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一梦孤城遥》木影寒

59、符石传讯

　　“所以，别再这般天真了……”
　　“天真……”
　　——我哪里天真了！
　　林辰捂住耳朵，然而额上依稀又感到了那一触即逝的温热感……
　　她用力揉了揉额头，似乎能将那触感抹去。

　　林辰心绪如麻，强行把心神收敛，刻意做一些具体的事。问了叶六，确认了对雪雁的安排，那纷乱的心绪终于安静了些。

　　一冷静下来，才记起昨晚赶回王府本是有十分要紧的事——又赶紧唤叶六，却得知燕忱一大早便已离京。

　　林辰愣了半晌——无论穿越、重生还是现世是某本书的书中世界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叫人传话肯定不行，普通信件也有点不安全。可她现在又极不愿与燕忱见面。倒是有几张传音符。可传音符受材料等级所限，传不了多少话。

　　她仔细回想着那本红楼同人小说的内容：
　　小说的背景是当今皇帝沉迷丹术，政务荒废，民不聊生，四周强敌环伺。

　　女主角是穿越而来的经商天才林容。她是盐商之女，落难时被林黛玉所救。然后有了兑换系统，发明了不少东西。某日邂逅了皇二子简王。林容对这世界有了归属，想要富国强民。

　　简王并不赞成女人经商，但因欣赏而对其容忍，也暗暗助了她几次。但贾家属于皇四子燕恒阵营，连带林如海也被归入燕恒的人。林容被燕恒的势力注目，几番操作下成为皇商。

　　林容不愿与人共侍男人，但迫于权势和权衡，成为简王侧妃。因喜欢原著中的林黛玉，所以处处为黛玉争势，成全木石前盟，而得罪了王夫人一系势力，成为同是简王侧妃的贾元春的眼中钉。然而林容并不是困于深宅的女人，又深受简王重视，贾氏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简王本就深谋远虑，身侧能人异士围绕，又有了林容那越来越庞大的资金作为后盾，顺利登基。大权在握的燕慎开始铲除敌对势力，手段冷酷，独断专行，与林容的理念不符，两人时有争执。燕慎对林容的一些劝谏渐不耐烦。

　　一场江南贪墨案，借贾元春之势的贾家等势力实为罪首，但在操作下，林如海被卷入成为替罪羊身死；贾家退婚，林黛玉入庵修行。

　　林容暗中调查，为林如海翻案，更得到了帐薄，直指贾家，令燕慎不得不处置贾府。燕慎不快，责林容不该插手，并开始束缚林容的势力。

　　当初辅佐燕慎的人各成势力，互相争权。一名道人越来越受帝皇宠幸，成为国师，与林容互相看不顺眼。在皇帝的默许下，这名道人插手林容的商业帝国，左右决策。林容不甘自己一手建立的商业之路被毁，与一些清醒的人——其中包括就藩的翌王，在藩地推行新政，被燕慎所忌。

　　失踪的皇长孙、有祖爷传位诏书的燕见理突然冒出来说父亲是简王指使人暗杀，他的失踪也是简王所迫。痛斥燕慎得位不正，请藩王叔父们除燕慎和妖道，以还朝廷清明。

　　因为燕见理是林容一时心软放跑的，燕慎以为她与藩王勾结，杀了燕见理后，又错杀了林容，又悔又恨。贾元春被关入冷宫，贾家被灭。除贾宝玉外，男丁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为林容的愿望，给宝黛赐婚，并赐于爵位。后来继位的皇帝便是翌王燕忱。因林容之故，对宝黛也颇为优容。

　　结局是：燕慎死后追寻林容，来世结缘。

　　虽然当下的剧情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说了未必能帮上忙，但如果不说也极其不妥。
　　该怎么办呢？

　　离京数百里外的营地，中军大帐之内，燕忱正召集了此次调遣在他麾下的部将们，研究前线传来的情报。几名将军压根没把翌王放在眼里，表面恭敬，实则将他作为摆设，自顾争论。
　　监军赵则见年轻的翌王坐在案后一言不发，神情淡淡，想起出发前顶头上司的嘱咐……
　　他踏前一步，打断诸人争论，说道：“各位将军，军情如火，这般各说各话岂不是耽误时间？还是请翌王殿下作决定，早日赶到边境主持大局。”

　　众人厌恶地瞥了眼赵则，心内不屑。然而知道他是北镇督抚的头号心腹——北镇抚司负责监察百官，督抚陆无病可是人人畏惧的凶人，他们就算心中怎么想，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况且，对于此次领军的统帅翌王燕忱，也不能太过得罪——这位才能如何不知，但恶名在外，惹怒了他后果难料。

　　燕忱见诸人安静下来，方笑了一下，讥嘲道：“区区蛮夷小国，竟让诸位如此争论不休，实在出乎本王意料。”不提这语意，单那表情说有多轻蔑就有多轻蔑。

　　诸将原本还有些克制，对翌王这样的人，自然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但些时就凭一句话，一个讥嘲的笑容，就将众人全部激怒。当下便有一将领冷诘道：“翌王殿下如此说，莫不是已经有必胜谋略了？”

　　翌王淡淡道：“何须谋略？彼乌合之众，等本王兵锋一道，自然土崩瓦解。”

　　此言一出，别说在座的将领，连暗中支持翌王的赵则也心中愕然——毕竟是龙子凤孙，既然能被派出来领军，总有点军事素养吧？但听听这话，纸上谈兵也比空口说大话要好！

　　众将怒道：“骄兵必败。兵者一事怎可轻忽？”“殿下这是拿战争当儿戏吗？是拿成千上万的兵将的性命当儿戏吗？”

　　一名最高大的将领更是心直口快，直接讽刺：“翌王殿下，自信也得有个度。吹牛并不能把敌军吹跑！”

　　约是担心那人祸从口出，旁边一名清癯的将领扯了扯他，朝他轻轻摇头。压低声音道：“稍安勿躁，只要咱俩领了兵，管他王爷不王爷，到时见机行事便是。”那人才忿忿闭口不言。

　　燕忱看着那相貌斯文的青年，笑问：“秦将军又有什么高见？说来也让本王听听。“

　　秦文谦恭地一笑，欲待说些什么，猛地对上翌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下意识道：“并无，末将自当听从翌王殿下号令。”语气诚恳，态度不卑不亢。熟知他性子的人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倒是那名高个子将军没觉出异常，还暗忖秦文这小子惯会装，表面斯文恭顺，却最会阳奉阴违。

　　燕忱不再理会秦文。目光一一扫过这群桀骜的将领，那点微微的笑意敛去，神情冷峻，大帐内不觉安静下来。正当诸将微微有些不安之时，有人快步进来，燕忱视线挪开，那短暂的压力似乎是错觉。

　　来人呈上一盒子，跪下禀道：“京里林夫人的书信。”燕忱接过，打开盒子，见里面除了书信还有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他先拆开信，见素笺上只两行娟秀的字迹：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寄锦囊以托相思。

　　燕忱：“……”扫了眼信笺的右下角，的确有属于千面的独特传讯标记。他拿起锦囊，表情未变，只有叶三才能察觉翌王的不悦。叶三不禁为同僚担上了心。

　　荷包上的扣结有些特殊，燕忱的手一顿，抬眼道：“你们都下去，各自拟策，戌时前呈上来。”众人被他的独断震住，还没来得及反驳，然监军赵则已经躬身退出，性子最火爆的郭大山也被秦文拉了出去。于是这些不同派系的将领因不想当出头鸟，都各怀心思地出了大帐。

　　燕忱把信递给叶三。叶三接过，一眼瞅见上面的内容，忙维持住表情，心中暗骂：“这个千面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吗？面呈主子的，就算是作为掩饰之语也太过轻浮了！”当下不敢露出异样，拿出特殊的药水轻抹信笺，于是真正的内容渐渐显现。
　　叶三看了内容，呈给燕忱，道：“殿下，原来是林姑娘让千面代传的消息。”
　　——怪不得千面敢用那种言辞作掩饰。不过也够胆大了，她本意虽是调侃林姑娘，但也间接调侃了翌王殿下不是？

　　燕忱接过，看后微微凝神。
　　叶三不敢出声打扰，内心却极其好奇——扬州一个姓林的盐商，为何会引起皇长孙和简王府贾氏的注意？至于这林容，盐商之女，五年前也就是个五六岁的幼女吧？林主子又怎么知道这不搭界的人和事？难不成和已故的林大人有渊源？
　　燕忱却是想起了侄子燕见理对自己莫名其妙的亲近及言语间对简王及简王侧妃的忌惮——他把玩着手中绘制着简易符文的荷包，隐约觉得这定然又是将超出常理的事情。

　　“叶三，你先退下。”

　　“是。”

　　帐内只余燕忱一人。他设下隔音阵，才打开荷包。荷包里，是一块留音石。他指尖剑元力流转，轻轻一点，林辰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我在修炼之时，陷入冥想，进入一种极其玄妙的状态。我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世界，或者说，另一个平行时空……”

　　林辰假托修炼之名，把关于《红楼梦》原著的内容和同人小说的大致人物、情节概要说了下，重点强调了林容和简王燕慎之间的渊源，以及红楼同人小说中翌王燕忱未曾有中毒这件事。然后，忐忑地等着燕忱的反应——这样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他究竟会怎么想呢？会采取怎样的行动呢？

　　第二天晚上，林辰便收到了回音，是重新录过的留音石，传来燕忱那冷质的、从容不迫的、却极有穿透力的声线，只有三个字：“已知悉。”

　　林辰愣了好半晌，好像一掌拍在空气里无处着力的感觉——可真是、难以形容的憋闷啊！枉她为了掩人耳目，还特特找了千面，布下疑阵，想办法不引人瞩目地送出这要紧的信息，而他就这样回三个字？

　　林辰深呼吸几次，才压抑住揪着送信的叶七猛晃、或是立即寄一张传音符怒吼一声“多说几个字会死啊！”的冲动。很好。翌王殿下看样子是胸有成竹，智珠在握。她也没必要忧心，行事处处小心了——反正他那么厉害，就算自己无意中做了什么打乱他计划的，他也能摆平不是吗？
　　林辰气了一会儿就抛开了。还别说，燕忱的这种态度虽令人憋气，却也让她轻松许多，有一种天塌了都有高个子顶着的感觉——且她的秘密已经泄露得差不多，行事不用小心翼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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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翌王出征过了大半个月，一直没有大的消息传来，京城中也一派和乐，各府大宴小宴不断，应酬来往频繁，令人生出身处太平盛世，边关并无战事的错觉。不过这应酬自然无需林辰操心，她只管兴致勃勃地研究她的剑、符、药、阵就行了。偶有拜帖递到她手上，她不乐意应付统统回复一句不见，自有人帮她处理。至于亲王、郡王这些人自矜身份，再怎么想试探笼络，也不可能亲自出马。

　　而雪雁已经安置妥当，当林辰得知她似乎被某种手断消除了那晚上的部份记忆后，便刻意不再关注。因为对雪雁来说，远离翌王府的一切才安全。

　　林辰的伤自然也早已痊愈，时不时去合芳斋看看。一天，她心血来潮，没有去合芳斋所在的内城，而是去了商贾云集的外城。外城大概是随需随建，民居街道不似内城般规整，但相对的要热闹得多。交易的东西也大不相同。内城各种珠宝铺、珍玩铺等居多，就算有米面铺等民生日需品，店面都小而精。而外城触目所及，都是各种手工摊贩，在现代肯定要被城管追赶罚款的小吃摊、还有大型的米市、花市、煤市等等。
　　本是属于屁民阶层的林辰，感到了亲切。看什么都新鲜，不知不觉买了很多东西：各种蜜饯糕点、竹木雕的玩物、摆件，甚至还买了十几种花苗。吃食虽远不能与王府相比，可逛街花钱买东西可是女孩子的一大乐趣。只是她买的太多，两只手拿不过来，于是找了个偏僻处把东西放背包里了。瞧着依旧空间充足的背包，忽发奇想：她是睡觉时穿越的，说不定哪天一觉又穿回去了，那么这些空间里的东西能带回去吗？也或者像那些快穿小说，指不定又穿到某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呢？
　　抱着好玩的念头，林辰欢乐地囤起了物资：刚蒸出的包子、热腾腾的馅饼、炸糖糕、烤鸭、布料、种子……

　　叶六充作暗卫跟着林辰，完全不明白她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另外那些关注着林辰的人，估计也被这位合芳斋东家搞得一头雾水吧？他们肯定会好奇这么多东西是什么用途，还有这么短时间，这大堆的东西都藏哪去了——该怎么圆呢？让人准备同样的食物匿名救助城外的灾民？还是捎个信让叶五解决吧。他比较擅长这些。

　　林辰囤物癖发作，不知道叶六正为此伤脑筋。路过一摊卖果蔬秧苗时又欲询价时，一阵喧闹由远及近。她抬头望去，原来是几个面相凶恶的男人正追一个姑娘。周围的人们纷纷闪避，无人出手阻止。
　　咦？这不是小说中经久不衰的桥段吗？是要让她当一回救美的英雄吗？唔，待会儿用什么出场词呢……
　　还没等她想出个结果，那姑娘已经扑在缓缓经过茶楼的一辆马车边，嘶声喊：“救我！救救我！”
　　——呃，救美的主角不是咱……
　　林辰站在街旁，等着马车上的人来一场英雄救美。可是马车上的人毫无动静，马车夫甚至挥鞭驱赶女子。
　　怎么能这样！

　　林辰抬手就把那鞭子夺了过来，顺手挥出，便把追近的那两个壮汉抽翻在地。后面的另几个壮汉刹住脚步怒喝：“哪来不长眼的混帐敢妨碍爷们办事！”
　　林辰冷哼：“哪来的混账敢在本公子面前强抢民女！”——此句台词一出，只觉浑身俱爽。
　　“扑哧”一声，旁边的茶楼上似乎有人在笑。
　　为首的壮汉愣了愣，怒道：“强抢你老母！”怒喝着扑上来动手。
　　林辰并没有打架经验，只胜在五感敏锐、动作迅捷。见那几个壮汉来势汹汹，一步避开，然后觑着破绽，将那几人抽得晕头转向、连声惨叫。
　　这里的闹剧吸引了无数人围观，将一条本就不宽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巡逻的衙役边驱赶看热闹的百姓，边朝林辰围了过来，口中呼喝：“这是忠王府抓逃奴，碍事的以包庇论罪！”

　　——忠王？皇七子忠王燕恔？那个强横霸道、喜欢捧戏子、与贾府一系不对头的忠王？他的角色原型是与贾府一系不对头的忠顺王。依稀记得同人文中，燕恔亦是跟随胜利者简王一系。排除异己、欺男霸女、做尽坏事。男女主死后，他好像还活得好好的？结局对翌王为帝之后浓墨重彩的描述中似乎也提了一句“正值用人之际，令其将功赎罪”什么的。而现今么……
　　林辰回想当初听来的一些小道消息，据传忠王自觉和翌王一样好色，所以都是性情中人，比较亲近这位五哥，时常一边嘲笑翌王会玩，一边搜罗美人送给翌王。那时林辰还没见过燕忱，还默默给了他们俩“一丘之貉”的评语呢。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忠王如今站队哪一边？究竟是真的混不吝，还是保护色呢？毕竟能在那样惨烈夺位之战、那般动荡的政局中活下来，不是幸运两个字能解释的。她走神的片刻，忠王府的人已经把那女子扭住。女子的嘴被堵，只能“呜呜”出声，眼神惊恐绝望。
　　林辰看不过眼，正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人抢下来再说。耳边传来叶六的声音：“林姑娘，这女人恐怕是个细作。”林辰一顿，虽缩回了手，但眼睁睁看着那女子被粗暴地拖到一辆车上，心里还是十分不得劲。联想起那晚听竹和听兰的惨状，失去了闲逛的兴致，恹恹地离开了。
　　旁边那辆曾被女子求助的马车，车窗帘微微掀起，一个男人注视着林辰离去的方向。然后，他步下马车，进了茶楼。
　　茶楼上，林容望着缓步过来的男子，微微俯身，行礼：“草民参见简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