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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怦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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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雨师曈搬了小板凳在药圃里坐,三足金蟾蹲在她膝头呱呱叫。
浩汤已经恢复了人身回风伯庙去了,而且估计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跑来地府叫嚣要找西齐报仇了——飞廉给他闲散的时日有限,而且昨晚看完西齐跟解乔动手以及他一招干掉好几只精怪后浩汤就再没炸过毛,应该是对西齐的实力彻底服气了。
不过看他离开时那一身热血澎湃的架势跟扎了鸡血似的,可能揣的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念头,回去好好修炼天天向上去了。
被浩汤闹了好几天,突然闲下来了还有些不习惯。雨师曈低头看着三足金蟾发着呆,想起昨晚西齐送她回来时说了今天他有事不会过来。
话说浩汤来折腾的这些天,西齐也是经常出门。龙珠的调查告一段落,他不是该闲下来才对么?
“阿曈姑娘?”
耳边的声音让雨师曈回了神,抬头看到来人时愣了一会儿:“你是……平洲师兄?”
平洲,就是前些天把施药府闹得乌烟瘴气的那位稻子兄。
雨师曈事后听玉白提过,平洲这一趟闹得凶恢复得也快,刚把伤口包扎好就缓回来了,只是平洲作为被众师弟们长期景仰的二师兄,每次恢复后想起自己失常时的所作所为都会有一段羞愤欲死的过渡期,于是雨师曈也没有冒然的去打扰探望。
不过,面前这个连黄澄澄的“稻子装”也能穿得文雅谦和的美青年……真的是那天那个神经病么?
平洲遇上雨师曈也有些尴尬,却还是朝她行礼一谢:“那天多谢阿曈姑娘,不然我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乱子来。”
“平洲师兄太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她当时也就是随口那么一扯,谁知道那么有效。
雨师曈看平洲即便难堪之色还在,举止依然难掩翩翩风度,越发没法把他跟“稻子版”平洲联系到一起,转开话题道:“平洲师兄今天怎么突然到药圃这边来?”
平洲的院子离雨师曈的住处不远,在施药府最靠里最清净的地方。即便是不失常的时候他也都是呆在自己院子里,很少出来。
“哦,这个么。”平洲笑笑,抬头看了看上空,“我今早起来便突然发现施药府上的结界加固了好几层,有些好奇,出来看看。”
地府里不乏妖魔鬼怪,施药府里又储着不少珍贵药草和丹药,为了防盗向来罩着厚厚的结界,雨师曈虽然听说过但没有太留意:“是么?可能是昨天起入了七月,所以塬阳司神才加固了结界吧。”
平洲再抬头去看上方天空,还没接话,一个小药童找过来:“阿曈姑娘,师父请你到前厅去。”
雨师曈疑惑的别过平洲,跟着小药童到了前厅,就见里面除了塬阳,还坐着万年一张冰山脸的西齐。
咦,不是说今天不来的么?
塬阳看到雨师曈进来便起身过来,神色恳切:“阿曈啊,你今天且跟西齐君出门逛个半日可好?”
“??”
雨师曈一头雾水的看看塬阳,又扭头看看西齐。西齐那张脸色,似乎并不大高兴。
西齐确实是不大高兴——今天一大早玉白就来拍转生殿的门板,说塬阳急事找他,把他拖来了施药府。
离施药府还有一段距离就看到整个施药府都散发着一股乌烟瘴气的气息——施药府的结界外乌泱泱爬着各种游魂精怪,集一集大概能凑出个地府精怪大全来。
就算是入了七月,这样的景象也还是稍微壮观了一点。
塬阳一脸憔悴的等在大门口,看到西齐就跟看到救星似的冲过来:“西齐君啊,你今天把阿曈领出去转一圈吧,去哪里都行,逛个半日就好,拜托拜托!”
西齐皱了皱眉,“今天恐怕不太方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塬阳的声泪俱下打断了——施药府向来都比较招精怪,尤其是丹药炼好开炉的时候,且引来的精怪数量跟丹药的好坏程度密切相关。
西齐再度看向那片乌泱泱,平平道:“看来司神这次炼了一炉好丹。”
“不光是丹药的问题啊!”塬阳抹了一把脸道,“这里有一大半精怪是阿曈引来的,当然我这次炼的也确实是好丹……总之再过两个时辰就开炉了,到时候丹药加上阿曈,我这施药府怕是要被它们给压塌的啊!”
按理说寻常小神仙没这么能引精怪,但雨师曈身上还带了颗龙珠,惹来精怪的本事就不知道翻了多少倍了。塬阳虽然是司神,但毕竟是个司文职的,降妖除魔的事实在不是他的长项。
雨师曈跟着西齐出了施药府:“西齐,我们去哪里啊?”
“森罗殿。”
最近西齐出门,皆是去的森罗殿——崔钰被阎罗王派去四海龙宫,手头撂下不少事务,临行前把事务交接下去,其中一项整理卷宗的活儿找不到人接替,便指名拜托给了眼下无事的西齐。
于是西齐便不得不“看在曾经同殿共事的情谊上”到森罗殿当文书劳力。
雨师曈想象着西齐一身杀气坐在案前理文书的样子,便实在觉得崔钰绝对是故意的。
“不爱读书怎么行,时不时也要熏陶熏陶的嘛。”阎罗王做语重心长状看着在侧殿里整理卷宗的西齐,又扭头看向雨师曈,笑眯眯道:“你今日临时过来,我这里也没什么其他好玩的,不如跟我到前面一道看看堂审?”
“……”难道看那些死状各异的鬼魂在殿上鬼哭狼嚎就是好玩的么?雨师曈光是想象都觉得头皮发麻了:“没事没事,我挺喜欢看书的,留在这里就好,不到前面打扰阎罗君堂审了。”
阎罗王离开后,侧殿里只剩下雨师曈和西齐。
西齐坐在案前,周围高高低低全是有待整理的文书卷宗,雨师曈怎么看都觉得他还是提着锁链收拾魂魄的样子更顺眼,也没敢靠得太近,在卷宗堆里找出两本注册名目,便拖着小板凳到挨着殿门的地方坐下来看。
雨师曈还是头一回见到注册名目这种传说中掌定众生命数的册子,看得十分认真细致。
注册名目本该由第一殿鬼判殿负责管理,在森罗殿里的这些,大都是出了意外差错的特例。比如雨师曈手里这本,是不久前四方神中的玄武执明神君下界历劫的命数,执明神君投生为一员骁将,被大将军的千金穷追不舍却不予回应,直到将军千金坠崖而亡时才幡然醒悟,追悔莫及。
本来是一个挺让人惆怅的故事。
却不料将军千金坠落山崖时,武德星君驯养的一只小鹏鸟外放练飞恰从崖下过,被砸了个正着,更不料幡然醒悟了的执明神君也跟着将军千金跳了崖,又将那小鹏鸟砸了一回,终于把小鹏鸟给砸成了重伤。
于是这就变成了一个让人惆怅的事故。
武德星君心疼自己的宝贝鹏鸟,但执明神君表示这是个意外他算无责,上头还没折腾出个明白结果,所以那将军千金的魂魄也只能暂扣在地府,去向未定。
雨师曈合上注册名目,正有些出神,书案那边传来纸张响动,抬头看过去,就见西齐又摊开了一大摞卷宗。
晒进侧殿的日光已经渐渐热了,一束束斜斜的穿透进来,照得整间侧殿明亮通透,雨师曈甚至能看到那刚刚摊开的卷宗上方,有细微的尘埃在光束里飞舞。
案前那个素来冷气的身影,仿佛也被温热的光线烘出了些暖意,显得有些不太真实。
那本注册名目里的将门千金,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无意撞见了靠在树下凝神看兵书的年轻骁将,蓦地怦然心动,从此不可自拔。
雨师曈看到那一段时,并不太懂那位将门千金怎么会蓦地就怦然心动了。
但现在她远远的隔着卷宗和书案看过去,明明西齐蹙眉专注的神色里写满了不乐意,明明这个文气十足的环境跟他一点都不协调,她却看得有些怔了,许久没有移开眼。
“……你就这么喜欢西齐啊?”
昨晚解乔的话突然鬼使神差的冒出来。就像阳光下突然被摊开的卷宗,一下子便扬起了纷乱的细密尘埃。
喜欢……么?
西齐终于从卷宗里抬起了头,直直对上雨师曈的目光,看了片刻:“你是不是饿了?”
“…………呃……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