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背面》尤溪

11、腹黑（3）

　　夏语冰现在在G大当讲师，上课时习惯把手机调成静音，这天下午，他很不巧被排了满课，所以等他再拿出手机来看一下的时候，不仅被里面几乎挤爆了的电话和短信给吓了一跳。

　　所有的未接来电和短信都来自夜岚，她似乎遇到了急事，接连不断的打了一个小时，而短信里只有短短的几个字，显得很仓促，却已经足以把他吓得心惊肉跳了。

　　“你妈受伤了，掉了几颗牙，我陪她在G大医学院附属医院的口腔科看病，一直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下班后你赶紧过来啊！”

　　因为是下班高峰期，夏语冰选择了地铁。车厢里拥挤的人潮像是刚刚启口的沙丁鱼罐头，空气憋闷令人窒息，更让他心烦意乱。他把手机又拿出来，拨打夜岚的电话，可高速行进的地铁却突然冲入地下隧道，信号也自然变成了零。

　　这一路的不顺，才刚刚开始。出站的时候，夏语冰竟发现自己的地铁票不知道遗忘到了哪里，而排在他后面准备出站的人潮发出阵阵嘘声，他有些尴尬的退出队伍去旁边的窗口补票，又发现刚刚还拿出来查看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小偷给偷走了。

　　从哪里看，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从地铁站到附属医院这一路，夏语冰几乎是健步如飞。他自然担心母亲，而在这一层担心下面，又有一层更加难以名状的不安，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感觉到底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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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甘蓝掉了四颗牙，疼得满脑门儿都是汗。医院建议她装烤瓷的，又极力推荐最贵的进口货，宋甘蓝抓着床单，含混不清的说自己没钱，夜岚便低声接话道：“阿姨，您先别考虑钱的问题了，给您镶上了不耽误吃饭才是最重要的，我去给您交钱。”

　　宋甘蓝讪讪的没有吭声。

　　忙完必要的手续，宋甘蓝终于躺在了操作椅上，夜岚和林静坐在门外走廊里的长椅上面，两人间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这样的家庭，你也嫁？”林静平静的问道。

　　“没有哪一段关系是白璧无瑕的，只要语冰对我好，别的事情我愿意忍耐和妥协。”

　　“你也看到妈今天的样子了，她不会同意的。”

　　“今天的事情只是意外。”

　　“她那性格和做派，恐怕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林静的声音流露出一股淡淡的轻蔑。

　　这股子轻蔑像一根针，扎进了夜岚的心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突然失去了理智，霍的站了起来，怒视着林静，沉声道，“不关你的事！林静，我拜托你可不可以离我远一点！只要摊上你，我的生活里就没好事！你给不了我幸福，难道看我幸福你也忍不住想要破坏吗？”

　　“对，只要你的幸福不是我给的，对我而言就没有什么意义，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情圣。”林静平静的坦白，仿佛谈论的是明天早上的天气，可眼神中却透着一丝认真和炽热。

　　“你无耻！”

　　“还不都是你惯出来的？”林静淡淡的笑出来。

　　夜岚彻底炸毛了，肩膀抖的厉害，白皙的脸颊迅速涨红，但嘴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口渴了，”林静站起身来，“给你买瓶柠檬红茶？”

　　“我不要。”夜岚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听话。”林静按住夜岚的肩膀，把她压回到椅子上，“不然我就把我们过去的事告诉里面的那位。喝口我买的东西，又不会中毒。为了这点小事惹毛我，你得不偿失。”他压低声音，音量仅能让他们两个人听到，目光扫过紧闭的诊室大门，其中隐隐带着一丝笑意。

　　夜岚呆在那，她抬起头，睁大眼睛，仿佛要这样才能看清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对她而言熟悉又陌生，爱过也恨过，现在却只想要逃开的男人。

　　他身上散发着令她熟悉的男士香水和烟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熟悉到她哪怕闭着眼睛都能在茫茫人海中将他寻出，可现在，却让她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他这是在干什么？威胁她？

　　他凭什么？

　　时至今日，他还有脸这样做吗？

　　“随，便，你。”夜岚一字一顿的说。她的眼神清澈而倔强，流光四溢，声音却冷得让人如置冰窖，“跟你有关的一切，我早就已经不在乎了。”

　　林静沉默了片刻，突然笑出了声来，“你真是不经逗，我跟你开玩笑的。”

　　“你无聊是不是？”

　　“怎么会，跟你在一起，我从来都没无聊过。”

　　望着林静离开的背影，夜岚的眉头不禁又皱紧了几分。如果说刚回国的时候，林静待自己有心痛有迷茫有惊喜也有不知所措，那么现在，他先是断然决定离婚，后是用这样的态度面对自己，似乎势在必得，胜券在握。他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她说话，像是在不动声色的编织着一张天罗地网，一寸一寸的收紧他的包围，然后静待她终有一日成为他手心里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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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静捧着一杯热的柠檬红茶和一杯不加糖和奶的黑咖啡，夏语冰则是脚步迅疾几乎头不抬眼不睁的往前冲，两人谁都没看清楚对方，就这么狭路相逢的撞了个满怀。林静本能的护着给夜岚买的那杯柠檬红茶，另一只手的黑咖啡几乎全都倒在了夏语冰的休闲西装外套上面。

　　夏语冰的脸色在看清林静之后变得更加难看，“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好意思。”林静把只剩底儿了的黑咖啡扔掉，掏出纸巾，递了过去，“擦一擦吧。”

　　夏语冰接过来，胡乱抹了两把，“她人呢？”

　　“在诊室门口守着呢，我过来给她买点喝的，她肚子不太舒服。”

　　夜岚看见林静身后跟着的夏语冰时，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迎了过去，“你总算来了！你妈还没出来。”

　　夏语冰就算心底有再多的怒气和失望，此时也只能强压下来，因为夜岚紧紧地攥住他的手，眼底有不露声色的哀求。

　　“呐。”林静的声音从身旁传来，生生打断两人的目光交流，“柠檬红茶，是热的。”

　　夜岚骑虎难下，只能将纸杯接过，但嘴唇刚一碰到杯沿，又听林静说道：“有点儿烫，你喝慢点儿。”

　　夏语冰脸色一沉，皱着眉头，强压怒气把夜岚拽到自己的身后，对林静说，“林先生，非常感谢你送我母亲还有我未婚妻来医院，既然我已经来了，就不多叨扰你了。”

　　“用不着这么客气，”林静抡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的青紫和牙印，深而明显，隐隐渗着血丝，“你母亲是被我的胳膊把牙给咯掉的，严格来讲，我应该付医疗费。”

　　林静的眼底有一丝莫名的笑意，话虽只是最普通的应答，但二者配合到一起，一股轻蔑和嘲讽的意思不言而喻。

　　“林静，你先回去吧。”夜岚突然站出来打断道。

　　她哪里会不知道林静的用意？他要的，不过就是让夏语冰嫉妒，感到难堪，继而做出失态和无礼的表现。

　　“好。”林静点点头，并不推辞。他拿出钱包，从里面掏出一张黑卡，递给夏语冰。迎着对方狐疑的目光，他解释道，“后续的治疗费用还不知道需要多少，这张卡你先拿着吧，结清了让小岚还给我，密码是小岚的生日。对了，小岚，妈说这次回来她要以董事长的身份召开董事会，我手里那些一直在帮你打理的股份，也该物归原主了。你忙完这一摊，给我打个电话，我有很多事要跟你商量。”

　　林静走后，死一般的沉寂萦绕在两人中间。夜岚心乱如麻，只能牵着夏语冰的手，硬着头皮把事情的原委解释了一遍。太多的巧合让她的说辞显得有些牵强，两人间的尴尬和冷凝也连半分都没有缓解，夏语冰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好转，不过好在这时，诊室的大门突然开了，宋甘蓝走了出来，才总算将这种气氛暂时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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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林静是在周彦家里吃的，他早就习惯了时潇潇把他当成阶级敌人，所以当接到周彦的电话的时候，还真是有点儿惊讶。

　　“我妈倒时差，刚睡着，正好我现在就在碧落湾的别墅。”

　　“我看到你家灯亮了。”周彦说。碧落湾是周家几年前开发的一个项目，环境清幽，被他砸钱修成了一副世外桃源的模样，他们几个瞅准了这里清净，便一人以友情价要了一栋，而林静的就在周彦家隔壁。乔施予刚把夜岚的“死讯”带回来的时候，林静整个人跟疯了似的，没日没夜的酗酒，把自己弄得活脱脱就是个狼狈不堪的乞丐。他一分一秒都不能呆在那个他们曾一同住过，拥有无数温馨或者甜蜜回忆的房子里面，因为心脏会随着呼吸的频率，疼到难以自抑。于是周彦便把他塞到了碧落湾，希望远离尘嚣的好山好水能够让他早点释怀并且接受现实。从那时候起，这里便成了林静疲惫或者颓废时可以独自躲起来的地方。

　　时潇潇本来是希望离林静越远越好的，可偏偏她心底就是好奇和担心着，不知道林母一回来，眼下这混乱的局面又会演变成怎样的光景，更何况，林静的肚子里面打着怎样的精明算盘，她一点儿谱都没有。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恨过林静昔日的所作所为，但好歹念着青梅竹马的情分，眼瞅着他颓废，还是难免会担心，反倒是她家那一位，看上去跟林静好得恨不得同穿一条裤子了，回到家来却对她的担心冷情冷性的很，更是给她扣上了一顶“庸人自扰”的大帽子。

　　“林静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他崩溃归崩溃，迷茫归迷茫，可一旦想清楚了自己应该怎么做，就能完全狠下心来做到底，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你真正应该担心的，是夜岚才对。”周彦说。

　　时潇潇不置可否的撇撇嘴：“你少吓唬我，事到如今，人家都订婚了，他还能怎么样？”

　　“在一起了可以分手，订婚了可以取消，结婚了可以离婚，就算有了孩子，他也可以当后爹啊。”

　　“神经病啊你！”时潇潇一记粉拳，打在周彦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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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静轻描淡写的把下午那一出闹剧描述了一遍，没带什么感情色彩，更没任何夸张渲染的成分，但却已经足够让对面的周彦和时潇潇目瞪口呆了。

　　他们俩真心没见过这样风格的老太太，更不敢想象夜岚要怎么嫁到这样的家庭里面，叫她一声“妈”。

　　“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就那么光着身子，赤|条条的在人家家里晃来晃去，那老太太不被你晃瞎了眼那才奇怪呢！”时潇潇说。

　　“嗯，我就是故意的。”林静爽快的承认了。

　　时潇潇顿时气结，反倒是一旁的周彦，大概是因为早就料到了一切，所以笑得平静而了然。

　　“你要把她抢回来？你是认真的？”时潇潇问。

　　林静没说话，继续气定神闲的夹菜，算是默认了。

　　“那乔施予呢？你孩子呢？”

　　“我会离婚，孩子跟我。”

　　“你三思过了？”时潇潇挑眉，一脸质疑，“你不怕乔施予不同意，然后骚扰你们，或者做出什么伤害夜岚的事吗？”

　　“三思过了，四思五思六思统统思过了。我离不开她，而她的幸福，也只有我才能给的起。”林静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决然的笃定。

　　时潇潇被这熟悉的口吻和措辞惊了一下，半晌，才愣愣的接话道，“这句话，她也常说。”

　　“其实，这话最先是我说的，两个人天天在一起时间久了，难免会互相影响，她后来就学会了。可能连她自己都忽略了我在她人生里到底占了多重的分量，我只有做点什么，帮她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