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r Traffic Controller》真相之路

1、01

　　GCDU ATIS information Delta 1005Zule Time
　　Wind 270 at 4 Visibility more than 10 miles Sky Clear
　　Temperature 26 Dew point 1 Altimeter 3010
　　Notice to airman runway 06 left 24 right close
　　Advised on initial contact you have Delta

　　德禹国际机场情报广播Delta，UTC标准时间10点5分。
　　270度西风速每小时4 knots，能见度十哩以上，晴空万里。
　　温度摄氏26度，露点摄氏1度，气压高度3010 。
　　给飞行员通知，跑道06左、24右关闭。
　　与塔台联系时，请通报您收到情报广播Delta。

　　苏安楠左手环在胸前支撑拿着咖啡的右手手肘，站在航厦的落地窗前望着外头的飞机跑道。左耳挂上接着无线电的耳塞，搭着里头传来的机械声，有一口没一口漫不经心的抿着咖啡。身后来来往往或是拉着登机箱、或是提着旅行袋、又或者牵着小孩手的父母、提着公文包出差的商人，没有人如她一样停留在这扇窗前，出境大厅里，只有工作人员会日复一日的停伫，其他人终究会离开这座航厦，迟早。

　　盯着眼前原先空旷的停机坪驶入民航客机后，苏安楠手里的咖啡杯也刚好空了，随手丢进一旁的回收垃圾桶内，转身朝着塔台方向走去与早班的值班主管交接工作。

　　进到控制塔时，稍微得空的管制员见到她立刻打招呼，其他管制员也随即跟进。苏安楠声音不大的响应，脚下高跟鞋已快速移动绕着管制台一圈，巡视着屏幕上的雷达及操作指令确认一切无误，直到最后一位管制员时，她停下脚步，拿起第二副监控耳机戴上，随即明白她的下属眉头深锁的原由。60秒后她拿下耳机放回原位，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与正好进来的交班主任打照面。只不过下一刻，听到身后传来因入场跑道尚未完全净空需在空中再绕行两圈的指令，她挑了挑眉，默许了这个"不必要"的指令。

　　「抱歉，我家里临时出了点事，才麻烦你多代班这几个小时。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值晚班很辛苦吧。」早班的管制主任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总是笑脸迎人的好脾气，和同事都相处得不错。
　　苏安楠没甚么表情的说别介意。林主任也早习惯这管制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女主任工作时面不改色、不苟言笑的模样，笑着和她道谢后，循着交班流程再一次绕了管制塔一圈，重复苏安楠方才的工作，确认雷达、管制屏幕、管制员下指令皆没有异样。最后来到方才苏安楠曾停下确认的管制员身后，他也停下脚步拿起耳机，听见里头传来班机机长与机上空服员的说笑，而说笑的内容与主角正好是他们那位女主任。他放回耳机，笑着对管制员说:「我刚与地面台联系，因为临时出了点问题还无法清空跑道让客机降落，请与航班连络，再绕行空中两圈，等地面台传来能进场信息后我们会立即颁发入场许可。」
　　回头见苏安楠已卸除身上无线电装备踏出管制门的直挺背影，他用着只有一旁管制员听到的音量说:「说八卦时不只要小心隔墙有没有耳，还要注意和塔台联系的无线电关了没。」
　　管制员慎重的点点头。

　　「达安航空谢谢您的搭乘，期待下次再见到您。」送出最后一名乘客后，奚瑾揉了揉笑僵的脸颊，走回尾舱收拾后，拉着行李和同事一同离开。
　　班机因为地面跑道净空不及的缘故在空中多绕行将近半小时，有的商务乘客早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让她们只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笑容安抚乘客的情绪。好不容易获得许可降落后，他们才总算松口气。
　　拉着登机箱与身穿相同制服的同事走在入境航厦里头，偶尔收到一旁有着空姐梦少女羡慕的眼神，奚瑾实在已经生不出任何骄傲的心情。虽然她很热爱这份工作，当年也是为了能频繁的出国增长见闻而毅然的参加空服员考试、投入这份行业。但在周遭朋友一个一个投入婚姻、以及同事一个接着一个转换跑道又或是嫁入豪门，最重要的是父母也开始催着结婚后，她也不免产生倦怠、迷惑的心情。
　　现在她已经二十八岁，再过不久就要三十岁了，她还能飞多久、过这样不稳定的生活多久
　　一群人浩浩荡荡到了转搭地铁、巴士的出口，穿着西装制服的男性同事问着心不在焉的她:「Xylia Would you go with us」
　　奚瑾回过神摇头回答:「我明天早上还有班，今天要住在宿舍。」和同事告别后，拉着行李箱往机场的宿舍区走去。

　　机场宿舍区是当初专门规画出来供给机场员工以及各航空公司或相关公司兴建供旗下员工有需求时入住。达安航空再里头也有一栋员工宿舍大楼，依据相关规定出示证件即可入住，宿舍是饭店式管理，单人套房。若想长期居住，亦可提出申请。系属国内航空公司，也只有达安对下面的员工福利做到这么完善，这也是当初她选择这家航空公司报考的原因。相对的，竞争者众多。因而能从中脱颖而出并通过训练成为正式员工的人都是数一数二的才貌双全。
　　奚瑾走在人烟稀少的柏油路上，脸上带着习惯性的微笑，思绪却一直徘徊在结婚、工作的人生问题上，突然，一声狗吠将她吓醒。

　　看着眼前叫不出品种对她露出警戒表情的大型犬，奚瑾全身僵硬的站着不敢动。她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狗...而眼前这只看起来还是凶狠的大型犬。
　　原先僵持着的场景，在奚瑾试图往后退一步而引起狗的一声惊吠后，她吓的步伐没踩稳，高跟鞋拐了一下，跌坐在地扭伤了脚。吃痛的皱起了脸，眼前令她惊恐的生物却开始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而现在这时间，值早班的机场人员不会出现、值晚班的都在休息，根本没人会出现。
　　在她绝望的闭起眼，徒劳无功的用手遮着脸，抱着就算受伤只要脸还在就好的心情等着狗的到来时。没想到狗的扑咬没到，反而等来了一句未曾意料的关心。

　　「你还好吗」
　　虽然这声问后听起来没有任何关心的成分，但总算结束惊恐局面的奚瑾仍是相当喜悦的放下手抬起头，望进一双没有情绪的瞳孔里。
　　奚瑾勉强的撑起微笑。「还好，没事。」眼前的人似乎散发着不要麻烦她的气场，让她脱口而出不需要帮忙的拒绝。同时想着等会借助着行李箱应该还是可以走的。
　　苏安楠意外她的拒绝，上下打量了对方两眼后，点点头，朝着宿舍区走了。
　　虽然奚瑾是开口拒绝没错，却没料到对方真的转头就走，她错愕的同时内心不免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不过对方的出现拯救自己幸免于难，她已经很感谢了，实在不该因为对方的冷淡而埋怨。
　　自省过一遍，她还做在原地吃力的先拿掉脚上的高跟鞋，左手拿着那双高跟鞋，右手拉过登机箱，努力的想借着箱子的反作用力，只是怎样都无法成功，隐隐作痛的右脚令她露出苦恼的神态...刚才真是不该逞强拒绝。
　　就在她想干脆的将鞋子丢在路边时，方才那冷淡的女人推着轮椅出现在她的面前，奚瑾讶异的抬头看着她。

　　「我去管理室借了轮椅，还好先前宿舍区里有过跌伤的例子所以后来有添购备用。」说着说着她微皱起眉，上前扶起奚瑾缓步走到轮椅前，单手拿起原先放在椅面上的书籍，搀扶着她坐下后。又前去拉过行李箱。
　　奚瑾见对方左手拉着自己的登机箱、右手还抱着一本书，等会还得推自己，她赶紧开口:「书跟登机箱都让我抱着吧，体积不大也不是很重。」
　　苏安楠看了她一眼后，点点头，将登机箱收拢，先把书本递给她，才将箱子轻放在上头。随后推着她前往宿舍区，路上两人一语不发。苏安楠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也不会因此觉得尴尬，而奚瑾是想说但又不知道说甚么、该怎么说。礼貌上她至少要开口答谢，但对方的神情让她连答谢的话都难以开口。就在这股纠结的心情下，好不容易到宿舍区门口，奚瑾只见门口警卫很热情的从警卫室出来喊着苏小姐和身后的女人打招呼。而这位苏小姐的语气听起来依旧很平淡但相较方才跟自己对话的口吻好像又多了些温度。
　　等她思考完时，她已经在达安员工宿舍的门口了。当她被推上无障碍通道顺利的到达柜台旁时，苏小姐不晓得和对方说些甚么，只见柜台小姐点点头又从身后的柜子拿出瓶子连同钥匙递给她后，苏小姐转过身推着她进电梯、上楼、进房间。

　　苏安楠先将她手上的东西放下，扶她到椅子上，转身进浴室，没多久拿了一条还冒着热气的毛巾出来，坐上了轮椅，接着将她脚抬起放在自己腿上用热毛巾敷着。
　　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的完成，在最后一项行为时让被服务的奚瑾瞬间红了脸。「苏小姐...我没什么事，不用这么客气。」向来伶牙俐齿、口条清晰的她第一次有了如今羞赧的情绪。
　　苏安楠看着她，像是为了安抚似的勾起嘴角，柔化了脸色。加上她本来就温和柔美的女性嗓音要奚瑾别在意。「会住在宿舍的话...你明天应该是要值班吧，我看过你的脚伤，只是轻微的扭到。虽然不严重但如果不好好处理的话，可能会长时间影响你后续的工作。只要先热敷十分钟再用药油推两下今天又好好休息的话，明天应该就没问题了。至于等待的时间觉得无聊的话，那就看电视吧。」
　　奚瑾见她再次回到面无表情的神色，有种方才的微笑是她产生的幻觉。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遥控器打开电视。但她整副心神都不在电视上，反而时不时偷觑着一旁正在看封面书名为ICAO: NOTAM CODE的女人。最后在被对方发现的状况下，淡然自若的聊天:「苏小姐也是在机场工作吗」
　　苏安楠阖上书，试了试毛巾的热度。回头对着她说:「热敷差不多了。等等替你揉开瘀青的力道可能会比较大，如果痛的话...你就咬我的书好了。」她递过自己的书给对方。
　　奚瑾对苏小姐的提议觉得有些荒谬想笑但又克制笑意的接过，大大方方的浏览书封，注意到下方"仅供各国航空管制局参考"，她突兀的哦了声，想起机场里头谣传第一名的八卦对象。
　　「苏安楠」传说中德瑀机场名胜之一。星期一到日，只要在机场见到她的时间永远是穿着黑色合身西装外套及见不到半点皱褶、钮扣全扣的白色衬衫，搭上及膝的黑色窄裙及黑色7公分高的跟鞋。头发永远是一丝不苟的绾在头上，脸上总是面无表情...
　　她刚刚见到的微笑果然是幻觉吗
　　「奚小姐。」奚瑾下意识的回应，跟着脚底传来的刺痛令她紧皱眉眼。「忍着点，再一会儿就好了。」苏安楠平淡但安抚的言语听在奚瑾耳里让她奇异的安心。心思不经意的围绕在她会成为名胜的原因上。一来是，对方是国内最年轻的航管主任还是女性身分，有才又有不俗的外貌理所当然引人注目；二来是，她拒绝了无数机师、民航局官员、航空公司高层的追求，更让她颇负盛名。只不过随着年纪的增长，这样的盛名逐渐转往负面的方向。苏安楠这当事人倒是始终置身事外的态度。只不过她不在意，她同事却非常在意，加上航管局又是非常护短的地方...先前就曾有机师胡乱开了苏安楠的玩笑被航管局员工听见，某一次航行任务时找了个理由让那机师负责的飞机延迟了一小时才出发。
　　她们虽然同在机场工作，但性质不同，几次见到她都是身旁的同事指着，她远远的望去仅看见单薄的身影。

　　苏安楠很有名，在达安更是出了名。因为屡屡拒绝他人的她独独和达安的黄金单身机长Anthony有所来往并且很明显的交好。让一众视黄金单身汉为囊中之物的同事们眼红。想到刚刚在机上，曾追求苏安楠未果的机长开的玩笑...奚瑾一愣，突然明白班机延迟入场的原因。
　　「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只要待会注意一点，尽量小心，明天就可以出勤。奚小姐」苏安楠侧首瞧着神游的奚瑾，又喊了一次，才见她回神不知所措的模样。再次说明注意事项确认她听见明白，才小心的将她的伤脚放置在另一张椅子上。起身先去趟浴室洗手整理衣着后，出来收拾了物品，推着轮椅准备离开。
　　「苏--小姐...。」奚瑾见她要走，下意识的出口唤住对方。见苏安楠站在门口前的背影，她张了张嘴最后说了句谢谢。
　　「我先把轮椅和药酒拿去还，你午餐想吃什么」
　　「刚才已经够麻烦您了，这怎么好意思。」奚瑾赶紧出言阻止。「我再麻烦柜台帮我送上来就好。而且...苏小姐您应该才刚下班吧。晚上如果还要值班的话，请早点回去休息。」见苏安楠回头看她，奚瑾露出比上班时更真诚的笑容。「我真的没事了，请您早点回去休息吧。」
　　对方坚持的模样，苏安楠点头也不多说的推着轮椅离开。
　　直到房间门关上后，奚瑾才敛起笑容换上兴趣盎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