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姊妹淘（红楼梦同人）》糯米猫儿

43、第四十二章

　　薛岷四十多岁，和兄长薛岐长得很像，只是身量略高些，他穿着一领皂袍，脚下一双云头鞋，薛罗氏戴着银丝鬏髻，上插一根玉簪，穿着珠子褐的柿蒂纹对襟褙子，落叶黄的马面裙。
　　薛岐看上去并不像豪商巨贾，金灿灿地，手上七八个戒指儿，一脸骄矜，“腰缠万贯下扬州”去，薛罗氏也是如此，倒像是普通读书人家的眷属。
　　两口子一般地朴实无华。
　　薛蟠带着弟弟妹妹们见过叔婶，薛蝌和薛宝琴也上前来，给薛王氏问安。
　　“给伯娘请安。”
　　“好好，快起来。”薛王氏满脸是笑。
　　除却他二人，同薛岷夫妇回来的还有一名少年，年近弱冠，戴一根羊脂玉的簪子，身穿鸦青色杭绸素面夹袍，脚蹬玄色缎靴，肤色微黑，眼睛不大，嘴角习惯性地上翘，看上去很爱笑，他和薛蝌兄妹一起给薛王氏行了礼。
　　薛岷笑道：“这是三房里的蜻儿，宝钗和宝仪怕都不记得了吧。”
　　“记得，常给我们讲故事呢。”宝钗笑道。
　　“二哥哥……”宝仪一下子想了起来，和宝钗笑着对视一眼，一起福礼道：“见过二哥。”
　　薛蜻还了半礼，含笑道：“妹妹们都长大了，连仪儿也这般高了……”
　　上京那年，宝仪还小，舍不得离开，小胳膊箍着他的脖子，哭得满脸都是眼泪，气儿都喘不匀，只是不肯上船，大人们哄了顿饭的功夫，她才抽噎着松开手，到如今，连那个小娃娃也变成豆蔻年华的女孩儿了。
　　如白驹过隙，几年的时光就这么匆匆过去了。
　　宝颜也被抱了出来，站在奶娘裙边，很认真地学着姊姊们行了礼，薛蜻看见，一把抱起她来，抚着她柔细的头发：“这是咱们的小颜儿了，是不是？”
　　宝颜乍被抱到高处，吓得尖叫一声，挥舞着小手挣扎，待发现自己被安然地置放在一双手臂中，又欢喜了，咯咯笑道：“是！是！”使劲点着小脑袋，小脸笑得像朵盛放的花儿。
　　“二哥哥，我还记得你给我讲的那个故事……”宝仪笑道，小巧的鼻子微微翘起，颊边梨涡闪现，更显得娇俏可爱。
　　故人重逢，不觉陌生，更显得亲密，只几句话，当年的亲厚感就回来了。
　　互相见礼罢，薛王氏上前，执着薛罗氏的手，眼中泪光盈盈：“都几年不见了……”
　　薛罗氏哽咽道：“大嫂……”
　　两人携手进到厅中。
　　家人齐聚，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至于他们的住处，早已经安排好了，数日前薛王氏就命人收拾过，扫撒已毕，只待入住就可以了。
　　于是，薛蜻和薛蝌住到了外院，因薛螭要准备童子试，薛蝌就临近他住着，两人一处读书，倒也颇有进益。
　　宝琴则住进了郁柳园，此园以柳得名，取自“郁郁园中柳”，内有一荷花鱼池，并数株柳树。
　　***
　　安顿好后，薛王氏和罗氏两妯娌又带着孩子们，到相熟的几家亲友家去拜访，今日赴席，明日还席，足足热闹了数日。
　　到贾家时，宝玉见到宝琴和薛蝌，这般钟灵毓秀的人物，回去之后，又笑又叹，对着自己屋里的丫头们是好一阵感慨，引得袭人等也去瞧了一回，回来都道所言不虚。
　　只是薛家在京，贾母也不好留他们住下，送别时分，宝玉心内眷恋，更添了几分不舍。
　　薛岐和薛岷则连日在外书房议事。
　　这日，宝钗准备向薛岐回省亲生意之事，才走到窗下，就听到里面薛岷压低了的声音。
　　“通政司的差事，不若也卸了吧？”
　　“这……还需再思量思量……”
　　是薛岐低缓的声音。
　　宝钗退后几步，回身走了出来，金莺候在外面，见她这么快出来，小声问道：“姑娘，不进去了吗？”
　　“有书放在房里忘带了。”她折向了旁边的夹道。
　　正是秋季，树下落叶森森，踩着簌簌作响，尺余宽的小径上，金黄焦黄枯黄赭黄等各种黄色汇在一起，斑斓已极。
　　宝钗的眉头逐渐蹙了起来。
　　在薛家清透的水面下，难道还藏着她看不见的内容？不然，何以会提到“通政司”？
　　“姑娘！”她的思绪被打断了，抬起头来，只见金莺咋咋呼呼道：“姑——姑娘，前面有人！不是咱家的！”
　　果见前方有处袍角一闪而没。
　　“换条路。”宝钗皱着眉道。
　　到了香雪海，她挥手叫金莺退下，靠在榻上，盯着梁上描着凤鸟细致华美的彩画，目光凝重，好半日，动都未动一下。
　　***
　　“前面是一艘官船，吃水很深，后来才知装的是漕粮，一路都平安无事，到了楚州地界，不知从哪来了一伙流民，驾着小筏子，蜂拥上去抢粮，船上的官兵敌不过，纷纷被赶下水去，扑通扑通，下饺子似的，有个人游到我们船边，扒着船舷求救，他的手臂都丢了半只，露着青白的骨头茬子……”
　　“啊？”
　　宝仪吓得往后一缩，藏在香如身后，手指紧抓着她的蝴蝶撒花面子的灰鼠小袄。
　　“真吓人……”香如喃喃道。
　　宝钗抽了口冷气，又问宝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年。”宝琴道：“那时大伯还没过去，我们去湖广时遇到的事。”
　　宝钗觉得后背发寒。
　　时势艰恶，流民也换了副面孔，和薛蟠几年前遇到的截然不同，区别之大，简直不亚于狼和羊……
　　宝仪原本是缠着宝琴问她外面见闻的，却被听到的这段故事吓到了，惶惶了大半日，夜里惊醒了好几次。
　　进入十月，各处来报账的掌柜络绎不绝，多是来自北边和中部各省，神京路远，冬季交通不便，南边广东福建几省的都去了金陵族里，将来一处对账就是了。
　　这还是有几省的生意结了，不然来的人还会更多。
　　饶是这样，也让宝钗对薛家的家大业大有了更深的认识。
　　薛岐和薛岷忙着接见这些人，连饭都是在外院用，偶尔见到了他们，也是行色匆匆，说不了几句就又走了。
　　这样的繁荣景象，宝钗还是第一次见到。
　　正巧又有庄头来交割年货田租，薛王氏叫几个陪房嬷嬷开库房，搬运货物，又有置办冬衣，安排各处煤炭等，初冬宝琴染病，又忙着请医问药等，有时还被薛岐请去见外客，应接不暇，连紫菁都被借到上房去帮着算账了。
　　这日饭毕，宝钗邀请宝琴宝仪到香雪海去，才进门，便听碧菱取笑道：“好姐姐，听说那山西的乔庄头带着他儿子来了，说是想替他儿子在家里寻个媳妇哩！”
　　“指不定看上你了！”花枝也不饶人，嘻嘻笑道：“或许明儿就使人来求咱们太太呢！”
　　“胡说！”碧菱立起眉毛道，见宝钗带着两位姑娘进来，忙敛了声音，躬身道：“姑娘。”
　　花枝忙打发小丫头去泡茶。
　　傍晚，薛王氏陪房的宋嬷嬷来传话，道：“这几日，家里人多，外男不少，太太说，请几位姑娘小心些，别被冲撞了。”
　　宝钗等站起来听了。
　　花枝请宋嬷嬷坐下喝茶，宋嬷嬷笑着解释道：“姑娘们都是娇客，水做的人儿，咱们老皮老脸的，就不怕这些个了。”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
　　喝过茶，宋嬷嬷急急地走了。
　　各处的请安、省候，也都被免了。
　　过了几日，房里的书都翻看过了，宝钗甚觉无聊，翻出几年前记下来的现代知识，想想添了些上去，又叫花枝寻出画笔纸张，画起画儿来了。
　　“姑娘，”缃儿进来笑道：“林姑娘打发人来，请姑娘和甄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去做客呢。”
　　“太太怎么说？”宝钗闲闲地勾上了最后一笔。
　　“太太说姑娘们若想去，可以明日早饭后过去。”缃儿回道。
　　“好了！”宝钗吩咐绯儿把画稿收起，又吩咐缃儿：“你去回太太一声，说我明日过去，再问问姑娘们去不去。”
　　缃儿应声而去。
　　宝钗又叫绛儿，把她前几日画的衣服样子找出来，准备明日一早带过去。
　　***
　　林家。
　　“我父亲给了我两家铺子！”宝钗对黛玉笑道，又问她：“你说做什么的好？”
　　“呶，”黛玉看向茶几上的衣服样子，转回笑道：“如何？”
　　“很好，我回去叫丫头们做起来，看看效果如何，你也别闲着，多画几张图样出来。”
　　“好嘞！”黛玉笑着应了：“名字么，让我想想，对了，‘天衣坊’和‘霓裳阁’，怎么样？”
　　“好名字！”宝钗笑道。
　　“林梁他们又有的忙活了！”黛玉也笑：“对了，你叫人送来的几对兔子，可帮了我的大忙了！”
　　“什么忙？”
　　“先保密着。”
　　黛玉只是不说，恨得宝钗直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