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来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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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去揣测锡德的脑子里究竟藏着些什么东西，要知道他从来都不热衷于与人分享想法。在无数次的碰壁之后，米亚已经放弃了跟锡德脑子里的东西玩捉迷藏，现在她只关心任务的进展情况。
女性吸血鬼微微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让其他成员暂时退出任务？”
“是的。”锡德一脸闲适，就好像没听出米亚语气中的不满一样，“我建议撤回一切不必要的人手，接下来的调查和追踪由我个人负责。”
“说服我。”米亚言简意赅。
“赤银的监视对象不在警方公布出的名单上。”锡德用手指敲击着桌面，那声音听起来有点神经质，“我从看到名单的时候就在思考这究竟是为什么：这并不是我们监视的第一个对象，也并不是我们监视的唯一对象，为什么只有他与众不同？我们已经确认了杰克·杨的死亡，也确定警方切实带走了尸体，在这种情况下，受害名单被修改表明警方有内鬼。但不管我怎么调查，杰克·杨都只是个身份普通的小人物，他的死亡即使公布出来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最开始，我做了这样的假设：他对于任务目标而言有着不同于别人的意义，警方一旦深入调查会给任务目标造成麻烦。但是我瞬间就推翻了它。我并不认为警方的调查能力能与赤银媲美，如果连赤银都无法找出明显疑点的话，那么又有什么理由去指望警方作出什么突破呢？当然，你可以用目标谨小慎微来说服自己，但是，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
锡德竖起了一根手指。他的手指修长又白皙，看起来真的像是个只和笔杆、圆规、绘图尺打交道的办公室职员。
“如果只是为了防备警察，那么冒险修改信息倒不如干脆让水滴没入大海，这样反而看起来更加自然。毕竟现在不管是警方还是媒体，关注点都更着重于‘连环杀人犯雷欧·亨特’，而不是这些持续增加的受害人，不是吗？所以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对方已经察觉到被‘什么人’盯上了。”
“这不可能。”米亚语气坚定地反驳，“赤银的成员都接受过专业训练，不可能轻易露出马脚。”
“所以我才说是‘什么人’，而没有直接说是‘赤银’。”锡德耸了耸肩，“准确来说，我认为对方也只是处于怀疑阶段。他们可能在杨的周围发现了一些痕迹，但这些痕迹并不能作为确定性的证据，指明他真的被监视了。于是他们想出了一个检测的方法——从受害名单上删除这个人。如果杨真的被监视了，也确实有黑暗中的敌人潜伏着的话，那么当然不会忽视这么明显的缺口，而会选择深入调查下去，不是吗？任何一件事，行动的步骤越多，那么意外和破绽也会越多，他们的想法倒是不错。况且，从对方的角度来说，就算这个担心是多余的，这个测题本身也并非毫无意义。”
米亚立刻明白了的锡德的意思：“雷欧·亨特。”
锡德点了点头。
“是的，即使那个‘假设中的敌人’并没有出现，但是作为‘真实存在的敌人’，雷欧并不会忽视这一点。虽然对方将这作为一个引鱼上钩的诱饵，但反过来看，这也是一条捷径。”
“我赞同你的假设。”吸血鬼用手指抵住了自己的下巴，“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们需要撤回人手。”
“在有明确行动方向的前提下，其他人对于我而言只是拖累而已。”锡德露出了轻蔑的笑意，“我们的目标可不是傻瓜，否则这次赤银根本不必要一次性出动十一人。按照那位通缉犯的说法，他应该也是‘实验体’之一。在面对仅有一人的雷欧·亨特时，目标当然会竭尽全力清除瑕疵品，毕竟就算再怎么厉害，他也只是数名实验体中的一个。但你想想，如果对手是完全不知深浅的‘赤银’呢？同为一个组织的决策者，你应当能够猜到对方可能会有的行动吧。”
在片刻的思索之后，米亚做出了回答：“把一部分势力推出去用以掩护核心成员，在摸清对方的底细之前，都小心地蛰伏起来。然后根据对方势力大小选择交战或者撤退。”
——看吧，有个聪明的上司就是能让人省心一点儿。
“虽然对于我们来说，那并不是个无法解决的问题，但我想你也一定不会愿意白白浪费精力与人力。毕竟，赤银的人手十分有限，而你桌上的任务书却总是堆得那么高。我知道你对赤银的实力很有自信，但事情并不总是按照计划进行，意外存在于世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锡德紧盯着笔记本的摄像头，露出了一个标准的营业用笑容，“那么，我亲爱的米亚小姐，你能够保证其他人真的可以在面对任何意外时，都绝不露出一点马脚吗？”
米亚沉默了。
正如同锡德所说，世界的运行轨迹是那样不可捉摸又充满变数。每一个小小的抉择都会带来千差万别的结果，即使真的拿出列举着一千种状况及其处理手法的计划书，现实也总能用第一千零一种狠狠招呼你的脸颊。
“万全的准备”不过是个只存在于想象中的词组而已。
——我能够保证他们绝不露出马脚吗？
——不，我不能。
“——我能。”
锡德的声音里没有兴奋也没有自负，他就只是在随意地叙述一个事实而已。
这可真叫人讨厌，米亚想。
却该死地无法反驳。
“我需要你对我保证不会做出违反赤银准则的事来。”米亚做出最后的挣扎，“你没有搭档，这不合规矩。”
“我保证。”锡德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可你我都知道，你根本不相信我给的保证，不是吗？”
米亚面无表情：“至少需要走个过场。”
“放心吧，至少短时间之内我一定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锡德说着，口气里连丝假装的安慰都舍不得给，“毕竟，我得取得那位好心的雷欧·亨特先生的信任，好让他自愿成为我的盟友才行。你看，上帝这次也站在我们这边，才给我们送来了这么一把通向成功的钥匙。”
被锡德惦记绝不是件好事。米亚在想象了一下雷欧·亨特未来的境遇之后，忍不住露出了同情的脸。
“不要这样看着我嘛。”那种熟悉的冰冷弧度又挂上了锡德的嘴角，“现在，让我们来商量一下该如何使用这把钥匙吧。”
雷欧最近非常疲惫。
自从他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怪物”之后，有时候对于身体的控制会变得特别费力。
莱尔察觉到了他的疲惫，也曾劝他试着稍稍放缓步伐，可是雷欧并不确定自己还拥有多少时间，他无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停下脚步。
在又一次带着浑身的血迹回来之后，他的身体终于到达了极限，在莱尔出现在视线中的那一瞬间倒了下去。
锡德对此非常满意。
如果说初见时，雷欧的晕倒是临界点之后的最坏选择，那么这一次，雷欧的表现无疑说明，对于他来说，莱尔·佩雷斯是个可以让他感到安心的人。至少，在面对莱尔时，他能够放心地昏睡过去。
这很好。
锡德并没有将雷欧安置在客房，而是将其搬到了自己的卧室。随后他联系了米亚。
片刻之后，在社交网站上，一个名为“鸟类爱好者”的用户发布了一张游隼的照片，在感慨了一番现在城市中已经不太能见到这种猛禽之后，又呼吁大家要保护野生动物，因为那只游隼明显受伤了。
生活安定富足的人总是愿意找机会表现一下自己的美好内在，而珍惜环境保护动物又恰巧是个热门话题。在各种有意无意之下，这条信息被迅速地传递了开来。
在收获了数百个评论之后，另外一个名为“Jesse”的女性用户留言表示了质疑。
“这只游隼说不定是被人驯养的呢！我亲眼看见它飞进了一户住民的家里。虽然看得并不特别清晰，但我认为应该是同一只鸟。”
为了佐证，这位Jesse小姐还附上了一段对焦不准、十分模糊的视频。视频中向着窗台飞去的游隼翅膀上确实沾染着一片血迹。
这条平平无奇的留言很快就被新的评论淹没了下去。
锡德看着视频中虽然模糊、但明显能看出是自己房子的建筑物，愉悦地笑了。
——网已经结好。
静谧的夜晚很快就到来了。
在笼罩着整个足迹镇的、长青植物的清冽味道中，混入了一丝甜腻的香气。
黑暗中，锡德的眼睛弯了弯。
猎物来了。
他动作轻盈地来到了床边，往雷欧嘴里塞了一粒药丸。这是罗德这些天废寝忘食研究出来的，专门针对雷欧个人的体能恢复剂，能够暂时缓解雷欧基因的不安定，附带提神作用。
随后他迅速躺在了雷欧旁边，并完美地装出一副熟睡之中的样子。
药剂的作用非常迅猛，仅仅过了五秒钟不到，雷欧猛地睁大了眼睛，清醒了过来。
他很快察觉到了空气中那丝异样的甜味。
不是□□。但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雷欧迅速屏住了呼吸。他的夜间视力比起普通人类要好得多，很快就发现自己是在莱尔的房间里，而这位房主正躺在自己旁边，睡得一脸幸福。他粗鲁地用力推了推莱尔的肩膀，又在被子下面打了他几拳。莱尔的睫毛颤抖了几下，在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雷欧用力捂住了他的嘴，并用动作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
“空气里有东西，尽量少呼吸。”雷欧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莱尔还有些迷蒙的眼里蹿出几分惊慌的神色，但很快的，他的眼神就逐渐清明了起来，而变成某种沉着的东西。他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雷欧的手离开了。他凝神听了听房间外面的动静。一楼有很轻的脚步声，不是警察。雷欧熟悉警察的行动方式，这批人明显比警察要更加训练有素一些。侵入者总共有十个，其中六个进了房子，还有四个分布在屋子外面，应该是为了防止他跳窗逃跑。
幸好莱尔这次没有随便脱自己的衣服，雷欧紧绷着脸如此庆幸。他从腰间拔出了手枪，并利落地上好了子弹。
莱尔拍了拍他的肩膀。
雷欧回过头去，发现一个小型防毒面具放在自己面前。而举着面具的那个人脸上已经端正地佩戴好了另一个。
他用复杂的眼神深深看了莱尔一眼，接过了防毒面具。
莱尔十分无辜地对他眨了眨眼，摸出了手机。在一片黑暗中，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冷色的光映照在莱尔脸上，为他增添了几分诡谲。
[我是个生存装备爱好者。我还有别的型号的防毒面具。还有各种瑞士军刀，各种匕首，各种医疗救护箱，多种型号的子弹……这位客人，请问您有什么需求吗？]
雷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大抵是那眼神中鄙夷的成分过于浓重，莱尔在雷欧刺人的目光中只□□了几秒钟，就忍不住败退了。他挫败地摸了摸鼻子，把手机收了回去。
脚步声已经到了楼梯下。
雷欧不由自主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他的内心并不像他的外在表现那样镇定。事实上，他的心情沉重极了。他模糊地感到这次的袭击者都是实验体，这也许是源自同为实验体的共鸣。
一口气对上十个实验体，他并没有全身而退的自信。
更要命的是，他的旁边还有一个莱尔·佩雷斯。一个温和、纤弱[]、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如果没有莱尔的话，他可以选择变成游隼从空中突围，难度也许很大，不过至少还有一定的逃生几率。但是雷欧的正义感不允许他丢下莱尔。
然而，就算是做出舍命掩护莱尔逃离的觉悟，形势也并不乐观。如果袭击者能够找到这里，那就证明莱尔已经进入了那些家伙的视线。即使他今天能够从这里逃出去，之后要面对也可能是无休止的追杀。
雷欧此刻有种深切的内疚。
如果没有晕倒在莱尔的门外。
如果离开之后没有再次回到这里。
如果在莱尔表示善意的时候没有因为一时软弱而全盘接受。
——糟糕透顶。
锡德注视着雷欧的背影，那道笔直的背影已经绷紧到了极限。
这个小小的房间显然已经成为牢笼，而笼中那只陷入困境的野兽已经做好为了“同伴”搏命的准备。
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锡德的眼睛眯了起来，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明显。
——多么顺利。
接下来，该是“结成同盟”的戏码上场了。
“如果一次只进来三个人，你是不是能够解决？”莱尔忽然开口，他的语气轻快又平和，没有半分紧张感，“放心，外面听不见我们说话。”
雷欧紧皱眉头，疑惑地看向莱尔：“怎么可能？”
“具体原理我没法对你说明，所以只说结论。这个房间被动过手脚，它完全隔音、异常牢固，而且其中的生命体无法超过五个。这是我公司为我提供的安全保险。”莱尔平静地不断抛出重磅炸弹，“既然你身上也有不合常理的事情发生，那你应该能够理解吧？虽然我不清楚敌人的底细和实力，但我想，仅仅是保命的话我还是能够做到的。所以你待会儿可以完全不用顾虑我。抱歉，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起过这些事儿，因为我的上司不太喜欢我们对人说这些。”
雷欧用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莱尔，试图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找出哪怕一丁点儿特殊的地方。
雷欧不是没有怀疑过莱尔。毕竟在帮助了自己这档子事上，这个年轻人的反应一直不合常理。
但雷欧对自己的直觉非常自信，他从莱尔的身上并没有感到过恶意。
“我能分辨所有人的谎言，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谎。”莱尔冲着雷欧笑了笑，“其实我很想说点好听的场面话，比如‘我相信你的为人，所以愿意把秘密告诉你’之类。但不太美妙的是，事实上，除了完全信任你，现在我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毕竟现在在这件屋子里，可以称之为‘同伴’的，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同伴？”雷欧抿了抿唇，“即使这些麻烦事都是因为我？”
“相信我，我遇到过比你更麻烦的事。”莱尔的声音柔和极了，“谁没有过艰难的时候呢？在这种时候，比起孤零零一个人，当然还是有人能跟自己共同进退比较好。放心，我正在休假中，想帮谁都是我的自由。再说，我也并不是对你毫无所图，你大可不必感到内疚。”
雷欧沉默了片刻，仿佛正在迟疑。随后他很快下定了决心：“我不明白我身上有什么好让你图谋的。可是，如果我在事件解决之后还能活着，那么不管你想要什么，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都会想办法满足你。”
听到雷欧的保证，莱尔的笑容立刻璀璨了几分。
“就这么说定了。等到这件事情结束，我希望你能加入我的公司。既然你已经无法回去做警员了，倒不如干脆把你的能力用在更有用的地方。”
雷欧点了点头。
脚步声终于停在了门口。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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