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门情》安田山水

17、十八、坟前又一白衣女

　　时光流逝，日复一日，转眼又三个月过去。双龙寺藏书格的佛经蓝星已看了大部分，一日，蓝星大师对说：“佛的思想博大而精深，可是世人却很少能领略，我想在双龙寺讲佛。”
　　大师欣然点头赞许。于是双龙寺贴出告示：从本周起，双龙寺每逢周六的上午八点开始由灵空法师讲佛。灵空就是大师给蓝星取的法号。于是，至此以后每逢周六去听灵空法师讲佛的人便络绎不绝。
　　一年过去，当初曾和蓝星一起读书的同学几位同学陈红、林佳和悠悠，都已经大学毕业。林佳在广东省一家公司做了白领，陈红则不久远嫁英国。悠悠考上了研究生，暑假回到了家乡。她早听说了蓝星出家的事，悠悠每逢假期回到小城都能要去童月的坟上献一束“蝴蝶兰”这是童月生前最爱的花，也是童月当初开花店时卖的花。
　　夏日的早晨天亮得早，蓝星起得更早。东方微白，他已经来到了童月的坟墓前。和往日一样，他先在墓碑前献上一束野花，他对着墓碑说：
　　“童月，我今天写了首新歌《空空归一》现在唱给你听。他拿出笛子先吹了曲子，然后又用笛子在手掌上打着节拍唱道：
　　梧桐细雨
　　滴落沉沉心意
　　长烟落日
　　飘去多少无语
　　空空天空
　　寻觅不到希翼
　　茫茫人海
　　总是无人知我
　　万家灯火
　　谁知何盏是我
　　星星夜空
　　双双枯眼无语

　　苍茫大海
　　空荡一望无际
　　浪涛汹涌
　　一叶孤舟飘零
　　孤单夜晚
　　总是暗自伤心
　　漫漫长夜
　　最是孤寂哭泣
　　彻夜难眠
　　独自流泪天明

　　独自徘徊
　　细细想起过去
　　沧凉岁月
　　留下多少悲喜
　　夕阳西去
　　往事不堪回忆
　　夜色降临
　　黑窗独守自己

　　流星坠落
　　一个生命归去
　　人生瞬间
　　草木一春几许
　　合上双眼
　　寂寂怀想睡去
　　这样归去
　　我不再去回忆
　　生命结束
　　一切消失无迹
　　爱意情丝
　　空空空空归一
　　……
　　在蓝星对着墓碑唱歌的时候，一位白衣女子也来到坟墓前，她手上拿着一束蝴蝶兰花，稍稍地站在蓝星的身后听着蓝星忘我地唱着这支《空空归一》无限哀伤的歌曲。她心生感动，双眼泪水盈盈。静静地听完蓝星的哀歌，她才轻声地说道：
　　“好哀伤的歌……”说着，她走上前将蝴蝶兰花献到墓碑前，与蓝星的那束野花放在一块。
　　蓝星从背影上看出今天的白衣女子不是上次的与童月长相很像的白衣女子。眼前的这位白衣女子身材高大一些，腿也粗一些，肤色也没那么细白。听声音似乎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是谁呢？他又想不起来。
　　“出家人还有情吗？”白衣女子面向着墓碑，淡淡地问。她并没有转过脸来看蓝星。
　　“草木虫鱼，星云月日，性之所发，皆含佛性，是名为情。佛经曰：‘无爱想行识’‘无苦寂来道’。”
　　“有情为何还出家？”女子追问。
　　“世界事，转头空。禅心不动，无泪洒春风。”蓝星缓缓而答。
　　“禅心不动是为有心？是为无心？”女子又问道。
　　“佛经曰：‘无明相，亦无无明相’又曰‘就无所住而生其心’心，可说有，可说无。”
　　“如果有心，就不能伤世人心，如果无心，则不用伤自己心。”白衣女子又道。她也与蓝星一样说着深奥的禅语。
　　“佛无所谓有心，无所谓无心，佛内心摒弃一切爱欲，犹如拔掉池塘的莲花，抛弃此岸和彼岸，犹如蛇脱去衰老的皮。”
　　“你这是何苦折磨自己？你还年轻，还可以做很多的事，何必要在禅寺青灯照壁？”
　　　“佛摒弃一切贪欲，犹如使快速流动的河水枯竭，他不在生存中寻找精髓，犹如不在无花果树上寻找花朵。”
　　“你每天沉浸在不用自拔的哀伤之中，与死去的何益？与已何益？”
　　“佛从内心深处驱散和根除一切思虑。”
　　“生死是常事，没有人能使生者免于死，死是结果，是最终。果子成熟了就落地，人长大了就面临死亡，生着的人随时有死亡的危险，幼者和长者，愚蠢的智慧的，所有人都受死神的控制，当死神来了，亲人救不了亲人，嚎啕大哭也枉然，一切发生的我们无法改变。智者应当坦然面对亲人的死亡。哪怕眼望着亲人被死神带走，就像被带进屠场。”女子的声音提高了，她显得有些激动起来。
　　“不能改变结果，但可以寄托哀思。他已排除一切的贪欲，而只在怀念中达到安慰，寻得清净。”蓝星回答。
　　“悲伤无用，智慧者不一味悲伤。哭泣和忧伤都不能让心境平静，只能是加深痛苦。消瘦、憔悴、自己伤害自己，而死者并不能因此而复活。人活一百年或是更多，也最终会有一死，最终要与亲人分离。死去人已安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地生活下去。”这是把穿心的箭。
　　“当爱箭已将心穿透，生记死别，活着的人亦如死去，已无所谓活，无抽谓死，已没有来路和去路，也看不见两者的尽头。”
　　“你通道就真的这样天天在佛寺里烧香念佛而虚度一生？”
　　女子说罢，转过身来，既怜惜又恨然地望蓝星。蓝星稍一惊呀，他发现白衣女子正是多年见的同学悠悠。他很快镇静一下自己，又缓缓地说道：
　　“人间爱已空，世事也皆空，世上人生无归属，不可知，烦恼而短促，充满痛与楚。未如佛寺清心净欲。佛寺闻听一切正法，没有疑惑，获得解脱，灭寂烦恼和欲望，不再有生死轮回之痛苦。”
　　说罢，他起身向双龙寺走去……
　　“蓝星！”白衣女子在背后大叫，“你不能这样下去！”
　　“蓝星已长睡在墓碑下，只有灵空法师。灵空，灵空，灵已空空……”他没有回头，只在身后留下这一句话久久地在悠悠的耳边，在山峦重叠的幽谷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