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爱》区墨言

13、第十二章

　　一夜无眠。
　　天将亮时，倾城才离开了迎风阁，她不敢惊动任何人，冒着晨雾走在僻静的小道上。
　　绕过烟波湖时，远远看见湖边小亭里坐着一个红色身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慕云雅见她走来，挑眉冷笑，“我还以为你有多洁身自好，没想到也是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她起身从亭子中走出，一面打量着她一面轻佻的问：“你上了他的床？和自己的亲哥哥？”
　　心知她有多难缠，倾城避开了几步就想离开，慕云雅不依不饶的跟了上来，她面色苍白，周身带着寒气，显然是在这里坐了一夜，就算能明白她的一片痴心，也受不了她的无理取闹。
　　“二姐心有所属可自去争取，倾城志不在此，绝不会阻了你的去路。”
　　她加快了步伐想要离开这里，此处偏僻还能与她撞上真是运气欠佳，她一夜未眠正是头晕眼花，哪有心思再与她纠缠？
　　慕云雅最见不惯她这副清淡的模样，仿佛她苦苦追求的东西在她眼中只不过是不值一提，女人的嫉妒心是可怕的，逼得她理智全无只想将眼前之人置于死地，“我看你还能清高到何时？！”
　　她暗中运起一掌袭向她肩头，眼中杀意毕现。
　　倾城回身之时，掌风已骤然而至，她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却不想身后就是湖堤。眼看就要掉了下去，一道黑影突然出现拦腰截住了她的身子，她稳稳落在一个清冷的怀抱里，抬头看见熟悉的玉面具，心里顿时踏实了几分。
　　“你没事吧？”沈离轻声问道。
　　倾城点了点头，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他眼底温柔的眸光一闪，就要带着她离开。
　　慕云雅挡住了两人的去路，一脸的鄙夷嘲讽之色，“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初没有一鞭子抽死你，反而造就了一对狗男女！”
　　她甩出袖中长鞭狠狠向沈离抽去，沈离一挽手中长剑勾住了鞭梢，将未脱鞘的剑向前一送击中了她肩头，慕云雅踉跄了几步就摔倒在地，捂着肩膀神色阴狠的瞪着他，满眼的仇恨。
　　“你竟敢伤我？！总有一日我会剁下你的双手，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随时恭候大驾。”沈离拱了拱手，不想再看到她的丑恶嘴脸，搂着人就离开了。
　　身后传来慕云雅的唾骂声，晨雾之中，她面目狰狞得好似恶鬼一般。
　　沈离抱着倾城几个起落回到了观月阁，见怀中之人面无血色嘴唇青紫，他有些担忧的问：“你真的没事？适才是否被她伤着了？”
　　倾城疲倦的摇了摇头，熟悉的疼痛又从胸口蔓延至全身，她下意识的去摸袖中的瓷瓶，却又想到离上次服药不过半月光景，这解药绝不能用得这么频繁，于是忍着疼痛轻推开宋离往房间走去，她毒发的样子绝不能被任何人看到，这点仅存的尊严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勇气。
　　看着她关上了房门，沈离心里满是担忧和疑问，他很想问她昨夜去了哪里，又怎会弄成这副模样，她看上去永远是一副柔弱不争的样子，在这偌大的慕府之中过得似乎并不舒心，却总是一副闲散的笑模样。
　　他跃上了屋顶，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抬手摸着脸颊上的面具，心里感慨万分，即使是他最讨厌的慕家人，他也没办法不为这个丫头忧心……
　　倾城进房后就蜷缩在一角瑟瑟发抖，她隐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疼痛一波接着一波的席卷着她全身，令人生不如死。
　　对面的铜镜映出她骇人的面容，她整张脸笼罩在黑气之下，双眼血红唇色青乌，周身的骨骼劈啪作响，就好似被折断的枯木，也如同被折断般疼痛难忍。
　　她忍不住悄悄的流着眼泪，年幼时的记忆中娘亲也曾像她这般痛苦，最终她选择了一把火将自己烧成灰烬，结束了永无止尽的痛苦。
　　像她这样从生下来就背负着无法选择的命运，又该如何是好？她还记得娘亲在走之前一遍遍的对她说：“要好好活下去，不为了别人，只为了你自己……”
　　人说朝如青丝暮成雪，生命是如此短暂，又让人如此眷恋不舍，活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她总能想到办法回天续命。
　　耳边猛然响起了东方洛玉的话，“想解你身上的毒只有一个办法，母蛊就在慕云宸身上，只要杀了他喝下他的心头血……”
　　她浑身打了个颤，口中都好似有了一丝腥味，心跳快得超乎寻常，仿佛是因为一个念头而让身体里的魔魇苏醒了过来。
　　“不可以，不可以……”她断断续续的呢喃着，安抚着受尽折磨的身体，也安抚着心里莫名的欲望，她难以忘记东方洛玉刺杀了城主爹之后，刨开了他的胸膛，可他的心早已不鲜活，流出了腥臭的污血。为了让她无法解毒，他早早服下了毒药毁了这唯一的药引子，令她失去了解除蛊毒的机会。
　　他是如此的恨她，恨不得她死。他死前的眼神狰狞可怖，因为害怕，她下手给了他最后一击。
　　她宁愿大哥因此而恨她，也不愿他陷入爱恨两难的漩涡之中。她始终是对不起他，又如何下得了手伤害他的性命？
　　身上好受了许多，她坐起来出神的望着那面铜镜。若这真是她的命数，她愿意平静的接受，
　　找一个地方做完自己想做的事后安静的离开，眼下是爱也好恨也罢都已无力去想，她又怎能用短暂的朝华夕落去辜负了谁的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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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时辰后，一辆马车驶出了慕府，一路辗转了一个时辰，在城中的一家酒楼前停了下来，一个身着斗篷头戴面纱的女子下了马车后走入店中。
　　傅玉楼临窗而望，见人已到了就收回视线，他唇角抿着一抹淡笑，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
　　少顷，包间的门一开，女子走了进来，盈盈行了一礼，“见过傅公子。”
　　“二小姐多礼了。”傅玉楼起身相迎，面上挂着温润如玉的笑容，“快请坐！”
　　慕云雅褪去了斗篷摘下面纱，露出妆容精致的脸，今日她的穿着打扮并不张扬，竟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在桌前坐下后，她柔声说道：“公子多礼了，今日相邀幸得公子赏脸，云雅在此谢过了。”
　　傅玉楼拱手一笑道：“二小姐言重了，得二小姐相约傅某荣幸之至，不知今日约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慕云雅敛下眉眼，神情状似犹豫的说：“此事……与我三妹有关，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傅玉楼眼底的精光一闪而过，手中纸扇轻摇，疑惑的问：“不知是何事让二小姐难以启齿？傅某有心娶三小姐为妻，若是此事事关重大，还情二小姐直言相告。”
　　慕云雅轻轻颔首，一双翦水秋瞳泛着惹人怜爱的波光，声色诚恳地说：“看得出傅公子是个情深意重的人，云雅不忍心欺骗于你，就算说出来会有损我三妹的名声，也定会直言相告。”
　　她顿了顿，似是斟酌了半晌才说：“其实我三妹她早有了意中人，并且已经私定终身……”
　　傅玉楼一合纸扇，神情大为惊诧，“此事怎讲？为何我从未有所耳闻？”他面上佯装震惊，心里却暗讽此女行事卑鄙又爱搬弄是非，端的是一副无耻贱人之相！
　　慕云雅见他十分在意，想是与自己的目的更是接近了几分，“傅公子有所不知，三妹所爱之人正是副城主东方洛玉，以他二人的身份若是相爱定会不容于世，又怎会走漏了风声？”
　　傅玉楼紧皱起眉头，连脸上惯有的温和笑容也消失不见，“此事何以证明？若只是以讹传讹，傅某定会揪出那个散播谣言之人，还三小姐一个清白。”
　　慕云雅暗自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是真是假，只要等副城主回来便见分晓，我大哥已急召他回城参加寿筵，到时自有办法证明。只是大哥他向来疼爱三妹，就怕他到时候有所偏颇，对公子有失公允……”
　　“那二小姐认为该如何是好？”
　　见他已经完全上钩，慕云雅轻笑着说：“只要能抓个现行，还怕那两人会矢口抵赖？此事还要傅公子出一份力，才能还你一个公道。”
　　傅玉楼本就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更巴不得她兴风作浪，此时拱手笑道：“傅某多谢二小姐提点，一切就全凭二小姐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