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莲心》月落声息

8、洗去丑脸换新脸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日午时，醒来之时元香不在屋里，而身侧的扶苏红唇微微嘟起，抱着油饼，粉嫩的脸不时往它身上蹭，油饼不满意地低哼几声，倒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出什么样的猫来。

　　顾枝莲轻拍脸颊，试图让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一些，眼下该担忧的是她身处在一条挤满美人的船上，而这条船偏偏又开往她不久前才逃脱出来的帝京。四面都是海，想要一走了之简直是痴人
　　说梦，若是有备用的小船那就好办多了。

　　“我劝你早点断了这念头。”扶苏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还不忘把依旧蜷缩着的油饼逗醒，“这船上不光有各色的美人，还有精通武艺的守卫，七七四十九人，若你想要溜走，就得先把这四十九个守卫解决了。”

　　顾枝莲叹了口气，不过转而一想，这艘大船之上美人众多，她混在其中也不一定会被发现，不是有句话说了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想到这她敛了敛衣襟，挺直腰板，优雅地坐到了躺椅之上。不如就学学扶苏，计划赶不上变化，不如见招拆招。

　　只是还有个问题急待她决定，她究竟要不要把这张刻意丑化的脸洗掉，洗了吧，以她这张长相平平的脸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但至少能求个安宁，若是不洗吧，不但会招来讽刺，讥笑，最怕的是扶苏口中的老婆子嫌弃她丑陋，把她丢下船去。

　　“若我是你，我就把那奇奇怪怪的涂料洗去，这船上既然有那么多美人，就连服侍的丫鬟也各个长得水灵，想必这老婆子定是在打着这美人的主意，又岂会凭白无故收容一个丑丫头。倒时候是把你扔下海喂鱼，还是丢给船上的守卫享乐可就不好说了？。”扶苏半眯着眼，怀中的油饼很是享受地舔着爪子。

　　扶苏见顾枝莲点了点头，勾唇一笑，就冲着门外吆喝道，“外头的，去把元香唤来，若是红姨问起了，就说我屋里的枝莲姑娘要梳妆打扮。

　　外头候着的丫鬟轻声应答，没一会，元香就回来了，一进门就笑嘻嘻地开口道，“枝莲姐姐总算想清楚了，与其画一张丑脸让人讥笑，不如换回真实容貌让她们也瞧一瞧。何况这船上的姑娘都盼着能嫁给哪家王公贵族，我说枝莲姐姐也定能在六音馆寻得好归宿。”

　　“也对也对。”顾枝莲假惺惺笑着，心中疑虑更深，这六音馆是何处，怎么以前在顾府从不曾听顾名或是顾轩提过。

　　镜中的人被抹了粉，描了眉，眉心还绘上了三瓣花，元香呼了口气，看向顾枝莲的眼中难掩惊艳之色，换上了一身中性的月白长锦衣，桃红色的丝线绣着一朵朵绽开的梅花，腰际缀着一块翡翠玉佩。乌黑如墨的长发用镶着绿宝石的玉冠高高束起，露出小巧白皙的耳朵，不挂耳坠，倒显得干净。有些瘦削的脸并没有扑上太多的脂粉，比寻常女子浓密的眉用炭黑笔描上，更显了几分英气，一双点漆黑眸熠熠生辉，厚薄均匀的唇上只抹上了淡淡的红，如此一打扮，倒是有了几分清俊但又不失女子的柔媚。

　　“好个俊俏模样。”元香忍不住感叹道，“扶苏姐姐，你快瞧瞧，依我看，枝莲姐姐一点也不比白霜那丫头差，不对不对，应该是比白霜那丫头美得多。”

　　扶苏抬眼看去，虽说早有预料，却还是双眼一亮，在二人灼灼的目光下，顾枝莲反倒有些羞涩，垂下头浅浅一笑，尽显女儿家的娇态。

　　“扶苏姐姐说得一点也没错。”元香欢喜地冲着顾枝莲灿烂一笑，露出两个梨涡，甚是可爱，“那一日救姐姐上船，我本想着以姐姐的姿色怕也只能沦落个丫鬟身份，可扶苏姐姐却偏说姐姐的容貌乃是上上等，要真去了丫鬟屋，乃是红姨的损失。红姨虽是半信半疑但还是允了我二人，让姐姐留在扶苏姐姐的屋里。”

　　“这红姨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倒也想见上一见。”顾枝莲一笑，心想，这船上是越发的古怪了，专收美人的船，非得是王公贵族才能见这船上之人，怎么听着倒像是被卖进了青楼一般。

　　顾枝莲有预感，那个什么红姨的估摸着早已知晓她大病痊愈，想来很快就会召她前去。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她刚这么想着，就有个小厮轻叩着房门，小声喊着，“红姨说了在二楼大舱里等着给位姑娘，两位姑娘也快快前去吧。”

　　“这老婆子成天只会找事”扶苏懒懒得依靠着床檐，拍了拍油饼的脑袋，不满地说，“告诉红姨，每日给得饭菜如此少，扶苏我走不动了，去不了了。”

　　“我说扶苏姑娘，你就饶了我吧，上次您就请个假，这次若再不去，红姨可不要拧掉我的耳朵。”小厮在门口苦苦哀求道。

　　“扶苏姐姐，你就看在小菜头的份上出门露个脸。”元香忍不住替门口的小厮劝道，“再说了，那些人见扶苏姐姐久不出门，以为姐姐是个好欺负的主，怕过不了几日就要骑到我三人头上了。”

　　“好了好了，我去还不成么，你可别再唠叨了，听着我脑袋都晕了。”扶苏抱着油饼，满不情愿地出了门。

　　二楼的船舱里左右分别摆着一排红木雕花椅，顾枝莲三人到时，也只剩下三个空位，想来是为她三人所留，她尚未弄清状况，只想着跟着扶苏总不会有错，谁知三人刚一坐下。昨日甲板上遇上的白霜便等不及开了口，“哟哟哟，这不是扶苏么？怎么今儿个身子不难受了能出门了？我还以为你这是要一辈子躺在屋子里了呢。”

　　“饶你费心了，前些日子在甲板上被叽叽喳喳的鸟叫烦着了，头疼的厉害，这几日难得清静，自然就舒畅多了。”扶苏如玉素手轻拿起茶杯，浅啜一口，杏子眼流转间露出一抹精光，红唇似笑非笑道，“前些日子，偶尔瞥见妹妹腕间的羊脂玉手镯，质地细腻，光泽滋润，瞧得姐姐我好生羡慕。”

　　白霜一听，顿时面色有些不好看，将空空如也的手腕藏在袖子下，众人一听扶苏的话，再一瞧白霜僵硬的笑容心下了然，先不说她手中怎么会有羊脂玉，羊脂玉乃是白玉中质纯色白的极品，自古以来只有帝王将相才有资格佩上等白玉。再者，方才扶苏刚一开口，白霜便急急地将手腕藏起，想来这羊脂玉镯早不再她身上了，定是送了出去。

　　能上船的皆是有几分姿色在的官家小姐，皆有几分品性在。送礼自然是免不了，但也只为求个路途平安，不曾想到白霜竟为了博取头彩，偷偷讨好红姨，看到这，众人皆是投去了鄙夷之色。

　　“扶苏姐姐还是不要与她一般计较了，不过是小小二品蔷薇也配得上开口吗？”离扶苏不远处的粉衣少女浅浅一笑，吐出的字句却如针刺耳。

　　白霜面上挂不住，脸色甚是难堪，转眼看向顾枝莲，不由惊呼道，“这位妹妹怎么穿得如此奇怪，要是让红姨看了，指不准如何笑话呢？”

　　“春花，你说这世上怎么偏有些人就是不长眼色，胡乱穿件衣服就出门，也不怕唐突了别人？”

　　“小姐说得是。”白霜说完，她身侧的丫鬟也扑哧跟着笑了出来。

　　白霜这一说，众人目光一转，落在了顾枝莲身上，方才只顾着扶苏与白霜二人斗嘴，倒也没在意扶苏身边的那抹白影，如今细细看去不由心中一惊，众少女的目光里隐隐透着羡慕和嫉妒。

　　听了半天，再加之这二日来元香一一交待得，顾枝莲也算有些了解，这船上的少女依着容貌才智分为三品，一品牡丹，二品蔷薇，三品雏菊。相当于宫中妃嫔之位，容华对上昭仪自然只有行礼的份。

　　“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野丫头。”，顾枝莲嘴角的笑意不增不减，语气轻柔，然字句间透着无形的魄力，逼得人浑身一颤，“这船上哪有你这丫鬟评头论足的份，回去好好跟着你家主子学学，什么都可以忘，绝不能越了规矩。”

　　粉衣少女身边的丫鬟俯下身低低说道，“小姐，看来扶苏身边新来的姑娘也不是个好惹的主。”

　　“好不好惹，我不在乎，就算她再有能耐，若是不懂如何讨得男人欢心，不过是废物一个。”粉衣少女眼中露出一抹讥笑，“我倒是知道白霜这贱人是越发得愚笨了，若是再这般下去，别说是羊脂玉了，就算是千金万金怕也保不住她的地位。”

　　“红姨到。”白霜还想开口，却被尖锐的声音打断。

　　伴随那声音出来的是一约莫三十岁的妇人，她一身正红夹衣，衣上绣着各色的牡丹，配上她浓烟的妆容，倒是相得益彰。

　　她扭动着腰肢，先瞧上了一圈，眉开眼笑道，“我说扶苏，你总算是出门了，真是让红姨我好生担心，红姨我是日思夜想，饭也吃不下。如今你没事了，可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她一招手，冲着身后的丫鬟吩咐道，“过会把我屋里的燕窝拿去火房，告诉厨子，晚上炖了给扶苏姑娘送去。”

　　这一句话羡煞了多少人，顾枝莲心想，这红姨还算是有眼光的，一屋子的姑娘里就数扶苏美得与众不同。”

　　“今日召各位姑娘来，就只是瞧上一瞧。”红姨接过丫鬟捧着的木盒，笑着道，“再过一日，便是帝京，等到了六音阁，稍稍休息几日，也就是百花宴了，这一盒首饰是宫中赏赐下来的，也是老婆子我送给各位姑娘的，挑个喜欢的就散去了吧。”

　　众姑娘一听皆是一拥而上，有的姑娘捡着中意的便欢喜的离开了，有的则满脸失望垂着脑袋。

　　顾枝莲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腰际的玉佩，心想着等到了帝京得找个机会逃离这红姨才好。

　　“你就是元香说得枝莲吧。”顾枝莲没想到红姨突然想到了她，略有惊慌地抬眼看去，不过一瞬便又回到了淡淡的神色。

　　红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亲切道，“好极好极，听说你身子弱，我让厨子也为你炖上一些燕窝。”

　　“多谢红姨关心。”

　　顾枝莲扯起嘴角一笑，强忍着心中的厌恶，感激一笑。

　　待红姨欢畅笑着离去，顾枝莲才松了口气，嗅了嗅被她握过的手上浓重的胭脂味，叹了口气，看来还需好好计划，不然她这条到嘴的肥鱼怎么能溜得出她老人家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