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月光》潋潋

1、此前暗夜

　　"Hey Alfred, which kind of girls will you love？"

　　"Um....Someone who also can be total devotion to something else , just like interior design to me..."

　　1996年的秋天，英国剑桥。

　　绿树成荫的校园里终于落下了今年的第一片叶，康河边的草坪上躺着一群生气盎然的少年人，他们头枕着泥土与青草的芬芳，享受着这个国家难得的晴朗天气。他们兴致高昂地高谈阔论，谈谈天马行空的理想，谈谈脾气古怪的教授，当然，也谈起各自憧憬的爱情。

　　河边搁浅着一条木舟，有个年轻人正独自躺在其间。他穿着纯白的棉布衬衣，银灰的西装长裤，戴简单传统的金属表。厚厚的一部书盖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留了一张嘴露在外面，用来呼吸。

　　他离那群谈笑的少年距离并不远，却一直安安静静地躺着，好似睡着了。只是偶尔嘴角会浅浅笑一下，让河边的水草发现他其实并未入眠。

　　这样年纪的男孩聊天，话题很难避开心怡的女孩。有人想要金发碧眼的辣妹，有人喜欢单纯可爱的姑娘，也有人偏爱多才多艺的才女。

　　每个人都说了自己的答案，等绕了一圈之后，突然有人大声点名，把问题丢给了小舟上的少年。

　　于是便有了开头那个答案。

　　他并有把书移开，只是用他醇酒一样温润的声音说，如果他会爱一个人，那个人一定也会有一个深爱的全情投入的领域——就好像自己热爱室内设计一样。

　　18岁的方鹤铭觉得，一个人只有深爱着某样东西，并且在那样东西上拥有不凡的创造力，才会变得迷人，才会真正热爱这个世界，才会懂得生活，尊重生命。

　　经年之后，当日康河边的少年已然成长为业界瞩目的设计名家。偶尔的偶尔，有人会向年过而立却依旧孑然一身的方鹤铭问同样的问题，而他也还是会认真又看似官方地说出这个答案。

　　“但那么多年，难道就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女士吗？”以他的出身和学历，生活圈子里应该不乏美貌与才华兼具的女性，这样一本正经得好似招募下属的答案，实在很难让人信服。

　　“可能缘分还没有到吧。”他会给出这样的回答，然后轻轻地耸耸肩，冲问话者展一个惋惜无奈却又依然温和的笑容。微微下垂的眼角透着遗憾，让人不忍心继续问面前这个看上去优雅而无害的男子，你为什么仍然单身。

　　方鹤铭其实很感激中国的祖先发明了“缘分”这个词，英文里最接近的词可能是“Fate”，但如果用“命运”来解释却又似乎太沉重了些。而且，他不相信命运，却觉得缘分这个东西对他来说
　　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存在感。就好比在一个空间里，如果色彩比例运用得当，会让人有“家”的感觉。这份感觉是很虚无的，但它有时候却让人觉得确有其事，甚至让很多优秀的同行孜孜不倦地追求。

　　身为一个室内建筑设计师，他需要天马行空的灵感，也需要分毫不差的理性。这样的特质被他毫无保留地也带到了爱情这件事上。方鹤铭这三十多年的人生里，不是没有得到过爱神的垂青，但却总是会有这里那里的不合适。性格，思想，抑或只是那一点比缘分更虚幻的“气场”。一旦直觉告诉他不对，便会立即喊停。当然更多的时候，他会认识那些亲戚朋友很希望他认识的“门当户对”的小姐，但是已经有很多次，他会在寥寥数语之后，便立即知道，“不是她”。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会和一个人分享剑桥秋日的第一片落叶。

　　在方鹤铭谦逊柔和的外表之下，他倔强而又坚持地固守着自己对爱情的理想，不允许一星半点的将就。他的生命里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所以他不会刻意去寻找追逐爱情这样东西，也不打算让自己的生活里出现一个并不那么合拍的伴侣。他相信如果上苍对他不是那么糟糕，总会让那个他一直等待的人在该来的时候来；而在那之前，他不可以因为寂寞和压力而犯错。

　　所以一等，便是那么多年。

　　等得他几乎有了性取向方面的流言，等得方母特地到月老庙为他上香，等得连他去新加坡考察新项目实景的时候，都有客户忍不住问，Hey Alfred, don't you feel lonely？

　　他又是那样温润却无奈的笑容，然后说，Your project will be my next girlfriend.

　　而在他的东北向两千公里之外，一身休闲装的黎印澄正带着清浅的笑容，面对明晃闪烁的聚光灯和簇拥的人群，淡淡地回答记者关于感情的问题——“我现在在和我的音乐谈恋爱啊。”

　　那一年，香港回归已经走到了第十个年头，方鹤铭完成了第一个中国内地的项目。25岁的歌手黎印澄，举办了人生第一次全国巡回演唱会，大获成功。

作者有话说

　　悄悄地蹑手蹑脚地干点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