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往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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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女人缓缓转过头来，嘴角好看地扬起，可笑意却没有传进眼底，“我曾经也是这里的人，只差一点点……我几乎就被毁在这个只剩下黑暗的地方了。”
姜静薇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女人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原本我是不愿意回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决定回来看看。不过幸好……我回来了。”
女人的眼底开始泛出笑意，多久没看到这么纯粹的生命了？该说是出淤泥而不染么，在这个地方还能找到愿意跟随心底的节奏而起舞的灵魂，就仿佛当年的她。只是不知道这个孩子有没有自己当初的那份坚毅和决心呢？
姜静薇扭动着身子，虽然明知有些不礼貌，但她完全不明白那双修长好看的手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捏来捏去。
“是个好苗子呢，虽然过了最佳的年纪，但好在还没有发育完全，应该还有补救的希望。”
姜静薇红着脸，拉了拉因扭动而凌乱的衣角，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
女人轻轻吸了口气，当红唇轻启时，姜静薇彻底愣住了。
“看看那些自由飞翔的灵魂，”女人指着舞台上那群精灵们，“你愿意和我一起飞离这个地方吗？”
奔跑在回家的路上，姜静薇的手心已经汗湿了。她的手心里攥着一张名片，因为用力过度而被捏得皱巴巴的。
舞团明天就要离开县城了，可姜静薇最终还是拒绝了女人的邀请。不是因为时间太过于仓促，而是因为名片上那三个大大的字——姜心雅。
姜心雅，那个女人的名字。人如其名，她就像出现在所有人心中最优雅最高贵的的女人那般美丽。
同样的姓氏让姜静薇狠狠抽了一口冷气。
小县城里姜姓的人家不少，据说祖辈上都是一个氏族的。虽然现在大家都各管各的生活着，相互之间也早已没有了血缘关系，但姜心雅这个名字，姜静薇还是听说过的。
当年那起轰动整个县城的逃婚事件，姜静薇八岁前都没有听人议论过，直到四年前老县长下台后，才又再度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十四年前，在姜静薇还没有出生的那个夏天，早已与县长儿子订了亲的姜心雅，在迎亲当天和路过县城的一个小舞团团长私奔了。
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使得县长面上无光，也导致了姜心雅一家上下在整个县城里再也混不下去，被迫搬到了邻县的农村里。
十四年前，姜心雅十六岁，她走得毅然决然，再也没有回头。
十四年后，姜静薇十四岁，得到了她一直在等待的一个机会，但带来这个机会的却是曾被整个县城弃为不齿的人。
面对同样的结果，预料到将会给家里带来的种种后果，事到临头的姜静薇犹豫了。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接住姜心雅递出的橄榄枝，该不该选择一条自己等待了那么久的路，又或者说，她有没有这个勇气面对未知的一切？
“我会带你飞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给你打造一个最广阔的天地。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你拿着这张名片走出这里，站在我的面前，我就会替你插上一双谁都无法再阻碍你飞翔的翅膀。”
谁都无法再阻碍吗？想起姜心雅的保证，姜静薇的眼前闪过了一双双自由跳跃的红色舞鞋，她慢慢止住了狂奔的步伐，手中的拳头渐渐放松开来。
是啊，她不是一直都在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吗？她不是一直都在等待一个脱离现状的机会吗？为什么当机会来临时，她会和这里其他人一样，被各种世俗所羁绊，阻扰了自己前进的脚步呢？
“当年我并没有私奔，直到如今我也没有成家。带我走的是我的恩师，是他给了我飞翔的翅膀，这个舞团也是他留给我唯一的财富。因为他的知遇，才有了我如今的成就。所以我才会回到这里，回到这个噩梦中止的地方。”
姜静薇嘴角轻轻扬起，她该相信她的，那双清澈得仿佛能容下整个世界的眼眸并不会欺骗她，不是吗？
那个国际大都市，不正是弟弟姜海言吵着闹着要去旅游，父母好不容易才答应这个暑假带他去的地方吗？如果她用下个学期不参加任何学校活动，省下所有的课余时间去打工来作为交换条件，父母会不会答应带她一起去呢？
想到这里，姜静薇的脚步不禁轻松了起来。不管这么多了！就算不行，她也可以将下学期的午餐费省下来，看看能不能换购火车票的钱。越想越觉得前方一片光明的姜静薇压根没注意到墙角边突然伸出来的一只脚。
“扑通！”
姜静薇连叫也没来得及叫一声，就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
“姜海言，你姐姐果然很蠢啊！”
墙角边闪出来几个小小的身影，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恶作剧后的快感。其中最高的那个男孩子满脸嫌恶地撇了撇嘴，不屑地回答道：“我说的吧？这个死丫头蠢得跟猪一样，有这么个姐姐我都觉得丢脸！”
听着他的比喻，几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顿时大笑起来，似乎真觉得姜静薇趴在地上的样子像个蠢毙了的母猪，却没人看见他眼底恍若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姜静薇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膝盖处破了个洞的校裤，全然没理会露在外面的娇嫩皮肤已经被擦破了一大块皮，丝丝往外渗着血迹。她心里只想着回家该怎么掩饰这个洞，如果让妈妈看到了必然会发火，到时候因此不带她一起走就糟了。
在见到她膝盖上的伤口时，姜海言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慌乱，嘴上却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叫了起来：“死丫头，还不过来帮我背书包，想重死我啊？！如果让老爸老妈知道你又没来接我放学，你自己知道是什么后果！”
姜静薇拍着裤子的手猛地停住，这才想起因为去文化馆而忘了接姜海言放学的事，心中顿时懊恼不已。那么久的小心翼翼就是为了等待一个好的时机，现在时机来了，如果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而破坏了，那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想着，她忍着膝盖的疼痛，慢慢向姜海言走去。
虽然相差三岁，但营养良好到过剩的姜海言已经长得和姜静薇一样高了。扔出手中的书包，姜海言不耐烦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切！害我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晚上的动画片看不到的话，小心我去老爸老妈那里告你一状，让你下学期的课外活动全部泡汤！”
嗤了一声后，姜海言挥手和几个小伙伴道别，率先走在通往家门口的小道上。
姜静薇不以为意地将他的书包背上瘦弱的肩头，下个学期的课外活动早已经变成她要拿去交换的条件了，不过未免节外生枝，还是不和这个小鬼计较了。
等等！
姜静薇眯起眼看着前面那个步伐轻松自在无比的背影，他是在这里等自己一起回去吗？为什么不自己回家然后狠狠告她一状，看她挨骂被罚不是他一直以来的乐趣吗？
“你还在墨迹什么？！”姜海言猛地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着她。
“来了。”姜静薇提了提肩上的两个书包，正要向前走去，突然一阵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抬手一拨，手中的那张名片就这么随风起舞，飘到了两人之间的石板路上。
“这是什么东西？”
姜静薇一惊，赶紧冲上前去想要把自己的希望捡回来，却始终是晚了一步。
一双崭新的白球鞋站在她的眼前，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那张薄薄的纸片。
这双球鞋原本应该是她这个学期春游的活动费，却因为他一句球鞋款式旧了想买双新的，就泡了汤。
姜静薇从没觉得这双球鞋的白色是那么刺眼，就连当初老妈从她的书包里把已经交给她的那一百块钱又翻出来，笑眯眯地塞进姜海言手里时，当她看见姜海言脸上得意无比的笑时，都没觉得那么刺眼过。
“还给我！”姜静薇死死地盯着那双白球鞋，几乎是用低吼的声音喊道。
姜海言一愣，他从没见过姜静薇发过脾气，就连露出过任何一丝不愿意的情绪都没有过。越想越觉得莫名地心慌，姜海言慢慢弯下腰去，捡起了那张名片。
“姜……心雅？！”姜海言的脸色顿时一片惨白，瘦小的手腕忍不住地颤抖起来，“你真的铁了心要走？！”
姜静薇一愣，眼底闪过一丝被识破后的慌乱：“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还给我！”
“还敢说你不知道！”姜海言脸上的神情变成了从未有过的狰狞，“不知道的话你为什么会有这张名片？！不知道的话你这么久的忍耐都是为了什么！”
姜静薇猛地倒抽一口冷气，他在说什么？为什么她有一种什么都被他看穿了的错觉？不，这都是他瞎猜的，这个只知道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小屁孩哪里会懂她在想什么！
“说话啊！你是不是想要学她一样，扔下我们一个人走，再也不回来？！”
姜海言不停地咆哮着，用他还没变声的嗓子喊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
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姜静薇再也忍受不住地捂住了耳朵，书包从她瘦小的肩头滑落，狠狠摔在石板路上。
作者有话说第2章 （二）往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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