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曾经（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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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潮时，海边露出大片的礁石，时而光滑时而尖锐，缝隙中还藏着贝壳和寄居蟹。邵容蹲在一条窄窄的石头缝儿前面，用木棍儿努力的又捅又抠，脖子肩膀还有小脑袋也不停的跟着手里的动作变换着角度。不一会儿，她揪着一条螃蟹腿儿，惊喜的蹦了起来，用清亮欢快的童声稚气的大喊道：“爸爸！妈妈！螃蟹！是螃蟹！”
恢复视觉后，整个世界像一条斑斓的彩虹，在邵容的眼前渲染出奇幻的光彩，哪怕是最普通最细小的事物，在她看来，都显得无比的可爱而新奇。
林静把裤腿挽到膝盖，露出麦色的线条紧实的小腿，他手里拎着个不大的海蓝色的塑料桶，里面装着些海水，几缕翠绿的海藻悠悠荡荡，其间掩映着几枚小小的海螺。他把桶递到邵容面前，让她亲手把小螃蟹放进桶里。
“爸爸！等一会儿我们钓几条小鱼，也把它们放进去，好不好？”邵容用绵绵软软的小手牵住林静的大手，奶声奶气的撒着娇。
林静笑：“爸爸就算把小鱼钓上来，也还是得放回大海里去。”
“为什么？”
“因为小鱼还没长大，像你和弟弟一样，只是小宝宝，如果就这么钓上来，太残忍了。”林静耐心的解释着，像个温柔而慈爱的父亲。
“我长大了！”邵容抗议道，“我不是‘小宝宝’了，林祺才是！”
邵容的手指指向正被夜岚抱在怀里的林祺。林祺被海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原本是乖乖的任由夜岚抱着，不哭也不闹，现下突然有一根手指伸到眼前，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抬手紧紧的攥住，然后不由分说的就往嘴巴里塞。
邵容明明吃痛，可也只是惊讶的睁圆了眼睛，反倒是那胡乱咬人的“小魔怪”，大概是姐姐手指头上所沾的海水太过咸涩，他竟然转转眼珠又扁扁嘴，“哇”得一声大哭了起来。
这一哄，又哄得手忙脚乱，耽误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再踏上海中的钓鱼台，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太阳开始偏西向缓缓的移动。
这是一块儿巨大的海中礁石，被打磨建成平台，盖了间小屋，涨潮时孤悬海中，只有遇到退潮才会露出可步行至此的礁石滩涂。林静一手执吊杆小桶，一手牵着邵容，夜岚跟在身后，小心翼翼的抱着林祺，熟稔的登上了这钓鱼台。面前是开阔平静的湛蓝海面，被撒上点点碎金，光芒四射，回头是一整片金黄色的沙滩，因初春时节人烟稀少，显得清静而悠然。
支好吊杆，邵容乖乖的守在那里，眼睛眨也不眨，小脸被海风吹得泛红，却神色执拗而专注。夜岚在她身上又裹了一层厚厚的外套，这才放心。紧了紧怀抱里刚刚哭累了睡去的林祺，再抬头，才发现林静一直注视着自己。她笑：“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沾海藻了？”
“只是突然想起我们原来来过这儿。不过那次的回忆，可不怎么美好。”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夜岚歪着脑袋略一盘算，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岁月真是杀猪刀，你别逼我记起自己今年到底有多大。”
“你得拿出点儿时二小姐的阿Q精神出来。”
“什么意思？”
“她不是都号称，‘过了十八岁，每过一个生日，就小一岁’吗？”
夜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我回头得恭喜她一声，可以回去念幼儿园了！”
“她的智商，倒真跟幼儿园差不了多少。”林静说，“偏偏周彦就是把她当个宝。”
夜岚垂下头，发丝被海风轻轻扬起，眼底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淡淡伤感。
林静只当没有捕捉到她这一刻的失神情绪，语气仍旧轻快，半真半假，倒像是在开个无足轻重的玩笑，“你有我把你当个宝，同样也可以在家里，过‘上幼儿园、玩儿过家家’的生活。”
夜岚平静的答道：“我太没安全感了，总想抓牢些什么东西。如果彻底成为你的附属，我怕自己会夜不能寐。”
“你就是想太多了。”林静顿了顿，突然猝不及防的俯下身，在夜岚的娇艳饱满的芳唇上偷了个带响儿的“香”。
邵容正好扭头看过来，忙捂住脸，不好意思的喊道：“爸爸妈妈羞羞！羞羞！”
夜岚从错愕中回过神儿来，本能的捶了林静一下。林静笑得云淡风轻，眼底却暗暗收敛着一股深不见底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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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静记起，上一次来这里钓鱼，是高一寒假，他们都还只是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除了他和夜岚，同行的还有时家兄妹，周彦，薄宏和薄芸，熙熙攘攘的一大群，欢笑多，但各个都是锋芒毕露的人物，争吵自然也少不了，只是从海边走上钓鱼台走过这几百米的滩涂，皮薄肉嫩娇生惯养的薄芸和时潇潇就已经抗议得差点跟“行程提议者”时经纬吵嚷起来。
薄芸：“刚才一脱鞋，那沙滩就烫得跟锅底似的！踩一下我都差点儿直接窜起来！好不容易到了有海水和着细泥的浅滩，可以清清凉凉的走一会儿，又突然变成这么扎脚的石头坑子！再这么一路扎下去，本小姐这滑溜溜的脚底板儿，就得给扎成筛子了！”
时经纬撇撇嘴，哼了一声，“还滑溜溜呢，指不定是有脚气还是鸡眼……”
“时经纬！”薄芸大怒，挥舞着钓竿儿，直接朝他的屁股上打去。
时潇潇看哥哥被好友追着打，一会儿屁股上挨一竿子，一会儿脚底下又被石头茬子扎得够呛，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乐不开支，捂着肚子半天直不起腰来。相比时潇潇和薄芸的跳脱开朗，夜岚则安静许多，林静轻轻牵着她的手，两人比肩而立，没什么多余的话，但神色间一颦一笑的传递，却都透着默契与温馨。
说起来，那是夜岚这辈子长得最不好看的时候。五官的轮廓自然还在，但大概是因为青春期发育又或是附中的伙食太好，只一个学期的工夫，夜岚的体重整整长了30斤，因为个子高挑，再加上先天的骨骼纤细底盘儿轻，倒不至于胖到人人侧目的地步，但她本身是顶着中考免试直升录取和校花的双重头衔进得附中校门，只一学期就吹气球似的走了样儿，在当时倒也是被人传得沸沸扬扬的一出八卦新闻。
夜岚本身话不多，不是张扬的个性，被人议论的多了，敏感纤细的内心渐渐生出一丝隐隐的自卑。她把留海留长了一些，一双深邃的大眼睛在发丝间若隐若现，像是隔着一片幕帘，将她和周围的世界渐渐隔绝开来。
洗澡时，夜岚会站在镜子前，暗自打量自己的身体。
镜中的少女身上的肉松松垮垮，白花花的，坠在腰腹和大腿上，脸部的变化不大，依然是瘦时的样子，罩上宽松肥大的运动款校服，倒也能遮得七七八八。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走路时会摩擦生疼的大腿根儿，全部报废的裤子，去服装店不再敢随意试穿紧身款式的尴尬，以及身旁的林静越发的英俊耀眼，都会让她渐渐开始自惭形秽。
他似乎看不到她的变化，别人要她少吃些，或直白或委婉的说她胖了，她脸色一白，他便跳出来接话，“谁让附中建了个四层小楼，盛着八个食堂，承包给不同的八路人，让他们自由竞争，结果逼得他们把伙食弄得越来越好，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能吃到，最后整的我们全校师生一起养膘儿，夜岚这段数，放附中里才哪到哪儿？根本数不着！”
言罢，他会牵住她的手，不轻不重的握一下。
那是夜岚最依赖林静的时候。
他是全校女生都在议论纷纷的对象，家境优越，相貌英俊，爱运动，开朗幽默，成绩中上，几乎出尽了风头，每天课桌抽屉里都会冒出些匿名的便条情书，或者零食水果。可他总是看也不看，吃也不吃，全都丢给她、时潇潇和薄芸，然后洒脱的挥挥手，跟时经纬、周彦、薄宏去球场打球。他擅长快速突破，又很爱出风头，有时表现的抢眼一把，惹得场下尖叫声连连，他却置若罔闻，只是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独属于他的当时活像个糯米团子时的女孩儿，然后冲她英气逼人的挥挥拳头，露出阳光舒朗的笑容。
大多数时候，林峰和常静都忙于工作无暇顾及他们，林静在家里几乎是走到哪儿都得黏着夜岚。少年时青涩懵懂，欲望来得突然，对女生的身体充满了好奇。他会控制不住力道的用力亲她，总觉得那微微翘着的嫩粉色唇瓣儿间，有股淡淡的幽香，令他怎么吸都吸不够。她很僵硬，学不会回吻，但对他的要求也从不拒绝，初时表现得紧张僵硬，两只手蜷在他的胸前，使劲的攥着点儿衣襟，后来渐渐也学会了忘情投入，会搂着他的腰或者脖子，身子激动的发颤。
她在发育时体重骤增，所以胸部发育的非常可观。有一次体育课测800米耐力，她跑起来，前胸有若有似无的颤动，跑道旁是刚刚跑完1000米正在休息的男生，有几个人吹口哨起哄，嚷嚷着问她衣服里面是塞了馒头还是包子，林静的脸色顿时阴鸷得像是从地狱里刚杀上来的修罗，整个人扑过去，每一拳落下去都又准又狠，让对方无还手之力。林静当时脑子里其余念头都没有，只觉得那是他自己的东西，别人碰不得，看不得，连议论的资格都没有，他这人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也只是因为在乎的东西少，但真正看重的宝贝，肯定是要霸道执拗的绝对占有，不允许旁人有丝毫的觊觎。
他第一次把手放在她胸前的时候，喉间是压抑着的喘息，眼睛里是勃然的欲望，他只知道，这个被他压在身下的女孩儿，是他的，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全都是他的。
可夜岚却推开了她。
她第一次拒绝他，让他微微发愣。
“你害怕？”
她摇摇头，“我怎么会怕你。”他们的身心，早就亲密的如同一人。
他的手又探了过来。她紧张的用手攥住衣襟，“我不想现在……”
“为什么？”
“我们太小了……”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我当是什么事……反正无论早晚，你都是我老婆。”他说的理所当然，这在彼时的林静眼里，就像“1+1=2”一样，是不需要犹豫的真理。
她沉默，只是手下的力道越来越紧。
“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不好看。”她闭着眼睛，贴在他的胸膛上，“我现在这么胖，我自己都不愿意洗澡，不愿意在镜子里看到我自己，我更不愿意让你看到这样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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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了夜岚心中的结，林静便不再逼她。
每次她一示弱，总会把他心里那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彻底激发出来。他一会儿牵着她的手，一会儿又捏捏她的脸，真像把她当成自己的专属玩具。时经纬老是说他魔怔了，他也只是冷哼一声，笑对方“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
一行人就这么磕磕绊绊的上了钓鱼台，嘻嘻哈哈的钓鱼烧烤，不知不觉就过了涨潮时间。等一行人再回过头去的时候，哪里还看得见那一片走过来的滩涂乱石？眼前已经全都成了汪洋一片。
是在钓鱼台上聊天看海，等待几小时后的下一次退潮，还是游回岸边？一行人看法不一，出现了分歧。林家管教严格，夜岚和林静又是偷跑出来，自然得及早赶回家去。于是最后，众人商定，一群人兵分两路，夜岚和林静游回岸边，找浴场的工作人员开快艇来接其他人。
一下水，冰凉的海水深度已然没顶，好在两人的游泳技术都很好，很快就游出了深水区。
到了脚可沾地的地方，心中自然踏实了许多。可脚下的碎石及其尖锐，夜岚的脚底被扎伤流血，泡在海水里，疼痛难忍，又得让伤口继续在新踩上的石头尖儿上反复的戳划，走路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林静见状，微微伏低身子，说：“上来，我背你。”
夜岚摇摇头，“快到岸边了，这么多人看着，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林静坚持道，“现在就算爸妈在跟前，我要背照常背，他们俩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儿！上来！”
夜岚心里的爱意和感动几乎沸腾，她眼眶酸酸的，终于低下身子，搂住林静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
林静将夜岚背了起来。
“你好像轻了。”他笑嘻嘻的说。
“胡说！”夜岚捶了他的肩膀一下，“我现在见了秤就跑。”
“为什么啊？”
“怕把秤的弹簧给压出来……”
“哈哈哈！”林静朗声大笑。
“别笑了，省点儿力气。”夜岚将脸贴在林静的后背上。
湿湿凉凉的后背，紧实宽阔的肌肉，那里，就是少女夜岚的全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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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岸和沙滩，近在眼前，而身后，钓鱼台已经距离很远。
遥遥的，传来欠扁的时经纬高声大喊的声音。
——“林静！你背得动吗？用不用歇一歇？”
林静只觉得，伏在自己后背上的身体，突然僵硬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曾经（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