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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番外 竹泪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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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绍怔怔地凝视着竹泪,许久后方才右手一挥,只听竹泪嘤咛一声,竟是被解开了穴道。许是被药物浸泡太久,也或许是的确仍在昏睡中,竹泪没有立刻醒来。
凌绍便立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看着……却未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他的视线越来越近,头越靠越近,终至连那对清亮的眸子中的倒影都瞧得一清二楚,那里边有着风华绝代的自己……清亮的眸子?凌绍猛然惊觉,却见竹泪不知何时醒来,正皱着眉头凝视着自己。
呃……一向淡然处之、从不知尴尬为何物的凌绍,竟忽然间红了脸,在竹泪尚未完全清醒过来时,赶紧别过头去。因此,竹泪醒过神时,便瞧见半只掩映在乌发中红透了的猪耳朵……凌绍的耳朵。
“哈……”难得一见凌绍窘迫的样子,竹泪自然是要大笑,却在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时醒悟如今的境况,将半句笑语愣生生憋了回去,问道:“凌神医,不应该做个解释么?”
听到身后沙哑的嗓音,凌绍的心揪了一下,并不作声便迈步离去。稍后,他去而复返,双手各端一个托盘,左手中是一叠青绿色衣物,右手则是一只茶壶,一个茶杯,加一叠点心。走进屋内,凌绍默不作声地将物什放在浴桶附近的桌上,便又走了出去,并将门带上。
竹泪见凌绍并未解释,本待追问,却发觉腹中空空,才想起自昨夜睡下后便未进食,因此也就看着凌绍做完事情,略一猜想,便知当是让她先起身换好衣物,喝点水吃点东西。所以,她暂时放下心中诸多疑问,站起身来,却因在水中浸泡过久,而今动作过快,血液不流畅,四肢发麻,头脑发晕,险些栽倒。竹泪赶紧调整姿势,双手撑在浴桶边沿,待渐渐适应后方才慢慢跨出桶去,第一件事便是先喝水。借着窗外的月光,却见杯中已有一杯温水,也不管是不是毒药,抓起便喝下肚去。
也是,照目前情况,说不定她体内已经全是毒液,害怕茶水中下毒么?略作调整,竹泪便开吃了起来。待不再觉得那般空虚饥饿后,方才脱下身上湿衣服。却见装衣物的托盘内竟还有一条汗巾,竹泪正要凌绍的心思缜密,却不小心一个喷嚏打出,赶紧擦拭身子换衣服。
换好干净衣物后,全身清爽的竹泪正要迈步去质问凌绍,却在转身时头一昏,栽倒在地。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这一次,她不再被软禁在浴桶中泡毒液,而是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竹泪起身来到房中,发现这是一间坐北朝南的竹屋,屋中的家具亦都是由竹子制作而成,散发着阵阵属于竹子的清香。而窗帘和床帘却都是她最喜欢的淡粉色的丝帘和珠帘双层。
靠窗与床相对的地方有一个竹榻,榻上放着女人用的针线笸箩,内中针线一应俱全。屋子左侧怎摆着一张竹桌子和四张竹椅,桌上摆着与昨晚的瓷器茶具不同的是,这一套外面过了一层竹套,看上去及其自然别致。
闻着着竹子的自然清香,感受着从窗户飘进来的阳光,竹泪这才发现,屋外更是鸟鸣虫唱,顿觉心旷神怡。
总的来说,这儿就是现代人最最向往的居住之地。可是,竹泪真就能够安心享受么?她猛然惊觉,昨晚自己仍旧被泡在碧绿色汁液中的场景,深吸一口气,往门口走去。
推开门,即便是带着兴师问罪意图的竹泪,也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
门外竟是和花圃,而今阳光明媚,和风徐徐,花红柳绿,姹紫嫣红,与四周的青山绿树相映成趣,美不胜收。而就在万花丛中,赫然便有一男子身穿银白短衫,头戴斗笠,手握花锄,正为鲜花们松土。
听到开门声音,男子抬头往这边瞧来,竟就是凌绍。但见阳光下的他,虽是穿着短衫,裤管系紧绑在小腿上,双脚穿着木屐,手拄在锄头的木把手上,站在土地上,却如谪仙般不沾凡尘,于花丛中仿似花中之王。
而此时的竹泪在凌绍眼中,身着草绿色纱裙,长发披散在身前,手扶门框,便似那倚门的妻子,望着耕种中的丈夫一般,眸光中透着温情。
便在这一刹那,两人的目光焦灼在空中的某一处,在浑然不觉中产生着某种变化,使得连接着这两道眸光的两人心中,亦在默默地发生着变化。
最先清醒过来移开视线的是凌绍,他尴尬地别过头,将“醒了”的问候憋在嗓子眼里,尽量冷漠地道:“厨房的灶上热着粥。”
竹泪见凌绍的态度瞬间转变,亦从羞涩中醒悟,并未说什么,“哦”了一声,摸着已在小声抗议的肚子走向飘着粥香的厨房。只是由于刚才的一刹那失神,让竹泪早已忘记昨晚进食后的状态,于是,当她吃饱喝足后,便再次……陷入沉睡。
接下来的日子,竹泪便重复着第一第二天的事情,每天昏睡在浓绿的汁液中,之后清洗换衣吃饭,接着沉睡……周而复始。
刚开始,当竹泪意识到每次饭菜中都会加料后,便开始不吃饭,想要逃避这种状态,或者至少保持清醒地去弄明白凌绍的意图。哪知不管她如何防备,只要凌绍不想她醒着,她便没办法保持清醒。
久而久之,她发现不论如何,凌绍并未做过多的伤害她的事情,反而是食宿起居照顾得很是周到,只除了每日泡一次浓绿色的液体,和总是昏睡。但奇怪的是,不论她每日睡多久,醒来总是神清气爽的。而不管她泡多少次那种绿汁液,也都感觉不出身子有任何的不适。
因此,她更加不明白凌绍每日究竟在捣鼓些什么东西,但既然没有什么不妥,她暂时也改变不了什么,便老老实实地接受现实。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她深以为然。
于是,两人陷入了一种奇怪的默契当中。
这种奇妙的相处模式最终被打破,是在冬天来临之际。彼时,竹泪被凌绍拎上绝情崖已是九月中旬,幸好绝情崖虽海拔较高,但晴天较多,因此并不见得如何寒冷。可到了十月中旬,便是不同。
竹泪这晚睡着睡着感觉再次被凌绍拎走,这次不是泡毒水澡,而是直接扔进冰窟。她在众多冰块中瑟瑟发抖,甚至身体开始麻木、僵硬。尽管她缩成了团,却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竹泪以为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便慢慢闭上眼睛等死,却在朦胧中看到凌绍走了过来,将自己抱入怀中。
竹泪感觉到温暖,可劲儿往凌绍怀中挤去,抬眼间见得一双饱满的红唇挂在眼前,仿佛一串热气腾腾的香肠。又冷又饿的竹泪嘴角带着狞笑,不顾一切地往“香肠”扑去,紧紧咬住,甚至将舌头伸了进去,先舔个遍。
不知怎么的,竹泪忽然清醒了过来,却见自己抱着一个男人的脖子,嘴贴住对方的嘴,而且……她眨眨眼,再眨眨眼,感受着男人的僵硬,突然触电般将手收回,将自己缩进床的角落里,真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原来,半夜降温,凌绍想起竹泪没有内力取暖,便寻了厚被褥来给竹泪铺盖。刚到得她的房间,便见竹泪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尚未走近就能感觉到她周身散发而出的寒气,于是赶紧将被褥盖在她身上,却在俯身间,猝不及防被竹泪抱住取暖。不仅如此,她竟将冰冷的双唇贴上她的,还将舌头伸进自己嘴里。此时的凌绍,早已目瞪口呆成了石头人。
感受着怀中人儿的离去,凌绍竟发觉心中一片怅然。瞟了一眼躲在被窝后面的竹泪,轻叹一口气,伸手放下床帘,他退后几步,轻声说道:“时候尚早,好好休息。”说罢,便走了出去。
可是,虽然人是走出去了,心却留了下来。回到房间的凌绍脑海中不时浮现出竹泪拥被娇羞的姿态,右手轻轻抚摸着嘴唇,那份柔软,那股香甜,仍旧留在唇边,那湿滑的感觉依然与舌头相交缠,令他的气息都要乱了起来。
隔壁屋子里,竹泪拥被躲在角落半晌都无动静。她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做出这般大胆的举动,饶是在现代,也是只有在电视剧中见过,现实中哪儿来的这种尴尬局面啊。
不过,凌绍的薄唇竟是那么温暖柔软,她以为他当是位冷血之人,否则怎么会将她带来这鬼地方,并且做出那些无情之事?可是,他的怀抱,他的唇竟然都是那么温暖,还有他的舌……想起那种感觉,竹泪竟发觉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总之,虽然羞涩尴尬,她竟然……有些不舍,有些怀念?
甩甩头,竹泪懊恼地将脸埋进被窝里。
今夜,注定将是个无眠之夜。
次日清晨,当心乱得一夜无眠的竹泪终于熬不住困倦,迷迷糊糊即将入睡时,房门却被打开。一道着白衣、面上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修长身影缓缓走进屋来,在床前犹豫片刻,见床上人儿并无反应,顿了顿,伸手为小人儿拢着被。见她露在被外的小脸蛋透着倦意,情不自禁地伸手,却停在半空。最终,缓缓地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放在小脸蛋上轻轻揉搓起来,仿似要帮她将倦意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