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使是笨蛋》YI

3、朦朦胧胧

　　还没到家门，就听到大门门锁咯噔一下打开的声音。
　　方舒觉得今天的自己面对着蒙琦一定不能收得住脾气，迎上递拖鞋的蒙琦，说着：“今天太累了，我去休息了。”
　　“我……我给你放洗澡水烧……累的时候洗个澡……会舒服点……”
　　方舒一听到蒙琦这说话的节奏，无名火窜得老高，他回头瞪了蒙琦一眼。只是瞪了一下，骂人的话收回到肚子里。看着被他吓得不敢吭声的蒙琦，方舒心里的火又莫名地消了。他深深地叹了一声：“抱歉，我太累了，实在是没力气洗澡了。”
　　说着就大步地回到卧室里。
　　他永远不能理解那些为了情啊爱啊寻死觅活的人。
　　一个人生活有什么不好，为什么非得把那些情啊爱啊的往身上揽，缠得没气喘有什么意义？
　　一个人难不成非得有一个爱情，或是有那么一个人才能活得体面吗？还是说才是完人？
　　方舒打开书柜的门，取出藏在阴暗处的红酒和红酒杯。倒上小半杯，一饮而尽后，靠着椅子看着电脑桌面发呆。
　　这些年他以前交的那些朋友们，分散在全国各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却偏偏有几个人会走上同一条路。
　　陈宇不是他的朋友中第一个自杀的。
　　很邪门的事。
　　在他三十岁那年，朋友里出现了四个。
　　第一个是女朋友偷情，一气之下把女朋友推下二十六楼，害怕之下自己也跳下去了。
　　第二个是老公有外遇，小三找上门谈判，她一气之下上吊。
　　第三个是因为赌博，鬼迷心窍的去抢劫，抢劫的时候杀了一个小女孩，伤了小女孩的奶奶，事后小女孩的奶奶也因出血过多而死。被判了死缓。
　　第四个死得很不体面，吃了十八天酒席，死在了酒瓶之下。
　　他不能理解，世上有那么多过不起的槛吗？有那么多的义愤难填吗？

　　请假后上班，先前赌他有恋情的人狭促他，说他请假是不是去求婚的。他笑而不语。
　　下班的时候，大领导还笑着问什么时候能吃他的喜糖。
　　方舒笑而未答。
　　他眼前所看到的这些人，都只是一些发现了一个烂叶子的蚂蚁，一个个顶着一个小碎片就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端回家。
　　他说什么都无所谓。
　　人呐，你说的再说，他也只信自己想信的那部分。
　　黑白不在公理，只在人心。
　　陈宇的自杀，让方舒好几天都没恢复正常。
　　公司里他要结婚到他求婚失败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大领导还特意将方舒喊到单独的办公室，先是好言地劝慰一番最后给方舒介绍对象。
　　介绍的对象是大领导的亲侄女。
　　面对一直对他很关照的大领导，方舒也不方便说自己不信婚姻的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蒙琦的时候有了一些别扭，甚至还有一丝惴惴不安。
　　“明……咳，明天，我不回来吃饭。”
　　“喔。”
　　蒙琦没有多问一句，方舒松了一口气。然而随即他觉得自己的反应很不对劲，就算告诉蒙琦他去相亲才不能回家吃饭也怎么的？他跟蒙琦只是发小，从小到大的情意，就算他察觉到蒙琦喜欢他，那又如何？蒙琦是同性恋，他又不是，又不是他让蒙琦喜欢他的！
　　想到这，方舒吞咽了一口水，抬头看蒙琦。
　　“明天我去相亲”这句话就在嘴边，但还是给咽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说了会有麻烦的事发生。
　　所以没说得出口。

　　相亲的时候，方舒基本上都是在和女方的小姨对话。
　　这个小姨是在杂志社里做编辑的。懂的多，年纪跟方舒相仿，人也随和；所以最后方舒和小姨互相交换了号码，而那个相亲的女孩板着脸跺着脚走了。
　　方舒笑笑。
　　刚毕业的女孩，端着千金小姐的姿态还不屑于社交，这种人根本不适合和他这种伪白领相亲。
　　回到家，没有听到门响的声音。
　　方舒掏出钥匙来打开了门，发现里面一片漆黑。
　　微微地有些惊讶，这是蒙琦来这边第一次这个时间点还不在家里。
　　方舒当即就想到，蒙琦是不是知道他今天是因为相亲才不回来吃饭的。然而随即又暗暗一笑，就算知道又如何。虽然这样想，还是有些不安。
　　在各个房间里找了遍，敲了敲客房，确定蒙琦不在家后。方舒心里的不安扩大。
　　蒙琦才来的，还没钱置办手机，所以想要找到蒙琦除非蒙琦联系方舒。
　　方舒立即打电话给他的朋友，询问蒙琦是不是在加班。
　　他的朋友反而责问他，说有人过去上班的，怎么两天都没人报道。害的他跟人事部说都说好，现在多了一个空额不知道怎么办。
　　方舒想到蒙琦说过去做洗碗工的事，先安抚了朋友后打电话给相亲对象的小姨，问候了一番立即就冲出了家门。
　　最后真的就在住宅区前面不远的餐馆后厨里找到了正在20瓦灯泡下洗碗的蒙琦。
　　当方舒看到套着泛着白的护袖穿着满是油渍的围裙蹲在水龙头下洗碗的蒙琦时，愣了一下，仅是一秒钟时间，他就冲上来。也不顾餐厅人的阻拦，揪起蒙琦的衣领往外拽。
　　餐厅的老板追上来，说蒙琦答应他做到12点的，现在走他这边缺人临时也找不到人代替。
　　方舒恶狠狠地揪住老板的领子：“他妈的，我还没跟你要工钱呢，你居然敢跟我抢人？”
　　老板一哆嗦，随即硬着脖子叫嚣着：“他妈的，我工钱一块钱也不少他的，他必须给我做到12点！”
　　方舒冷哼了一声：“你们签合同了吗？”说着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环视的过程中瞥见不到看热闹的人。他冷笑了下：“就你这地方，有没有合法的经营执照还有的说！还有，你这地方合乎工商局的卫生标准吗？想闹啊，好啊，要不要我找人来，帮你把这些闹热乎起来？”
　　他冷笑了几声，轻蔑地斜视着老板：“我到要看看，是我损失大，还是你损失大？”
　　老板娘还要说什么，一脸的义愤被老板一把抓了回去。
　　老板笑得几近谄媚：“哎呀哎呀……别太生气了，走，咱们里面说话？”
　　“还有什么话要说的，走！”
　　方舒拽着蒙琦的脖子拨开服务生们走了。
　　蒙琦忙把护袖围裙脱掉塞在一旁服务生的手上，连声说着对不起被方舒拽出了餐厅。

　　被拽着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电梯前，将人甩进电梯内，刚要说什么又有一个人踏进电梯。
　　蒙琦看到方舒抿住嘴，没有把话说出来，一个哆嗦。
　　那个人到了12楼下了电梯，而他们还要继续往上。
　　方舒一直憋到家里才说话。
　　“你喜欢洗碗吗？”
　　蒙琦愣愣地看着方舒，摇了摇头。
　　方舒一看到蒙琦那摇头都摇得三心二意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将包摔在地上，拖鞋也不穿直接光着脚大步到客厅。
　　“既然不喜欢，我给你找了份工作为什么不去？”
　　“……虽然我不喜欢洗碗，起码是我自己找的，不用看人眼色……”
　　方舒气得一口气憋着，好久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吐出后冷笑了一声：“你洗碗就不用看人眼色了？不就是一份工作吗？既然都要看人眼色，有好的不做去做洗碗工？你是骨头贱还是命贱啊？”
　　蒙琦苦笑着。
　　“你明天就给我去报道！”
　　蒙琦摇摇头，微微抬眼看了下气得脸都红了的方舒，弱弱地说：“我都……两天没去了。现在再说……我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哼！——就因为你觉得不好意思，我才要你从这个开始！我就要你自己撕开脸去做，我跟你讲——”正说得激动时，电话响了。到走廊上拿起摔在地上的包，从里面掏出手机，方舒看了下屏幕后回头恶狠狠地对蒙琦说：“你敢不去给我试试看！”
　　蒙琦抿了抿嘴唇，垂眸看着方舒的背影。
　　他听到方舒接通电话的声音很温和，随即就听到关门的声音，很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打电话来的是陈宇。
　　陈宇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听到这句对不起，方舒轻叹一声，刚刚因蒙琦积攒起来的怒火也神奇般全部卸任了。
　　“不要让我有罪孽感，求你了。”
　　陈宇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有罪孽感的是我。我……我知道你应该是看出来我……我和王友朋的事了。）
　　方舒又叹了一声。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你说的话。你说的没错，连死都不怕了，我还要怕什么……不知道我现在说这个话适当不适当……）
　　“说吧，但凡我能做到的，我绝不吝啬。”
　　（……我想去你那边住一阵子。）
　　“好啊，你什么时候来？”
　　（方子——）
　　“嗯？”
　　方舒站在窗户边望着远处星星点灯。
　　（我不能跟你一块儿睡，我——我是同性恋。）
　　方舒轻笑一声：“说的我好像非常想跟你睡似的！你来自然有地方给你睡。”
　　（……你发小走了？）
　　“没。你忘了，我还有一个书房？书房里有一个沙发床，才买房那时你还说呢，以后要是客人多了还能睡书房，还问我是不是有先见之明？现在可不就是先见之明表现表现的时候吗？”电话里头的人轻轻地笑着，方舒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说着：“当时你们还说要是人更多的时候，可以在客厅里铺个大地铺，睡两个宿舍的人都不成问题！”
　　（是啊……也都好几年前的事了……）
　　“不要想了。好好休息，早点过来。这几天我先把书房拾掇拾掇。”
　　（嗯……方子，谢谢你——你是我大学里最大的收获。）
　　“我也谢谢你给我的这个评价，并且谢谢你没有让我一辈子不安。”
　　（方子……你有时候说话真毒……）
　　方舒笑着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