洒落了下来，残阳已经不再有浓烈的色彩了，苍然的暮色正在滚滚而来。
　　竹筏停泊了下来，靠在了河岸，寒陌俯下了身来，伸出了手，轻柔地完结了缆绳，风从背后袭来了，轻摇了她的衣衫。
　　她上了岸，停留在了我的面前，一缕红浊的余晖洒落在了她的脸庞上，像是一抹浅浅的胭脂，涂抹了一些淡淡的红晕。
　　我伸出了一只手，放落在了她的脸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是一种温柔，也是一种柔滑，“分离，或许，是一种永远的分离，它终归是要来临了“，我哽咽了一下，放下了手，也有些侧身了，目光扭向了远方，”明先生已经赶来了，他会带你前往遥远的玄雪峰，我想，时间就在明天…“
　　一片叶子坠落了，飘浮在了眼前，环绕了我们一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然而，它很快又离开了，停留在了平静的河水里，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她伸出了一只手，接近了我的嘴唇，轻轻地摇了一下，留下了一段段模糊的影像，似乎想要停止了我的言语,“花开了，终有一天会凋零，云儿舒展了，却也会蜷缩了起来，或许，有些事情是你我无法左右了的，该来总会赶来的…”
　　一只飞鸟掠过了水面，嘴里衔住了一颗泥土，似乎是用来构筑巢穴的，然而，水面上漂浮的白色落花吸引了它，它低下了头来，想要捡拾一片，‘叮咚’一声飘来了，泥土坠落在了河水里，泛起了一些白浪，淹没了，也消失了，后来，它离开了，衔接了一片落花，飞向了山林里。
　　或许，这也是一种选择，一种飞鸟的选择，遗弃了温暖，收留了美丽。
　　她的眸子有些湿润了，一滴眼泪滑落了下来，很清澈，也很晶莹，宛若是一颗琉璃，一颗有温热的琉璃，一颗流动的琉璃。
　　我伸出了手，裸露了掌心，‘噼啪’一声，它坠落在了掌心里，湿漉了每一条纹脉，终归是流了下来。
　　沉默了，没有了任何的言语，我们拥抱在了一起，紧紧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然而，那会是一种什么呢？
　　或许是在等待夜色的卷来，又或许是在等待一种命运的追讨，无论是否，无论对错，一切似乎已经没有了寻根究底的必要了，也没有了那一种勇气和意义。
　　风又来了，吹卷下了一片片的白色梨花，梨花飘动了，飞舞了，围绕在了我们的周围，形成了一阵梨花雨。
　　也许，这是那最后的梨花雨，以后，未来，已经不会再有了，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