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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荷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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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师曈跟着西齐回到转生殿,无申无丘挤眉弄眼对她道:“阿曈啊,这可是你第二次让西齐不归宿了,姗姗都没办到过呢。”
三天时间,显然已经足够无申无丘好了伤疤忘了疼,探头看看已经往后殿走远的西齐,回头继续对雨师曈夸奖道:“西齐多年的身世之谜可算真相大白了,你可是头功。”
说着又上下打量她,啧啧道:“石头配冰山,其实很合称啊。我看西齐也不见得就对你没意思,阿曈你还是有戏的啊。”
西齐跟平等王公然对峙,而且雨师曈化出原身时周围也人数不少,想不传出来都难,不过西齐的身世八卦显然更合群众胃口,整个地府都津津乐道,雨师曈原身是曈珠的事反倒没太引人注意。
雨师曈想着自己是颗石头就忧伤,没心思搭理最后那句调侃味甚重的话。
无丘还很不识趣的继续扯这个话题:“不过话说回来,阿曈你原身是曈珠的话,就不可能是龙族了,怎么会长得跟那颗龙珠的原主那么像?”
雨师曈随口道:“可能我就是照着她的样子长的。”
“你一颗趴在海渊底下的石头,去哪里照人家的样子来长啊?”
“……”
无申无丘终于感觉到了雨师曈的忧伤,住了嘴,并且像是企图补偿似的提议以欢迎她平安归来的名义定桌仙鬼楼的外卖,晚上聚餐。
转生殿里难得聚在一起吃饭,本来饭菜不错气氛也不错,算得上其乐融融。
结果吃到后半程无申饱暖而思犯贱,突然道:“无魂无灵之物吸纳精华灵气化得元神人身,少说也得花个几十万年吧……”
无申边说边摸着下巴,语气沉重,“西齐啊,搞不好阿曈的辈分比你爹还大啊。”
“……”
一瞬沉默后只听到雨师曈一口呛住咳得天昏地暗要死要活的声音,西齐在旁边看她呛了半晌也没缓过来,破天荒的搁下碗筷给她拍了几下。
珩胥喝完手里的汤,看雨师曈已经被西齐拍得越发的面红耳赤,扬手抓来无申的考勤册,在这一天的日期后面加了一笔:“中伤同僚,罚俸一月。”
无申顿时目眦尽裂:“珩胥君!这是哪门子的中伤同僚啊我是照实猜测啊怎么又罚我俸禄?你是公报私仇么?!”
“咆哮上司,加罚一月。”
“……我错了。”
不管怎么说转生殿的日子大体上总是这么活泼热闹的。
第二天雨师曈继续她在转生殿的闲人生活,抱着毕池的三界图鉴翻看。翻到四海卷西海经的珍物篇时,第一页里便看到了曈珠的条目,跟塬阳向她描述的基本一致。
只是图鉴里描述的曈珠,大小多跟珍珠一般,了不起能有塬阳那颗拇指般大小。像她这样有拳头大小的,真不知道她师父当年是在哪里捡出来的。
想到师父,雨师曈稍微愣了一下。
她从小就粘师父,用京城土地的话来说就跟超强力的狗皮膏药似的,离了一时半会儿都要坐立不安到处找。前阵子师父刚离开时没一两天她就开始掰指头惦着想着,结果到了地府之后……她有多久没想起过师父了?
这个艰深而严肃的问题困扰了雨师曈,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直到被无丘的声音打断:“阿曈,阎罗君说请你去森罗殿一趟,差使在外面等着了。”
雨师曈记得毕池提过今天一早崔钰会回到地府,西齐整理卷宗的工作也交接了没再去森罗殿。不知道能有什么事能让阎罗王在这个时候叫她过去一趟?
来接她的差使就是上回送她回转生殿的那一个,第二次照面稍微熟了些,在路上便跟她提了叫她过去的缘由。
原来崔钰东南西北的跑了四处龙宫,东南北三个都表示没有龙族冲突以及龙珠丢失之事,最后到了西海,虽然也说近期没有此类事件,但西海龙王却十分关切上心的派了一位近臣做使者随崔钰一道回来,说想看看那龙珠。
雨师曈走进森罗殿前殿时就见阎罗王坐在上首,正对坐在崔钰旁边的一个陌生男子说话:“……崔判官出发时尚不知此事,本君让画师做的画像刚刚画好还未送往四海龙宫……”
说着看到等在门外的雨师曈,便暂时停了下来,“啊,来了来了。阿曈啊就等你了,快进来。”
崔钰旁边的那男子应该就是西海来的使者,身着官服颇有些气度,闻言朝雨师曈看过来。
“葛玳君,那龙珠暂被这丫头带在身上,而且我特意叫她来还因为她长得跟龙珠里幻出的……”
“……殿,殿下——?!”
阎罗王的话被葛玳惊声打断,一时有些愣的看着葛玳忽的站了起来,凸着眼睛把刚进门的雨师曈瞪得都退回了门边上。
葛玳满脸见鬼了的神色盯了雨师曈片刻,却像是发现自己认错了,原本要奔过去的脚步没迈出去,惊疑不定的扭头问阎罗王:“阎罗君,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位姑娘竟与我家长公主殿下如此相像?”
“长公主殿下?”
阎罗王皱起眉思索,崔钰也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西海龙宫如今,已有公主殿下了么?”
众所周知,西海龙族经过当年一场大乱元气大伤,老龙王心力交瘁且年事已高,平乱后没多久便将龙王之位让给了自己的嫡长子离川。是以如今的西海龙王离川君较之其他三位龙王而言相当年轻,虽然已有妻室,不过并没听说他添了儿女啊?
葛玳解释道:“我说的长公主殿下是我家陛下的亲妹,当年的渭水神君,西海长公主,荷川殿下。”
西海的嫡长公主荷川,曾为渭水之神,是离川的同母胞妹,不过西海龙族之乱时荷川身殒战中,已经是只存在于史册里的人物,所以阎罗王和崔钰并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
葛玳边说边拿出一个画轴:“战后殿下仙体有幸得以寻回,不过殿下的精魂龙珠却不知所踪,我家陛下四处搜寻多年未果。我早年曾教导过荷川殿下些许功课,算是与殿下较近之人,所以得知地府得了一颗龙珠,陛下便遣我携了殿下当年画像前来一看。”
阎罗王拿起桌上刚才没来得及展示的画卷,打开与葛玳手中的对比,看得出来是同一人,不过葛玳手里那幅似是更加年少时期的画像,雨师曈的模样跟她那时更为相像。
“方才我失态唐突了这位姑娘,实在是姑娘与荷川殿下年少时太过相像,冒昧请问姑娘出身及仙龄?”
雨师曈本来就被葛玳疑惑却又热烈的目光盯得有些毛毛的,再看他手里的和阎罗王手里的画像就越发的毛毛的了:“我,我今年初刚满一千岁,我不知道我什么出身……师父说我是尚在襁褓时被他捡到的……”
“令师是?”
“雨师玄冥,玄冥司神。”
葛玳的脸色蓦地又惊讶了——比起他之前的大惊失色,眼下的惊讶却很微妙的多了明显的尴尬成分。
阎罗王敏锐的抓住了他这个表情,顺势问道:“听说当年平乱玄冥也是去了的,似乎跟西海颇有渊源?”
葛玳依然是尴尬神色,欲言又止的左右看看,阎罗王便让殿内差使都退了出去,只剩他们四个。
“此事并不广为人知,当年荷川殿下与玄冥司神,唔,有情……玄冥司神曾在渭水和西海与殿下相伴许久。先陛下本已许了他们婚期……”
阎罗王和崔钰顿时瞪大了眼,并齐刷刷的看到了雨师曈身上:“难道阿曈是他们的……”
“不不,断无此可能!”知道他们猜测的是什么,葛玳打断道,“在西海之乱前荷川殿下已与玄冥司神分开多年,玄冥司神四方游历,虽偶尔路过西海时仍会来看看殿下,但也只是殿前极短暂的寒暄而已,这位姑娘年仅千岁,不可能是殿下的骨血。”
殿中一时沉默,崔钰却像是不死心的样子,到雨师曈身边指着她脸:“葛玳君,可是长得这么像啊!”
葛玳也十分纠结:“殿下的私事我等臣下本不该妄言,如今也是情况特殊才说了出来。殿下与玄冥司神为何分开我并不知详情,但确实他们分开后再未在一起,而且殿下也未见,唔,有孕过……实在不该有子嗣才对……”
阎罗王跟崔钰有些面面相觑——没想到竟还扯出了玄冥的陈年情史,而且尽管葛玳说得简练,但就他神色语气来看,这段情史的过程和结尾大概都颇不圆满。
沉默了片刻,葛玳问雨师曈:“姑娘可否让我看看那颗龙珠?”
“哦哦。”雨师曈这才想起自己来这的正题,连忙拿出龙珠递给葛玳。
葛玳小心接过来,凝神端详那龙珠幽幽的光泽:“这确实是荷川殿下的气泽……这么多年了,陛下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竟然……”眼圈竟然有些感慨的红了。等听说龙珠里如今只剩残魂,他便越发的感慨了。
过了片刻葛玳稍微平复下来,再细去看那龙珠,又皱了眉:“只是,为何这气泽里混了新鲜的血腥气?”
雨师曈便不好意思道:“之前在凡间取这龙珠时我不当心受了伤,吐了血在龙珠上……可能是因为这个……”
“……”
本身便有魂魄灵根之物,比如龙珠,是不可随意见血腥的,否则很容易被血气冲煞。不过不知道是雨师曈吐的血不多,还是荷川的龙珠本身抵御力强,似乎并未看出龙珠有什么不对。
雨师曈看着葛玳手里的龙珠,又想起一事:“之前在凡间调查时,据说是有个受伤的龙族将它藏到了凡间皇宫的湖底,也可能还沾了那个龙族的血吧?”
“还有此事?”葛玳闻言脸色一亮,“如此便都连起来了——上个月有个龙族昏在我们龙宫门外,嘴里只念着有要紧事要见陛下,只是他身上伤重,撑到陛下面前只说了荷川殿下四个字就昏死过去,眼下还在龙宫里昏迷着,不知他发生过何事。陛下因此事与殿下有关,便给玄冥司神传了消息,不过玄冥司神到了西海没多久,突然得了什么消息又立即走了,如今看来可能是知道姑娘你受了伤?”
阎罗王道:“可是玄冥到地府也只是看了阿曈无恙后便又离开了,说要去闭关,行色匆匆的……真不知道那家伙在搞些什么名堂。”说着便抬手揉额头。
明明龙珠的下落查出来了,却怎么觉得事态反而变得复杂起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