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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病中 ...

  •   “宇文拓,你身上真臭。”

      大概是从这句话开始的,夜半。

      宇文拓抱着一团陈靖仇感觉身上黏糊的衣服已经干了,但是雨与泥水味道并不好闻,稀里糊涂地哼两声我也觉得,然后忽的一个激灵,后知后觉地爬起来:“你叫我什么?”

      “好热…走开啦……”

      那个家伙不知似在梦呓还是什么,眯着眼睛又叫了几声宇文拓。

      宇文拓也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他怔坐了会儿,用手探了探青年的额头,果然,烧了。

      吁一口气,他的确是有点气不过。淋了大半夜雨,就是他也觉得有点扛不住,莫说陈靖仇了。

      怎么刚才就忘记叫他喝些姜汤了呢。宇文拓揉揉自己的眉心,打起精神认命地爬起来,离开那暖烘的被窝时感到袖子被微小的力道一扯,他微笑着将陈靖仇的手塞入被子,又给那个叫着热的病人添了一床被褥。

      几乎忙活了一夜,陈靖仇的体温到鸡鸣时分才有所下降,宇文拓用唇贴着他的额头,终于放心一点。

      “自作孽不可活啊。”他看着那安然睡颜,总觉得一股气堵着,想骂吧又噎住,想说些什么打动人的又说不出口,谁让他宇文太师铁血挥戈半辈子,快忘了什么叫柔情蜜意。

      更何况陈靖仇是男人,就算他再怎么怜惜和喜欢,他也无法用对待女子的方式面对他。

      心疼与自责纠葛着,宇文拓想他真该找个出口。

      这时陈靖仇醒了,半睁着眼睛迷蒙地看着天花板,宇文拓喂他喝了点水,他的眼珠子转了两圈才真正清醒过来,开口就问:“安儿怎么样?”

      “很好。”宇文拓说谎是不用眨眼睛的,自然不会说今早他瞥一眼那株翠色消瘦的树苗,心里也隐隐难过。

      “我要去看看。”陈靖仇披上衣服就想下床。

      宇文拓虎起脸:“胡闹!”

      他这一声倒像带点曾经在军营战场叱咤风云的气势,可怜的没见过世面的陈国皇子不出意料被唬住。

      宇文拓把他塞回去:“你给我好好地呆着,哪也不准去。”看他耷拉着脑袋那般可怜又没精神的样子,终是心软补道,“安儿好的很,倒是你想给他看你这幅病恹恹的鬼样子?”

      “你才有病。”

      “嗯?”他捏了捏陈靖仇想踹他却软绵绵没力气的小腿。

      “……”

      “谁有病?”

      “…我。”

      “……你笑毛啦!”

      宇文拓强忍住笑意,看陈靖仇那副挤眉弄眼的样子,就差没说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了。

      他也退一步,顺毛道:“先喝药吧。你病好了,我们就去看安儿。”

      “我们?”陈靖仇从来就不会捕捉他话里的关键内容,宇文拓只做不闻,挑眉再给一棍子,“当然,如果你不听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你敢?”

      “我不敢?”

      “…你幼不幼稚啊。”

      “……喝药。”

      那一包又苦又恶心的中药,也不知是因为在雨里进了水还是宇文拓心急熬的火候不对,竟比平常时候都苦,陈靖仇喝了一口是说什么也不肯了。

      “你不喝病就不会好。”

      “不好就不好。”

      “你不想见安儿了?”

      “……”

      “这样好吧,我喝一口,你喝一口怎么样?”

      “不……唔好……”

      眼睁睁看着宇文拓含了一口药,眉头皱也不皱,他总算知道那个你一口我一口是什么意思了,药剂被渡入口中,仍是那般苦涩难食,被强迫地协助咽了下去。

      他总算知道身上的男人不是什么谦然君子,他甚至还没同意这个糟糕的方案吧……

      根本就是土匪,懂得趁虚而入……

      陈靖仇想着,生气里没由来忘记自己还可以一口咬掉那讨厌的舌头。

      宇文拓松开他,是很果断的,似乎就只是单纯的喂药,陈靖仇红着脸咳了两声,他还拍拍青年的背问要紧么。

      药碗一递,正色关切:“继续?”

      陈靖仇抢过那盛有褐色液体的碗一口气灌下去,心里骂了几声道貌岸然。

      “你真讨厌宇文拓。”

      撇过视线才没说一句嘴里又被塞入东西,他恨恨地一合嘴却只咬到自己的舌头。

      宇文拓往他嘴里塞了蜜饯,以牙还牙:“讨厌就讨厌吧。”

      ***

      宁儿冲爹爹屋里喊一句:“我上学去了——”

      也没指望里面有所回应,装好书具就往学堂赶。

      他得承认自己是有点吃味的,秋老虎走了,冬天冗长又干燥,自打那天后爹爹就已会过病气加之他也大了为由把他彻底赶出房,谁可怜他一个人窝在隔壁听那电闪雷鸣发抖到天明——

      想想就觉得好心酸!他抹一把眼睛,一定是心酸到不行所以眼泪都出不来了!

      哼哼唧唧半天都没人关注他,只好低调地走低调地回,爹爹就只知道和靖仇哥哥窝在一起,见色忘……呃算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吃谁的味了。

      路过门口眼角瞥到满园生命力顽强的植株被暴雨刮落了叶子后如今光秃秃的树干上又有一抹新色,他揉揉眼睛,发觉自己没看错,竟是活了下来。

      也是,冬天之后就会是春天。

      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屋里又穿出乒乒乓乓的声音,他觉着爹爹一定是在欺负靖仇哥哥一个傻子,不由就有点不平。

      不过,他听说自己曾经有个弟弟或者妹妹。

      陌生的词汇,但是靖仇哥哥说,他或她叫安儿,和自己的名字很像。

      他想,若是靖仇哥哥和爹爹把他赶出去做那什么能给他添一个新的弟弟或妹妹,他真的一点点也不介意。毕竟一个人,还是有的寂寞什么的。

      这个想法直到多年以后被陈靖仇大力揉着头说我是男的啊死孩子才被残忍地扼杀。

      神使鬼差地,他走到那株被疯子常叫做安儿的树苗旁边伸出手摸了摸稚嫩的枝丫:“快快长大吧…嗯,安儿?”

      当然树不会回应他,只是从枝头冒出细小的嫩绿叫他怎么看都可爱。

      人不能够失去希望,生命,就是希望。

      但是这时,日子还是一样地过,学也还是要上的。

      宁儿是个男子汉,宁儿该学会自立了。想起爹爹类似敷衍地嘱咐他的两句话,他倒是觉得挺有理。

      他们家俩个残疾人,到最后挑大梁一定得靠他,瞧爹爹现在就这样的色令智昏不理朝政的样子,那些家底迟早是要挥霍光的。

      他觉得有点沉重,又有莫大的光荣。

      这日宇文宁儿吹着口哨,边腹诽着自家不负责任的爹爹,趁着冬日暖阳走向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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