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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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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过后已过了五日,东方洛玉离开后未传回一点消息,倾城日夜在担忧中度过,寝食难安。
这天夜里,她依然无法入眠,望着跳跃的烛火怔愣出神,心里总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东方洛玉会不会一去不返?
以前总觉得,即使是一个人也能做到想做的事,等到事情发生的时候才发觉,以一己之力能做到的事太少了,之前的坚强是觉得无所依靠,如今若是身边无人,在这万籁寂静的夜里竟觉得有些孤独。
窗外的夜雾渐浓,远方隐隐传来了马蹄之声,踢踏的声响好似声声砸在了她的心上,她未裹披风就跑出了门,凉风迎面吹来,脸颊上竟有种泪湿的感觉。
东方洛玉赶着一辆马车风尘仆仆而来,一勒马缰停在了院门口,多日未见他容颜有些憔悴,但双眼却依然灼灼有神。
倾城奔上前将他抱住,他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松懈下来,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这几日没好好用膳?怎么瘦了这么多?”
倾城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了他一阵,声音颤抖的问:“人……带回来了?”
东方洛玉脸色一沉,向身后努了努嘴,有些不悦的答道:“我在京郊的一间寺庙里找到了他,本来想送他回去,谁知道他死活都不肯!后来又去了城西找你的家仆,没想到也是人去楼空,万不得已只好把他带回来了。”
倾城松开了他走到马车前,里面悄无声息,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故意噤了声,她撩开了车帘一看,角落里隐约有一团黑色的人影,窝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大哥?”她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伸出手去够他,里面的人瑟缩了一下,声音沙哑的拒绝着,“别过来!”
她吃了一惊,抬脚就想上马车,东方洛玉拦腰将她抱开,堵在车门边上不咸不淡的说:“慕城主还不下来?想让人请你出来?”
过了半晌,慕云宸撑着车厢躬身而出,他浑身肮脏穿着破烂,右脸上缠着染了血污的布条,浑身上下散发着酸臭的气息。
他落脚时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倾城慌忙上前将他扶住,从未见他如此狼狈的样子,她心里着实有些难受。
“大哥,倒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慕云宸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陌生而冷淡,“看来你过得挺好,既然如此还来找我做什么?”
他自嘲的笑了起来,神色落寞萧索,像是自语般的说:“原来你早就跟人双宿双飞了!我真傻,还以为火场中的人是你,拼了性命去救差点就出不来了,如今我变成了这副模样,你还接我回来作甚,难道是想看我的笑话吗?”
倾城的身子一颤,将他的手握得紧紧的,他挣扎了几下无果,眼神冷冽如冰。一旁的东方洛玉终是看不过眼了,他唇角扬起一抹讽笑,带着笑意道:“慕城主既然不想待在这儿,我现在就送你走如何?”
他猛地冷下了脸,一把揪住他的衣袖就要赶人,慕云宸似是使不上半点力气,被他狠命一拽就踉跄了一步,倾城连忙将他拉住,一手拉开了东方洛玉,着急的劝道:“他已经受了伤,你就不要计较了,有什么话等进屋再说。”
说罢,牵着慕云宸就进了院门,一路温声细语的同他说话,他显然没有刚才那么抗拒,问一句答一句的还算配合。
东方洛玉憋着一肚子火跟了上去,刚进屋就看见慕云宸安静的坐着,倾城正打算烧水替他沐浴更衣,他心头的火苗蹭蹭往上冒,忍不住拽着她问:“为了照顾他,你连男女大防都不顾了吗?!”
倾城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淡笑着说:“你想到哪儿去了,大哥的右臂被断粱砸中使不上力,我只是想帮他处理下伤口,你要是不放心,在旁边看着就是。”
他鼻间哼了一声,不屑的说:“谁喜欢看男人洗澡,我只是心里不服,你帮他洗为什么不帮我洗,为了找他我奔波好几日了,身上正臭着呢,不信你闻闻!”他揪着衣襟凑过来,又变回了嬉皮笑脸的样子。
倾城一面闪躲,一面笑着点头:“你去烧水我就帮你洗,最好把你这张假脸也搓下来,看看还是不是这副娘里娘气的样子。”
听她这么说,他慌忙护着脸皮跃开一步,状似紧张的说:“都说这是我的真面目了,你要是搓坏了我这张俊美无双的脸,我可就变成见不得人的丑八怪了!”
他话音一落,身后突然传来茶杯落地的声响,两人回头一看,慕云宸双拳紧握僵坐在椅子上,脸上阴云密布,他的右脸一直不能示人,恐怕刚才那番话已是刺激到了他。
倾城心生歉疚,轻推了东方洛玉一把示意他离开,他不情不愿的冷哼一声,转身出门烧水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慕氏兄妹二人,倾城看着风光不再的大哥,心里很不是滋味。大哥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就算遭受痛苦也绝不会开口示弱,记得小时候他每日练功习武都会受伤,十几岁就开始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继任城主后性情也越发残忍乖戾,假若城主爹不死,他应该与寻常的世家公子一样过着富贵无忧的生活,或许就不会陷入悖伦的执念中不可自拔,人都太执着于过去,想留住的未必就是情爱,也有可能只是回忆,她不过是他心头仅剩的一点温情罢了。
她蹲下来握住他的双手,他低垂着视线不与她对视,整个人像个失了魂魄的木偶。
“让我看看你的伤。”她视线不移,语气温和的问。
他把脸深深埋下,低声说了句“不用”,那布条下的伤或许是他最在意的,总是会刻意的去隐藏。
她站起了身,伸手去解那脏污的布条,慕云宸浑身一颤,连忙护住向后闪躲,倾城抓住了他的手,动容的说:“大哥,这伤要是焐着是好不了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做妹妹的都不会嫌弃你的!”
听了她的话,他虽然放下了手,神色却越发的哀戚,悲恸间仿佛要落下泪来,“不嫌弃又怎样,我不需要你可怜,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妹妹,从今往后我也不当你是我妹妹!”
倾城一时说不出话来,伸出去的手缓缓收了回来,他见状猛地抱住了她的腰,几近哽咽的说:“倾城,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如果再失去你,定会生无可恋!你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倾城浑身僵住了,半晌抽出手来轻抚着他的发顶安慰:“我不会离开的,直到你伤好之前,我都会一直照顾你,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大哥。”
慕云宸目光一凝,眼中射出莫名的冷光,在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后,又很快消失于眼底,他紧搂着她的腰不肯松开,侧眼就瞧见门口那张阴沉的脸。
东方洛玉打从回来心情就没好过,适才劈柴好似劈人那般狠力,他是花了多大的力气说服自己捡了这顶绿帽回来,日后还要眼见着心烦着日日找气受,特别是对着这个阴险的男人,他时时刻刻都不能放松警惕,提防着那个傻丫头被人吃干抹净!
捂嘴咳嗽了一声,他把水桶往地上重重一放,冷声冷气的说:“水烧好了,他倒底洗不洗?”
倾城面上有些尴尬,轻推开了慕云宸出门准备浴桶,东方洛玉走了进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人,冷嘲热讽的说:“没想到慕城主也喜欢唱出苦情戏,用死乞白赖的手段留住女人的心算什么大丈夫?”
慕云宸褪去了一脸哀伤,坐直了身子冷笑道:“总好过某些人用些下作手段骗人感情,要说死缠烂打我还不及你一分。”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激烈交汇了一阵,在倾城进门时又各自分开,互不理睬的样子好似从未开过口一般。
倾城将浴桶拖至房中往里面倒满了水,准备妥当后,她将东方洛玉请出了门,他一脸哀怨的抓着门框,怒道:“我凭什么让自己的女人伺候别的男人沐浴!真当我是吃素的吗!”
倾城忍住了笑,附耳过去轻声说:“今晚让大哥睡我房里,我去你那里睡……”不是她愿意如此,实在是因为这院里只有两间卧房,看他面红耳赤的样子,就知道铁定想歪了,她佯怒地敲了下他的头,轻哼道:“不可胡思乱想,自然是你睡地我睡床!”
他立马苦了一张脸,小心翼翼的问:“那……亲亲总行吧?”
倾城深吸了口气,冷下语气一字一句的说:“不行,你要是敢胡来,就去睡柴房。”说罢,她丢下他转身入了房门,顺手还把门给掩了。
东方洛玉憋足了气,纵身上了房顶,他要看看慕云宸倒底能翻出什么大浪来,要是他敢有什么出格的动作,他一定找机会废了他!
房中雾气氤氲,慕云宸脱了个精光,精壮的身子半沉入水中,他看了看右臂上的伤口,将双臂搭在桶沿上,唇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
倾城进门的时候,他已恢复成低眉垂眼的样子,安静的等着她的到来,倾城走到他身后,一面用澡布为他擦身,一面仔细查看他的伤口,右臂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却依然狰狞可怖,烧伤后的腐肉皱结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碗大的疤痕,或许是因为伤到了经脉,他说他的右手全无力气,毕竟是习武之人最宝贵的一只手,若是真的毁掉几近成为废人。
她小心不让水溅到伤口上,心中思虑着该如何去处理,适才探过他的脉象确实十分虚弱,恐怕要先从内里开始调理,她想得太过专注,轻吐着麝兰之气阵阵吹拂到他面上,慕云宸的身体渐渐燥热了起来,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朦胧的雾气隔绝了桶中的春光,倾城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她的视线移到了他脸上,有些迟疑的问:“可否让我看下脸上的伤口?”
他眼一闭,温顺的点了点头,与适才宁死不从的模样大相径庭,倾城小心解下了他脸上的布条,只见他半张脸被火灼伤,几乎是容颜尽毁,也难怪不愿意解下布条示人。
感觉到整张脸曝露在她眼前,他并未睁眼而是死死抓住了她的手,有些紧张的问:“我很难看吗?”
倾城摇了摇头,又想到他闭着眼看不见,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说:“只要你安心养伤,总有一日会恢复的。”
他点了点头,缓缓睁开了双眼,那眼里的眸光像波纹一样一圈圈荡漾开来,看久了仿佛会被它吸入其中,倾城的双眼渐渐微眯了起来……
正当两人一瞬不瞬的对视时,突然掉下一块瓦砾落入了水桶之中,溅起的水花猛地将倾城惊醒了过来,她怔愣了一阵子,尴尬的笑道:“水有些凉了,我去打些热水来。”
见她急匆匆的离开了,慕云宸一拳砸在了水中,情动难耐的身体一瞬间冷却下来,他在心中恨恨的暗道:“就差一点就能控制她的心智,看来还是要在这里待上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