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叶归尘

1、涅槃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老哥的生日会上。那天，老哥所在的足球队，拿了全省的青少年组冠军，双喜盈门，球队的一众伙伴都上门来庆祝。
　　第一眼，就注意到那个目光澄澈的男生。
　　他很少开口，大部分时候，少语且沉默，可是，他要说话时，所有的目光，都会投注在他身上。
　　那一日，满脑子翻来覆去都是那句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平生第一次，偷偷的躲在一旁，细细的描绘他的一举一动。

　　吃完蛋糕后，他大手一挥：“走，踢球去。”
　　身后顿时一大帮男生跟着，浩浩荡荡。
　　不知为何，看着他这般挥手，我的眼前突然出现阿兰·德龙挥舞长剑，刻着“Z”字的那一幕场景。
　　只觉得，就此沉沦，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

　　之后，每个周末，死皮赖脸的跟在老哥身后。
　　虽然，每次老哥一到球场，就会立时把我忘记，随手把我丢给一旁的同学：“帮我照看一下。”
　　虽然，到最后，往往都只会剩下我一人，呆呆的坐在球场边。
　　男生，大都是耐不住的，仅有的一点耐心，大半也只肯赠与心仪的女孩，剩下的，也只会用来表现兄弟友爱。对我这个身高不足150公分，还远未发育完全的小丫头，就愈加的漫不经心。
　　可是有他就会不同。
　　每每踢球间隙，他就会跑到看台，回答我的每一个近乎白痴的问题，向我细细解释，什么叫做越位，为什么要罚点球，何时判罚任意球，何种情况下要踢角球，终于让我明白，为何球场上会有三名裁判，为何正式比赛中，球员一定要等到踢满45分钟之后，才可以休息一会会……

　　十二岁那年，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了那个四百克左右的圆球。

　　那日，从书店抱了《神雕侠侣》回家。经过广场时，正看见他站在高高的假山上，遥望西天。
　　我默默的走了过去，站在他身后。
　　许久，他才察觉，转头问我：“看到了什么？”
　　我轻声答道：“得意的，便看见七彩云霞；失意的，只看见如血残阳。”
　　他愣了一下，随即问了一句：“那你呢？”
　　“不过是太阳落山而已。”我笑，“明日若是晴天，依旧能看到的一幕。”
　　他呆怔许久，最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看来，我们不该再把你当成小姑娘了！”
　　我又笑：“我本来就不是小姑娘。”
　　平素捧着线装书，黯然神伤时，老哥总会笑我，“又在偷学大人模样”，可他不会知道，我是真的看明白了，看明白了什么叫做情深不寿，什么叫悠悠我心！

　　可是，他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低头看了看我手中的那本书，继而笑着问道：“喜欢看杨过和小龙女？”
　　我低低回道：“我只喜欢程英！”
　　他便笑着：“女生似乎都喜欢程英，不爱小龙女！”
　　我摇头：“不，小时我曾是喜欢姑姑的！”喜欢的，甚至想冲进书中，替她挡下郭芙的冰魄银针。
　　他忽然微笑着叹道：“也对，每个人长大后，喜欢的东西，是都会变的。”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一日，他失恋，对象是哥哥学校的校花。
　　于是，平生第一次逃课，跑去看那名传说中的女生。
　　从未见过那般美丽的女子，见了她才明白，为何老哥总说我，像棵没有发育的豆芽菜。
　　那样的美丽，我遍寻脑海，都找不出一个词汇用来形容她的美丽，只记得，那一日，我在学校门口，呆呆的看着红日慢慢西斜，直至湮没。

　　那时，他已经很少来球场。
　　因为她说过，要是到了九月，北京那两所全国最好的学校没有两人的名字，这段感情，就再无可能起死回生。

　　秋叶开始慢慢飘飞的九月，他如愿去了北京，可是，却都不是那两所学校。
　　老哥不无遗憾的感喟：“离录取线只差三分而已。”
　　天堂和地狱，也不过一线之隔，三分足矣。
　　所幸的是，她依然重又选择了他，两人，在九月，甜蜜的一同北上。
　　老哥告知我这个消息时，满脸欣喜，我却径自低头嚼着青橄榄。
　　我希望他幸福，可是，又希望那个给予他幸福，是我，而不是别人。

　　高二的那年寒假，老哥忽然告诉我，他们俩，已经分手。
　　那一年，开始发现，雪，也可以是圆的。
　　年后，看到他，黑，且瘦，可是，笑容，依旧温和。
　　之后，听说他又新交了女友，依然漂亮。

　　高考结束后，我刻意选择了那所和他相隔千山万水的学校，有山环绕，有水清濯，那里的女孩，出了名的秀美温婉。
　　我准备用四年时间，凤凰涅槃，绝地反击。

　　大二那年，忽然接到他打来的电话，说是路过此地，要来看看我。
　　翻遍所有衣箱，时令衣服一件件试过，让室友评判。
　　最后，选了一身淡紫长裙，还未及肩的头发梳了又梳，还央求室友给化了淡妆。
　　“要不要打上点腮红？”
　　“不用，已经粉面含春。”她看着我笑道，“你喜欢的人？”
　　我点头：“不，是我爱的人。”
　　她登时笑了：“高中同学？”见我摇头，很是诧异的追问道，“不要告诉我是小学同学啊！”
　　我盈然笑道：“初中一年级那个的春天，我遇见了命中的克星。”
　　“初一？”她惊愕不已，“那时候，你才多大？”
　　十二岁！
　　可是，却足以爱上一个人。
　　请不要对我说，十二岁，就不可以许下一世诺言；也请不要反驳我说，十二岁，还不懂得什么是爱情。
　　我看着她，淡淡的说道。

　　可惜，到最后，我还是没能见到他。
　　因为火车晚点，他一下月台，就得赶往下一列。
　　“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你啊。”电话里听到这句话时，他已经在回去的火车上。
　　或许，是上天安排，要等我到长发披肩时，再去见他。

　　可惜，我始终没能留得一头披肩长发。
　　次年，和新入学的师弟师妹们一同进行军训，女生，头发的最长尺度，就是过耳。
　　而且，一直到最后，我都没能脱胎换骨。
　　大四那年的夏天，我看着镜子中那张依旧平凡的面容，这才恍然，都说女大十八变，可是，我却忘了，四年的时光，只有半年是属于我的十八岁。

　　假期，回到家后，老哥来车站接我，笑着问道：“还记得他么？”
　　怎会不记得！
　　为着这个人，我心折了十年。
　　可是，他，却要结婚了。
　　新娘，自然不会是我。
　　身旁，老哥诧异的笑道：“真没想到，他还记得你这个黄毛丫头，邀请你也一同出席呢。”

　　婚礼，最终我还是借故没去参加。
　　因为我怕会忍不住，忍不住在那么喜庆的婚礼上，心酸落泪；忍不住在他亲吻新娘时，一把将两人拉开……所以，我能做的，就只有逃避。
　　回来后，老哥连连感叹：“她还是这般的美丽。”
　　我笑了笑，这么多年，对她念念不忘的，除了我和他，还有老哥！

　　从此，一头扎进职场，卖力打拼，居然也杀出一片天地。
　　认识了形形色色的男人，优异的，低劣的，俊逸的，内秀的，忠厚温良的，奸猾狡诈的……却没有一人肯真正与我谈情说爱。
　　你自己都不肯付出，又怎么能要求别人给予？
　　某天，有人笑着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可是，飞蛾扑火，一生怕是只会有一次。

　　听到他离婚的消息时，我刚和朋友过完25岁的生日。

　　在酒吧遇见他，有些憔悴，可是，眼神，依旧明亮。
　　他已半醉，笑着喃喃：“原来，人长大后，喜欢的东西，真的会变。”
　　我亦微笑：“也有些东西不会变。”
　　他忽然转头：“还喜欢程英么？”
　　“喜欢，而且，我还爱上了王动。”我看着他笑道，“我们，都会长大，迟早而已！”

　　两个月后，我举行了自己的婚礼。
　　可是，请不要，请不要问我，新郎是谁！

　　ps：看书间隙，忽然就冒出来的一段文字，e……纪念我对爱情最为憧憬的那段岁月，汗……
　　写文时，恰逢一位朋友的生日，也把这篇短文送给她，当然，希望她会幸福^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