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玉修仙》多木木多

5、第 5 章

　　元松涛站在一旁含笑装傻摆路人中。只等着看眼前的黑白无常如何了局，唐家的事十之八|九乱数是自玉精身上起的，但既然‘公差’在此，他一个无辜之人就不要狗拿耗子了吧？

　　黑白无常只知道今天唐员外子时要归西，关于他是怎么归西却不清楚，生死薄上也不会如何详述，凡人生死顶多写一句‘横死’、‘寿终’。唐员外身有福云造化，无论如何不可能横死，横死之人有怨气。

　　他们看着下方唐家客似云来，房子披红挂彩，知道唐家是在办喜事，想来那唐员外是高兴过了头死的也不无可能啊。

　　黑无常重新掐算过，论理算人死期是他的老本行，怎么现在算不出了呢？唐员外还不是城隍，凡胎一个而已。

　　白无常便问他：“大哥，如今可怎么是好？”

　　黑无常叹气：“入夜之后，咱们进府一探究竟吧。”

　　债多不仇，虱子多了不咬，元松涛如今也不着急了。他想唐员外与妻子恩爱得很，想来今天不会是他小登科，在唐家办喜事的除了唐员外就只有‘养女’唐元了。既然她今天成亲，看时辰大概也拜过天地了，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

　　他现在就想着要不要让玉精来个‘死遁’，假造她的死讯将她带回通天阁。至于跟她成亲的那个凡人只能另想办法。

　　见黑白无常已经商量好了，他可不能在这里等天黑，要是唐元跟凡人入了洞房，破了元身，那他的麻烦就更大了。

　　元松涛笑道：“小可与那唐员外倒有过一面之缘，既然今日他们家办喜事，说不得要去讨一杯喜酒喝。就此与两位仙官告别了，留步，留步。”

　　黑无常翻了个白眼：“哪个要送你？快滚，快滚！”

　　元松涛抬脚要走，黑无常又叫住他道：“等等，你也是修仙之人，该知道人间命数不可乱的道理。我不管你跟唐员外有什么渊源，他的命数就在今夜子时，如果你擅自扰乱凡人寿数，搅合了咱们的事，说不得咱们也要将你绑了、拿了，锁到地府去见一见阎君大人了。”

　　元松涛打着哈哈：“大人说的是。”转身翻下云层，捏了个障眼法，化做道士大摇大摆的进了唐家。

　　唐员外就站在门口迎宾，一眼就认出了元松涛化形的道爷，立刻亲自迎上去，送到席上，还让人特地摆了一桌素席，亲自坐下陪着喝了三杯酒才走。

　　等他一走，元松涛立刻端着酒杯去找席上穿着大红袍正在跟人敬酒的新郎官了。玉精在凡间跟凡人成亲，肯定是夺了旁人的姻缘。元松涛在心里一个劲的求老天爷保佑这男的是个天生没有红线的人吧！要不就保佑他命定的老婆还没定给别人吧！这样他至少还能补救一二！

　　“新郎官！来喝一杯！”元松涛笑呵呵的举杯挤入人群中。

　　“好，来，满上！”新郎官一转身，元松涛就知道：坏了！这个男人的面相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再看周身的气势，文曲相辅！祥云相伴！是从龙辅国之人！！但现在面上居然显出一丝煞气来，这是怎么回事？

　　匆匆喝完三杯酒，元松涛立刻闪到一旁掐指算来！越算额上冷汗越多，心中哀号！唐员外！你招个女婿怎么就招这么条大鱼啊！！

　　路远，字昭阳。原本应该在今年大比之后娶恩师族中之女许氏，在许家的支持下补进通政司做一名知事，一年后晋从五品经历，再一年晋正五品参议。得隶王赏识，转投隶王麾下。

　　年二十三，任正四品右通政，知禁中事。在源惠六年，借九江郡通江淹九郡之事，将四王、六王的奏章瞒下，致二王见罪于陛下，同年十一月，二王于涟西举兵十六万反，隶王受命缴之。

　　源惠七年九月，隶王缚二王于御前，天子举剑杀之。

　　源惠十年，天子病重，目不能视，封隶王为太子，监理国事，左右丞相并六部辅佐太子，路昭阳入吏部任右侍郎一职，正三品。

　　源惠十年冬，天子崩。

　　盛元元年，路昭阳升左侍郎，正三品。盛元二年，晋吏部尚书，正二品。盛元六年，进中书省，任平章政事，从一品。盛元八年，任右丞相，正一品。同年六月，左丞相告老，临去前向天子荐路昭阳，自称‘尸位素餐’。

　　天子挽留不及，放左丞相归去，亲笔提字‘国之栋梁’，惜失一挚友。同年九月，升路昭阳任左丞相，从此位极人臣三十六年。年八十一而终。

　　路昭阳此人，史上褒贬不一。他结党营私，一手遮天，心狠手辣，残害宗室。有他辅佐的隶王，后太宗帝，也是史上毁誉参半的帝王之一。不说别的，太宗崩前留下遗旨说他的庙号要叫‘太’宗，虎死威尤在，这么个庙号连继位的皇帝也不敢改就这么用下来了。后世以此说太宗帝狂傲——因为他是第七任皇帝。

　　后世都这么说了，现在的人在知道这位皇帝要叫太宗后，都觉得他大逆不道。可一般人大逆不道了有皇帝管，皇帝大逆不道了却没人管。何况这个皇帝从当皇子时就不是个吃素的，野史传四王、六王都是他害的（不算假话），老皇帝也是他当了太子后把毒下在老皇帝的药里毒死的（咳……）。

　　何况还有他手下第一大权臣路昭阳？皇帝死了，路昭阳也死了，可路家还在。新皇帝看在路家的面子上也不敢在老皇帝刚死的时候就改了他遗旨定下的庙号。

　　元松涛算完叹气，这么一尊大佛居然能被唐员外找来给玉精当‘丈夫’，到底是天道太疼爱唐员外，让他随便一出手都能抓个未来的丞相？还是天地造化太疼爱唐元，就算在人间找段姻缘都能抢了世上除皇帝外最好的一个男人？

　　路远这辈子被他害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千，但却对做了他妻子的许氏很好，一生身无二色，五子一女都是许氏所出。许氏短目，为人粗鄙，容色平常，生性爱财好妒。路远记得她在他贫寒时下嫁，一生未有见弃。

　　但现在这个前程远大的好丈夫被唐元抢了，许大人没嫁族女给路远，肯定不会推荐他去通政司，少了这青云路上的第一阶，隶王最重要的丞相怎么办？没有路远在源惠六年把四王和六王的奏章截下来烧成灰，隶王怎么出头？

　　二王不反，天子不会让隶王掌兵，不把二王亲手杀死，皇帝不会病得那么快，皇帝不病，隶王就不会当太子，不当太子，皇帝就不会死得那么早，皇帝不死，隶王怎么继位？他不继位，盛元这一朝难道要往后推个七、八年？

　　一个朝代往后推七、八年不要紧，但一个皇朝的气运往后推七、八可不是小事！轮到皇朝更迭了，造反的那个早两年已经挂了！那要怎么办？开国皇帝都没了！后面的皇朝不全乱套了吗？

　　这么看，他把玉精送到唐员外家，结果导致了凡间气运大乱？

　　元松涛摸着下巴，怎么办呢？居然感觉还蛮爽的。自从他那‘不懂事’的四千年过去后，已经很久没这么爽过了。

　　不得不承认，他觉得相当之怀念。当年大杀四方、肆无忌惮的青春啊……

　　嘿嘿嘿……元松涛奸笑着继续想办法把这乱掉的气运给扭转回去。他闪身出了唐家，飞到云层上问还在焦头烂额的黑白无常（别看这两个是正经的仙官，本事还真不如他，不说别的，这两只现在都没能看出唐家‘养女’不是个凡胎，多亏唐员外的庇护啊）。

　　“两位仙官，这唐员外真的会在今夜子时归西吗？”元松涛只是要确定一下。

　　“自然！生死薄上有记，唐守宗今夜子时必然归西！”黑无常恶狠狠的说！凡人不归西是小，城隍不归位是大！到了天亮，夜游神发觉城隍缺席，一状告上天庭，他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唐员外必须死！

　　黑白无常取出索魂链，只等一到子时先把唐员外的魂魄拉出来再说！人死不能复生，等他死了就是已成定局，再有问题也不是他们地府的责任了——地府只管死人。就算日后有人问起，他们地府只要拿出生死薄就行。

　　这群官油子。元松涛不必想就知道黑白无常打得什么主意，不过这正好是他想要的。

　　喜宴到了尾声，唐员外呵呵笑着让人将喝得半醉的女婿送进洞房，他留下来答谢客人。元松涛捏着隐身诀跟在新郎后面，见他进了洞房，立刻捏了个瞌睡虫送进路远嘴巴里。

　　路远头一晕，瞬间睡着。扶他的两个丫头险些被他带倒。

　　“新郎醉了！”洞房里的喜婆一见，立刻围上来把路远扶到喜床上。“这可怎么办？盖头还没掀呢！”

　　唐元悄悄把盖头掀开条缝，见一个面容酡红的年轻男子尤带喜色躺在身旁，他一双浓眉，直鼻方口，看着一脸正气。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这个男人看起来不难相处。

　　义母跟她说亲事时，她才认真考虑自己在这古代怎么生活。

　　半年前，那个仙人把她从山底挖出来，说她是‘顽石成精’，然后把她送到这里，认了唐员外夫妻为义父母。

　　唐元就算刚开始没想过，这么长时间也渐渐想清楚了。那个仙人虽说以后会来看她，但这半年都毫无音讯，可见仙人的时间跨度一般都比较大，一晃二、三十年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那个仙人把她送到唐家，应该就是想让她在唐家生活吧？

　　说起顽石成精的例子，唐元只知道一个：贾宝玉。

　　做为古代人写的有仙人、报恩、转世、下凡的小说，应该比现代人写的更可信一点？（歪理）

　　至于她现在不是人（……）能不能成亲的问题，她是这么想的：既然仙人把她送到唐家来，又没有交待她不能成亲，所以她应该是能成亲的。不然仙人也不会把她托负给唐员外啊。

　　仙人说她只要记得报答唐员外的恩情就行。既然唐员外认她为义女，她就替唐家二老养老送终当作报答。

　　于是唐元做好心理建设就安心了，跟着就是恶补古代女子三从四德，如何从夫，如何教子。至于路远，虽然今晚之前没见过他是什么样的人，但她不是人（……），应该比他强大得多，所以就算他未来对她不好，她也能对付得了他！

　　唐元信心满满的成亲了。

　　眼下新郎醉倒，唐元见一屋子丫头婆子不知所措，就顶着红盖头出主意，让人扶着路远坐起，握着他的手来掀盖头。

　　虽说这有点不太合适，但比总把醉倒的新郎再喊起来容易，旁边的婆子已经冲着路远喷了一杯水了也没把他喊起来。

　　掀了盖头，交杯酒也是喜婆握着路远的手拿酒杯，然后喂到他嘴里的。

　　喝过交杯酒就没新郎的事了，坐帐、洒床、吃子孙饺子，唐元一个人全包了。程序走完，唐元站起来换衣服、洗漱‘卸妆，不忘交待丫头们侍候路远换衣服，再喂他喝解酒汤，还要去问一问外面的客人都走了没有？唐员外歇下没有？

　　唐元决定要做贤妻孝女，向古代成功女人进发。她转到屏风后，还没在丫头的帮助下把喜服脱下来，元松涛现身了。

　　唐元：“啊！！！！！”

　　就算他是个仙人！他也是个男的！！换衣服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男人！

　　元松涛已经很久没被人当成色狼嘘过了，感觉相当新奇。唐元在他眼中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无知得很，见她尖叫也不生气，反而好笑。于是亲切的摸摸她的头发，弯腰说：“在这里住得开心吗？”

　　“……开心。”唐元发现屋里的下人们全都晕倒了，而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仙人却像没这回事似的在跟她聊天？

　　“哦，没事，只是一两只瞌睡虫，一会儿我走后就好了。”元松涛安慰她，“唐员外夫妻对你好吗？”

　　“义父、义母对我很好。”唐元连忙解释。看起来这个仙人像是在保护她，那就多替唐员外他们说几句好话吧。

　　元松涛欣慰的点点头，在他眼里这整个唐家的凡人都比不上玉精一个，他虽然改了不少，但本性到底难移。

　　“你在唐家只管自在生活，若有人让你不痛快也不必忍耐，凡事自有我替你兜着。”元松涛自以为‘疼爱’的说，以前师父就是这么对他说的。不过玉精的个性在这里放着，想她也不会跟他似的那么无法无天。

　　再说，今夜子时唐员外一死，过不了多久他就要把唐元接走了。这段时间随她怎么做也惹不了多少事。

　　唐元听完心想：这仙人果然比较看重她。以前看《红楼梦》里有人说，那一仙一道只救黛玉啊宝玉啊这两个仙人，红楼梦里其他的可怜人却没见他们伸手救一个。

　　大概在仙人眼中，凡人就像蝼蚁一般吧。

　　元松涛见时辰差不多了，最后叮嘱她一句：“旁的都随你，只有一样不可。”他指着喜床上醉倒的路远说，“这凡人的姻缘另有旁人，你占了他的姻缘，日后必定要还给人家。你跟他切切不可有肌肤之亲！”

　　唐元吓得脸一白！这话什么意思？她成了小三了？还抢了别人的丈夫？

　　窗外响起敲更的声音。

　　元松涛双眼一亮！

　　“我先告辞了，后会有期。”话音未落人就不见了。

　　屋里的下人们都还睡得很香。唐元从屏风后出来，坐到喜床前看着睡着的路远。

　　这个丈夫……不是她的……

　　元松涛从喜房出来直奔唐员外的房外，只见房外凌空停着官轿，小鬼们正在一声声的敲锣。

　　黑白无常运起锁魂链，套住醉酒躺在床上的唐员外，沉声道：“时辰已到，唐守宗，你该走了。”

　　刹那间！唐员外身上发出万道金光！仙乐飘飘，如百钟鸣、如百鸟唱。

　　元松涛怔怔的看着凡人成仙的这一幕。

　　唐员外的魂魄从肉身上缓缓浮出，城隍官袍由天地灵气所化，罩在他身上。唐员外戴上官帽，接过玉芴板，睁开双眼，金光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唐员外开了天眼，自然看得见黑白无常。在他得正城隍之位的时候，天道已经把一切都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对着黑白无常深施一礼。

　　黑白无常赶紧让开，不敢受他的礼。

　　“不敢，城隍老爷，您该归位了。外面轿子都准备好了，小的们把您送到府上，今天的活儿才算完。”黑无常客客气气的说。

　　唐员外抬腿要走，回身又回到床前看着他的妻子。老妻已经睡熟，不知道刚才她的丈夫已经死了。

　　唐员外长叹一声，伸手在妻子脸上一盖一拂，收了她的魂。他舍不得让她在他离开后，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

　　黑白无常都看到唐员外收魂，却都睁一眼闭一眼。

　　唐员外把妻子的魂收好，决定等安置好城隍庙里的事就到地府走一趟，找阎王走个后门，给老妻安排一个好来世，这次一定要多子多孙。

　　黑白无常恭送唐员外上轿，正要起轿，唐员外想起他今天才成亲的义女，道：“先等等，待我去看一看我那苦命的女儿。”他熟知世情，知道他和妻子这一死，只怕那‘克亲’一类的污水就要泼到他可怜的女儿身上了。

　　唐家这么大的家业，眼馋的人可不少啊。

　　黑白无常赶紧拦住他道：“城隍老爷，这时辰可快来不及了。再说等您正了城隍之位，要怎么关照后人都随您的便。都说县官不如现管，在唐家镇这方圆三百里内，您就是头一份的！”

　　唐员外一听，也是这么回事，就点点头坐上了轿。

　　黑白无常心里一松，脸上带笑，高声道：“城隍老爷起轿了！小的们！鸣锣！开道！！”

　　阴门大开，城隍归位！

　　子时，唐家镇方圆三百里，全镇老少七百六十八口都梦到唐员外穿着城隍老爷的官袍，坐在了城隍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