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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邀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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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森罗殿当值的时辰还没到,阎罗王正在把玩着那把被遗弃在他森罗殿门口的雨伞,一边回味昨天的八卦一边思考一个问题。
昨天一大早的时候,塬阳过来找他。
塬阳大早上坐到森罗殿里是件十分难得的事情,阎罗王得了通报过来,见他喝着茶等,神色难得的严肃,脚步便卡在门槛上顿了顿,脑中飞快的确认了上次下棋他并没有赖着塬阳银子不给,才放心的进去:“一阵子没见,塬阳你守着个清闲的施药府,怎么愁得比我还厉害?”
塬阳见阎罗王进来,放了茶杯起身就是一个大礼:“一大早就过来叨扰,实在对不住阎罗君。”
阎罗王被唬了一跳,赶紧正了脸色招呼他坐下:“什么事把你愁成这样,一大早便要奔波到我这里来?”
塬阳的脸上立刻显出深深的忧愁,不但忧愁,还透出不少焦虑和憔悴:“我今天过来是想请阎罗君帮个忙。”
除了守炉子操心丹药,阎罗王还没见过他如此模样:“你说。”
“阎罗君还记得前阵子那颗流落凡间的龙珠吧?就是阿曈如今带在身上的那颗。”
阎罗王点头表示记得:“是阿曈出了问题,还是龙珠出了问题?”
塬阳摇头:“阿曈和龙珠都很好。”
“那你愁个什么劲儿?”
“就是因为俩都很好,所以我的施药府眼下不大好了。”
“?”
塬阳叹了口气,一脸愁苦衬得他仿佛苍老了不少:“阿曈的仙气已经很招惹地府中的精怪,那颗龙珠又不是个等闲物件。我本来以为是七月初炼丹开炉加上阿曈和龙珠,情势才一时严峻。谁想从此后日日如此。白天阿曈时常不在还好些,但每每入夜施药府外便爬满了游魂精怪,我设的结界都裂了几回了。”
“且不说我那施药府上的药童弟子大多年少,每天看到那些爬满墙头屋角的妖魔鬼怪胆战心惊太难为他们,这才入七月没几天,再这样下去,难说还顶不顶得住外面那些群魔乱舞。”
塬阳说着话都透出无比深沉的疲惫,阎罗王仿佛都能看到他心头哗哗的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几日辛苦了。”塬阳司文掌药不擅长动武,万一七月半鬼门开时他一个疏忽,让哪些个妖魔鬼怪把雨师曈给叼走了,玄冥回来不拆了施药府跟他拼命才怪。
而且要是那颗龙珠被虎视眈眈而没有安全保障,阎罗王自己也要不安心。啧,好像前两天还听说那龙珠冒出了个幻影来……
“我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了,眼看将近七月半,所以才来问问阎罗君你可能想出什么对策?”
阎罗王看着手里的雨伞。对策啊,好像不用想了嘛……
.
午后的转生殿门口,无申无丘靠在门板上,难得的没有犯困打瞌睡。
昨天他们满心愧疚的迎着雨师曈幽怨的目光,才发现小绵羊的眼神也有能达到姗姗飞菜刀一般杀伤力的时候。
今天雨师曈没有到转生殿来,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被刺激得太深。
“你看你想的馊主意,还好意思说我的主意肤浅。”
“马后炮有屁用,昨天不知道是谁跟阿曈说你放心的去吧,这下可真放心了。”
“你之前不也马后炮来着么,五十步笑百步。”
“掉什么书袋就你会用成语啊。”
“嘿,不知道刚才那是什么意思吧,求我我就告诉你?”
“去死吧你!”
就在无申无丘即将再一次大打出手时,门外的来人暂时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西齐那张冷脸似乎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似乎又透出某种让人不想靠近的气场。无申无丘立刻撒手避让到两边,看向他身后跟着的雨师曈。
雨师曈倒还是一如往常的小绵羊模样。不过……
无丘看着她手上挎着个鼓囊囊的小包袱,神色还有些羞涩尴尬,连日来钻研倒追手法的惯性让一个念头啪嚓劈入脑中,惊得他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私,私奔了?”
须臾静默后,无丘就为他的说话不过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无申幸灾乐祸的蹲在躺尸的无丘旁边:“乱用词吧,这明明是夙愿达成终成眷属,叫你不读书。”
然后无申跟无丘在门口躺成了一双。
西齐头也不回的带着雨师曈进了前殿,把阎罗王的文书交给珩胥。
“七月结束前暂住在转生殿?”珩胥看完文书,看了看雨师曈,“知道了。毕判官你来安排吧。”
雨师曈被安排住到西齐隔壁简直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西齐在把文书给了珩胥之后便扭头回了自己房间,直到雨师曈安顿停当也没有出来过,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雨师曈在房间里呆坐了一时,想到西齐就在离她一墙之隔的地方,莫名红了会儿脸,却又黯然下来。
接连两次乌龙之后,她真是一点面对西齐的心理准备都没有。
而且继上树和送伞之后,西齐对她的态度跟以前并没有任何区别。死水里扔进颗石头都会荡起几个圈儿呢,这种什么变化都没有的态度,应该只能说明一个结论——她那两次连失败都算不上,只是单纯的,
被无视了而已。
……
想到这里,雨师曈顿时遭受二次打击,越发的黯然了。
偏偏翊姗第二天就要回天宫,于是提议晚饭弄成她的欢送宴兼雨师曈的欢迎宴,全员上桌不许缺席。
雨师曈不是第一次在转生殿吃饭了,但这一次却吃得比第一次来做客还要拘谨艰辛——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座位偏偏让西齐坐她右边邻座,这就极大的增加了她的心理负担。
平时最吵的无申无丘大概还在心虚,不好意思招惹雨师曈,还好她另一边坐的是许久不见的习书,他白天当值总是错过见着雨师曈的时间,难得碰上一回难免话多,让雨师曈尴尬的情绪少了那么一点。
但也只是少了那么一点。
想完全忽略西齐的存在是不可能的,尽管雨师曈目光绝对不往右边瞥,筷子绝对不往右边伸,但因为紧张还是没少做打翻杯子碗筷咬着自己舌头之类的事情。
西齐一直视若无睹的吃着自己的饭,直到雨师曈千辛万苦夹起一颗鱼丸,却在途中不慎打滑,正正飞到了西齐的碗里。
“……”
西齐沉默的看着碗里那颗鱼丸。
雨师曈也沉默的看着那颗鱼丸。
整桌人都沉默的看着那颗鱼丸。
伸筷子过去把它夹回来好像不是个好办法,但就这么看着,好像更不是个好办法……天啊她该拿这颗鱼丸怎么办?
一道道灼灼的的视线几乎要把那颗无辜的鱼丸给扎穿。
没等雨师曈想明白她到底该怎么办,西齐扭头看她:“我吃了?”
雨师曈木然的一愣,下意识点头:“哦。”
然后大家就看着西齐把那颗鱼丸吃了下去。
“……”
她真的没有听错什么以及看错什么么?
雨师曈木然过后,又不得其解的飘忽了。于是她飘忽的扭回头,飘忽的伸筷夹了只蛋饺,飘忽的整个咬进了嘴里。
“喀拉!”
一声难以忽略的闷响直接让雨师曈神色扭曲的捂了嘴,痛得差点飙泪。
……就算她刚才有些走神,可吃到嘴里的确实是只蛋饺吧?
雨师曈一边扭曲着脸一边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却发现刚才差点硌碎她牙齿的是一枚铜钱。
铜钱?
翊姗却看着那铜钱笑起来:“哎呀,我偷偷包了铜钱在蛋饺里,是凡间的习俗,听说谁吃着了谁就会有好运哦!”
雨师曈捂着嘴没缓过来:“……”这是哪门子的缺德好运……
“喀拉!”
熟悉的声响让雨师曈下意识的牙根一疼,再次把头扭向了右边——恰好看到西齐面无表情的把嘴里那枚铜钱吐了出来。
珩胥正给翊姗夹了一只蛋饺要往她碗里放,手一转到了自己碗里,从中夹开看过里面没有铜钱,才又放到了翊姗碗里。
翊姗低头看看自己碗里被开膛破肚的蛋饺:“我总共就只包了两枚……”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然后统一把目光投向那两个咬了铜钱的“幸运儿”。
西齐倒是没有因此发火的倾向,擦了擦嘴,放筷要结束用餐的样子,却在放筷的同时扭头对雨师曈道:“明早你有事么?”
清清冷冷平平淡淡的语气,和西齐平日里说话没有任何不同。
不过……刚才不还在说咬铜钱来着吗?
雨师曈看着离她不过半臂间距的西齐,摇头:“没有。”
西齐便点头:“那跟我去一趟血池地狱。”
雨师曈也点头:“哦。”
西齐:“今晚早点睡,明天要很早出门。”
雨师曈:“好。”
整桌的人都看着西齐跟雨师曈一应一答,再看着西齐起身离席——他向来是最早吃完走人的——半天谁都没有动静。
半晌无申眨眨眼:“什么情况?”
无丘摇头:“从鱼丸那里开始就看不懂了啊……”
毕池沉吟不语。
翊姗眼睛发亮。
连珩胥都思忖道:“为什么我觉得他们这几句话说得已经很有……内情,的样子?”
几道目光齐刷刷扎到了雨师曈的身上,无申无丘再次热血沸腾——难道她前两次乌龙成那样也把西齐拿下了?!
果然西齐是个吃苦瓜的么……
雨师曈还维持着向右看的姿势,好一会儿才茫然的回过头:“为什么西齐要我跟他去血池地狱啊?”
席上一瞬安静——“这是我们想问你的好吗!!”
其实如果他们刚才观察得稍微仔细一些,会发现雨师曈和西齐与其说是对话,不如说是西齐单方面说话,雨师曈总共只发了四个音节,还只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而已。
雨师曈茫然之余又觉得有些抑郁。这还是西齐头一次主动约她出门吧,可是为什么要用原本应该说“明早跟我出门约个会”的语气和姿态……约她去地狱啊?
让人完全不想赴约啊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