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六章 养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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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离戈跟着叶檀来到一个很大的别墅里，别墅乍眼一看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如果仔细一瞧会发现不论是房檐、玄关甚至是花园中铺的石子小路都是一个个古老的阵法。易离戈站在叶檀身后啧啧称奇，如果没有人带路打死他也不会踏入别墅一步，虽然阵法神马的他虽然也会一些，但并不是他的强项，尤其是和叶檀这种高手比起来。所以最安全的方法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叶檀身后，她走哪里他就走哪里……
易离戈说：“你把他藏得可真小心。”
叶檀叹了口气说：“如果不是这么多阵法暂时镇住了他的魂魄，恐怕他现在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吧，其实，我现在能做的已经……很少了。”
易离戈伸手拍了拍叶檀的肩膀，“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再这样下去，你的灵力都要枯竭了，如果不知道你们是兄妹，我还当你想要殉情。”
叶檀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她伸手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屋里谈吧。”
易离戈走进别墅后着实愣了一下，这栋别墅里面空旷得让人诧异，整个别墅内只有一个巨大而繁复的法阵，法阵中央就是那架传说中凭空消失不见的钢琴，法阵外只有一个简单的沙发，一个不大的茶几，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两人分别坐下后，叶檀给易离戈倒了杯水，“抱歉，这里没有厨房，矿泉水？”
“没关系，我不挑食。”
叶檀点点头，拧开瓶子喝了一口，两眼却盯着那架钢琴，她说：“还有一分钟，他的演奏会就要开始了。”
易离戈也侧身去看那架钢琴，“一直是这个时间吗？”
“是啊。”
“我记得那次和蚀夜一起去听他的演奏会，他给你留了最好的位子，他其实很希望你能来。”
叶檀沉默了一下，眼神飘远又迷离，其实叶檀的眼睛很大也很亮，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凌厉的感觉，很少会看到她这样的眼神，“我知道，但是我逃了。我其实很害怕去听，甚至以为如果不去听，他就不会那么一场一场的开下去，我知道那是他最好的告别，但，我害怕那个告别，怕得要死！”叶檀低着头轻笑了一声，笑得苦涩极了，她抬眼看着离戈说：“很幼稚很可笑对吧？我明明一早就知道他死亡的时间，明明早就已经告诉自己一切都应该结束了，应该就让他这样结束掉，给他安宁，让他安息！我真是……一个失败的灵媒。”
易离戈走到叶檀身边蹲下，伸手将她温柔的搂到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给她支持和力量，怀里的女人瘦弱得不像话，他甚至都不敢用力气，好像只要稍微用一丁点力气，这个人就会碎掉一样。
叶檀把头埋到易离戈的肩膀上，但她并没有哭，她心里很苦，眼里却干涩得没有流出一滴眼泪。十二岁，本来应该是天真的年龄，她却不得不从母亲手里接过了沉重的担子。成为当家的那一天起，她就注定了会成为一个无泪的女人，她可以苦，但一定不可以哭。
因为她哭不起。
悠扬的琴声在屋子里盘旋，那架钢琴的按键忽然自己动了起来，就好像叶行修长的手指在弹奏它们一样。叶檀猛地一僵，随后慢慢放松下来，她一动不动的聆听着，因为，她可能是他最后的听众，这首曲子，或许也将会是叶行一生的绝响。
沉默了许久，叶檀慢慢从易离戈怀里起来，她看上去平静一些了。易离戈怜惜的看到她红通通的双眼，无泪，却承载了太多的悲哀，忽然有那么一瞬间让他想起了蚀夜，曾经，蚀夜也总是会不经意的流露出这样的眼神，究竟会是怎样的悲哀，连泪水也承载不了，只有无限的寂寥和空落映射在那苦涩双眸中呢？
易离戈轻叹了一口气，“想哭就哭吧，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叶檀忽然心中一阵苦涩，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中溢满，最终却还是没有滑落下来，她直直的看着那架钢琴，声音带着颤抖，说：“我舍不得他走，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易离戈慢慢的在她身边坐下，看着那架钢琴，他很清楚的可以看到叶行破碎的灵魂附着在上面，他灵魂的颜色已经变得暗淡，过不了今天，他将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其实，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是一个死灵，死灵本就应当回归到冥界去，等待着冥君的宣判。而他却逗留在人界十余年，他当然应该为这偷来的十余年光阴埋单，很公平。易离戈不会去深究他为了这十来年的岁月而付出灰飞烟灭的代价是否值得，只要叶行觉得值得，那便是值得。
“我哥……在十年前已经死了，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叶檀慢慢的收回视线看向易离戈，见他点了点头，也毫不意外的笑了笑，继续说：“他是一个天才，头脑很好，灵力也很强，叶家一直都阴盛阳衰，很少能够出现灵力强大的男孩子，我哥哥的出生让叶家欢腾一片，而且他还被誉为天才钢琴家，他一直都是妈妈的骄傲，原本妈妈也是打算让哥哥继承家业的，毕竟，我虽然姓叶，也终有一天要嫁人的。可是，老天却跟我们都开了一个玩笑，我哥得了绝症，怎么也治不好，最终还是……死了。”
易离戈说：“所以你们就用了禁忌之术？”
“对。”叶檀深吸了一口气，“‘养尸’是叶家只有当家才通晓的禁忌之术，被施加了这个术的灵魂可以超脱于六道之外，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冥界回到阳界来，任何勾魂使者都无法看到他。而‘养尸’时间的长短则要看施术者的灵力强弱，我妈妈是难得一见的强大灵媒师，她耗尽了自己的全部力量去救我哥，但最终也只维持了他十年的岁月。一年前，我发现他的灵魂已经不稳定了，我就知道，他要离开我了。”
易离戈说：“所以他就办了这场演奏会。”
“是。”
“我不明白的是，你那么谨慎的人，怎么会让这样的秘密公诸于世？”
叶檀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会忽然衰竭，这种禁忌之术几乎没有什么人用过，而真正的施术人是我妈妈，我无法完全控制他的。那场演奏会是他一生的答卷，无论如何我也会全力支持他去做完。”
易离戈笑了一下，“所以你就做了万全之策？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叶檀想了一下说：“大概三年前，其实要算的话，应该是从我正式执掌叶家之后就开始一点点的准备了，毕竟这事一个弄不好很可能会对叶家造成致命的打击。”
“你妈妈在决定动用‘养尸’术的时候会想到今天吗？”
叶檀沉默了一下，淡淡的说：“也许有，也许没有，我又不可能去问她，也许她并不是一个最好的当家，但她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她用自己的毕生心血和力气去救了自己的孩子，甚至也许还会搭上整个叶家。我知道她一定不后悔，这就够了。”
是啊，这就够了……
易离戈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放松身体舒服的靠在沙发上安静的听着钢琴曲，他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成为叶行最后的听众，这是一场特别的演奏会，每一个音符都是一句爱的述说，这里有不尽的眷恋和不舍，勾起了心中最深刻的依恋……
回家吧！
他想他了。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即使他什么都不做，叶行的灵魂也过不了今天，他需要在回家的路上想好报告上的说辞，然后在路口买一个香草口味的蛋糕，他家猫咪肯定会喜欢的。
“我想，我应该走了，我知道他一直都很希望你能听一听他的演奏会。蚀夜说他是在燃烧自己的灵魂去弹奏，我觉得每一首曲子，都是他为了你而弹的。你不应该逃的，你应该坐在全场最好的位子去听，用心去听他的心声。”
叶檀唰的睁大眼睛，怔怔的看着易离戈潇洒离去的背影，忽然她惊觉了什么，她急急的喊道：“等等！”
易离戈回过身意外的看着追过来的女人，叶檀盯着他的眼睛恳求的说：“离戈，帮我最后一个忙好吗？”
易离戈放松自己的精神力，让自己慢慢进入到一种无我的状态中去，仿佛自己已经和天地合为一体，无我无物，无悲无喜。耳边是仿佛来自彼岸的梵音，叶檀用一种特别的语调倾吐而出，莫名的就让人安心。易离戈感觉自己在一片白芒的虚无当中，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然后他看到了叶行，从虚无中缓步走来，带着歉意的微笑，走近他……
“这就是鬼上身吗？”易离戈在心中发问，却没有人回答他。这种感觉很特别，也很奇怪，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动作，他慢慢的走到钢琴前坐下，熟练地按动着上面的琴键，那种感觉很熟悉，熟悉极了，就仿佛他早就与这黑白色的琴键融为了一体，彼此熟悉彼此交融。但他心里也很明白，那不是他自己的手，那是叶行的手。
叶檀的声音渐渐地变得遥远而飘渺，等易离戈开始逐渐意识清晰了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在叶行的身后，他听到叶行歉意的对他说谢谢还有对不起，他清楚的看到叶行心中有一个心愿，那是他眷恋人世的唯一执念——他要为他最爱的妹妹弹奏一首曲子，一首专门为她而谱的曲子。
叶行弹得很认真，叶檀也听得很入迷，易离戈站在叶行身后，看着他的灵魂变得越来越虚弱，他忽然很想去帮一帮他，但他现在却只能这么看着，无能为力。
曲子，再美再长也总是会有最后一个音符，曲终，人散。
叶行伸手轻轻的抱住了叶檀，他说：“对不起，小时候看到你出生其实我很开心，你那样小，柔柔软软的一团特别的可爱，你哭的时候我一抱你，你就不哭了，会对我笑。呵呵，那个时候我就发誓，我一定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快乐的小公主。可惜，我没有做到。小檀，我知道其实你也是怨过我的，我很抱歉，作为哥哥却总是活在你的羽翼之下，让你承担了这么多。”
“我没有怪你，真的。”叶檀再也忍不住，泪水不住的滑落下来，“爸爸过世后，就只有你一个人在我身边，我们是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我们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哥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被留下……”
叶行怜爱的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傻瓜，我不会离开你的，死亡并不是背弃和离别，我只是去了我必须要去的地方，但我的思念与你同在，我的心也永远与你同在，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不曾离开。小檀，我和爸爸妈妈都很爱你，我但愿你能快乐，虽然我再也没有力气给你快乐，但我希望你能拥有自己的快乐，你为了我，为了妈妈，为了叶家已经做得够多了，失去的也够多了，不妨也去为自己活一次吧……”
叶檀扑到叶行怀里痛哭起来，她哭得那样撕心裂肺，仿佛似要将所有的悲哀全都宣泄出来，这么多年来，她得到了不少，但付出得更多。很多人和她打交道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忽略掉她的年龄，其实，她也才只是一个大学生而已！
叶檀自己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肆的哭过，哭得累了，她渐渐的平静下来，她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心中一片苦涩。
“他走了？”
“他走了。”
“哦……”
易离戈揉了揉叶檀的头发，“他走得很平静，也很快乐。”
泪水再次滚落，叶檀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吐出，终于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来，“那就好，那就好。离戈，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六章 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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