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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 ...

  •   帝王家的配偶似乎都不好做。身为女子者,嫁入王府,无疑还是要与一群妻妾争宠;身为男子者,迎娶公主,往往也是一肚子苦水。
      理由很简单,公主是皇家的女儿,她所代表是帝室的威严而不是她本人,所以做驸马的娶的也不仅仅是一个高贵的老婆,而是这个老婆背后的一堆堆乌七八糟的东西。

      从做驸马的那一天开始,这些年青人的待遇仪仗、言行举止,乃至人生命运,都紧紧地与皇家联系在一起。即使皇家严格约束自己女儿们的行止,也不会容许女婿们有什么行差踏错。因为冒犯公主,就是冒犯了皇帝家的最高权威,绝对的罪不可赦。即使公主不在乎丈夫偶尔细节上的“冒犯”,她身边的宫监女侍们可都睁着铜铃大的眼睛,驸马们哪怕片言只语的小小过失,都会被足尺加三地汇报上去。而汇报的后果,当然是驸马和驸马全族都要让晦星罩顶了。
      除此以外,他们也必须分担皇家的政治风险。除了改朝换代这类飞来横祸之外,假如所娶的是个热衷政治权力的公主,即使驸马完全不知情,最终也往往不得不被株连进去
      把这些外部的因素全部照单全收后,公主夫妇的私生活也难免别扭连连。在中国历代王朝的规矩中,公主下嫁之后是有自己的公主府的,绝对不会与公婆住在一起,更不会侍奉公婆和丈夫。不但不用对公婆丈夫恭敬,公婆丈夫还得对她执礼恭奉。由于驸马能够与公主同床共枕,也跟着升级,他的生身父母也必须对自己的儿子磕头下跪。如果该儿子没心没肺,那倒也罢了;偏偏不少驸马都是皇帝家精心挑选出来的人中龙凤,饱读诗书,品貌出众,因此这项礼仪实在让很多的驸马难堪至极。
      最主要的是,由于从小生长的环境所致,可以称为“贤内助”的公主简直是珍稀品种,无风起浪、平地惊雷的惹祸精倒是一抓一把。

      总之,各中滋味,在一位青年呈给皇帝的奏章中就可见一斑。
      这位青年名叫江教,本是皇帝的驸马候选人,而在皇帝准备将女儿嫁给他时,他却冒死拒绝了。既然连死的觉悟都做好了,他也就无甚估计地把一肚子苦水倒了个干干净净。
      “虽门泰宗荣,于臣非幸……左右整刷,以疑宠见嫌;宾客未冠,以少容见斥……尚公主之门,往往绝嗣;驸马之身,通离罪咎……一生之内,与此长乖……含悲茹气,无处逃诉。”
      大致的意思呢,就是娶了公主虽然表面看着是天大的荣耀,对我个人来说却是倒霉透顶。结婚以后,那日子就叫“修行”,驸马左右,不得出现任何年青或有些许姿色的侍女,就连样貌略端正些的同性朋友或男仆,也往往不被待见(既不能与异性接触,甚至连发展同性恋都不给机会),只许守着公主一人(而公主自己却不一定乐意守着驸马一人)。明明是翩翩少年才俊,最后却往往落得一世孤独、以致绝后(当然他不一定没有儿女,但真说不好那些儿女是谁的)。打荣升驸马那一刻起,就是专属公主的私人财产了。为了能够办到这一点,驸马年纪轻轻就要学会装聋作哑,把世上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太放在心上,还想着花前月下、夫妻恩爱的话,恐怕也就活不长了。最后,就是必须对公主千依百顺,不得有任何个人意见。
      想来江教恐怕是越写越泄气,简直悲从衷来。所以最后他要胁道:假如皇帝你非要逼着我娶公主的话,我情愿剪了头发,去做和尚!做和尚都还不一定能逃过公主的手掌心,那就干脆去深山老林里做野人!

      最后有没有抗婚成功不得而知,但是敢于这样直接拒绝的人却是少之又少的。更多的人只能曲线救国。一听说皇帝家的姑娘们要选婿了,高官门第以至士大夫家族,都一窝蜂地赶着为自己的子弟们聘妻完婚,一时间找不到聘娶对象的,就干脆隐居起来,诈病装蒙,总之是唯恐中这桩头彩。世人(尤其是男人)对于娶公主的表态可见一斑。

      那么,就先从江教准未婚妻临汝公主的姐姐开始说起。

      (一)

      这位公主便是南北朝时南宋孝武帝刘骏的女儿——山阴公主刘楚玉。
      山阴公主的母亲文穆皇后王宪嫄,为孝武帝生下了二子四女。在四位公主中,名流千古的却只有山阴公主一人。这恐怕还是因为她的行为,在中国公主史上,是属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那一类吧。
      有一天,山阴公主看着宫里成群的美女宫娥,不禁牢骚满腹。对关系不错的皇帝弟弟刘子业抱怨起来:“我和皇上,虽然有男女之别,却都是先皇的骨血,说起来都是一样的。可是你却有三宫六院,佳丽上万人,而我却只能守着一个驸马过日子。世界上的事情,竟能不公平到了这种地步!”
      其实山阴公主这段话听着很有道理!很有见解!颇有点争取男女平等架势。于是皇帝听了姐姐这番话,立刻“知错就改”,拍胸保证要让山阴公主心满意足。
      刘子业虽然对政事毫不关心,但是对这种“风流韵事”一向雷厉风行。皇帝立马挑了三十名英俊少年,不管有家室与否,一律送到了公主府,让山阴公主一体纳为男宠,山阴公主就这样明目张胆地纳了“男妾”。
      家里凭空多出来三十个男人,驸马何戢心里怎么想的,史书不载,不过……想来应该不会高兴。这位何戢,出身名门世家,生得其实也不差。眉清目秀,身材挺拔,一举一动都风采翩翩,是当时两大美男子之一,却娶到了这样的老婆,只能无可奈何。
      帅哥丈夫也有了,还有了一堆小情人,山阴公主又打起了成熟男人的主意,于是将目关投往“两大美男子”中的另一位身上。这另一位名叫褚渊,也是一位驸马,论辈份还是山阴公主的姑父。此人在是史上被称为表里俱秀,据说每当朝会时,各地使节和朝臣们都要目送褚渊远去后才肯散去。
      于是山阴公主再次向弟弟提出要求,让褚渊陪自己开心几天。刘子业知道褚渊一向行止端正,不好明目张胆地要求他陪姐姐寻欢作乐,只是下诏让他去公主府,但是对于公主的百般引诱,褚渊象块木头似的毫无反应,对着脑羞成怒的公主也往往是笑而不答。即使这样,山阴公主还是不死心地继续软硬兼施外加□□。搞的褚渊只好放出话来“你是公主,我不能对你怎么样,但是你再这样逼我,我自杀总是可以的。”事情到了这一步,山阴公主只得不甘不愿地收了手,将褚渊好好地送出公主府去。不过题外一句,褚渊虽然与女主人处不来,与男主人何戢倒是关系特别好,同是刘家的女婿,或许两人有什么共同的心得体会==。
      不久,不堪刘子业凌虐的宫女内侍终于起而反抗,趁一场仪式周围没有侍卫时,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翌日,新帝即位,出于清理政治环境的需要,下令诛杀山阴公主和她的另一个弟弟。刘楚玉命丧黄泉这年,大约只有二十二、三岁的年纪,而那三十名被迫成为“面首”的少年,作为公主的床伴也被皇族灭口,成了倒霉的陪葬。

      时间到了唐朝,或许是身有外族血统,对汉族那些条条款款不大在意的原因,又或者是国家发达人心也跟着宽广的原因……总之唐朝的公主们过的日子确实是滋润而且自由的。与她们女权兴盛相伴而来的,往往是做丈夫的苦不堪言,甚至常常成为家庭暴力的受害者(从某个角度讲,这些公主们倒是多少为封建社会的同性姐妹们扳回了点面子)。
      比如说唐中宗李显的女儿宜城公主,就是这些金枝玉叶中不好惹的代表人物之一。

      (二)

      宜城公主嫁的丈夫叫裴巽,她出嫁的时候封号还只是义安郡主,她的父亲李显也还没有真正掌权登基。别看她这时只不过是位郡主,母亲也不得宠,但是依然威风八面,在裴府里为所欲为。
      成婚不久,义安郡主就发现丈夫跟家中的一位漂亮侍女有染。于是这位十五六岁的小妇人怒火中烧——倒不见得是她对丈夫有多爱,但是她不能容忍别的女人冒犯她的威严,居然亲手将情敌的耳朵鼻子割了下来,还把裴驸马的头发也割了一截。史料上倒没有特别注明是不是由郡主亲自操刀,但是猜想割断驸马头发的事情,下人们毕竟还是不敢干的。
      裴巽被郡主可怕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逃出家门。古时曹操曾经“割发代首”,现下义安郡主居然割掉了老公的头发,裴巽若是逃得再慢一些,难保她没有还有厉害后手。
      很快,消息就传到了武则天和李显耳朵里。母子俩都被义安郡主的所作所为震住了,震住了之后当然就是“怒”。为了表示皇族也是会管教子女的,更为了笼络士大夫,免得以后的公主郡主们不好嫁人,义安郡主受到了降级的处分。老婆降级的同时,惊魂未定的裴巽则得到了升官的机会,作为他死了一个侍妾、掉了一把头发的补偿。
      但是随着父亲成了皇帝,义安又由县主直升公主,可见上一次的所谓惩罚,不过是表面文章而已。升为公主后,宜城不但参与权力争夺,还弄了不少的情夫。她虽然没有与裴巽离异,但是裴巽往后的日子会过得怎么样,看来已经不用史书再详说了。
      若干年后,宜城公主终于死在了裴巽前头。好不容易才彻底摆脱恶妻的裴巽,还没能多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又一道圣旨凭空而降——睿宗李旦寡女薛国公主下嫁。
      不知手捧赐婚诏的裴巽该是什么表情?

      (三)
      当然,受了气的驸马,也不全像裴巽这样只会抱头鼠窜的,可是即使有出手报复的例子,往往也不敢直接将气撒在公主的身上,只得另找出气筒。
      唐高祖李渊的女儿永嘉公主。她前后嫁过两个丈夫,第一任名叫窦奉节,是李渊发妻窦皇后的侄儿,论起来是与永嘉公主是表兄妹。不但出身高,官也做得不小,担任过左卫将军、秦州都督等职务。可是永嘉公主似乎根本没把这个丈夫放在眼里,一方面严于律人,不许丈夫拈花惹草;另一方面宽于待己,找了不少情夫。
      永嘉公主的情夫堆里,有一个身份特殊的人物名叫杨豫之,是巢刺王李元吉之女寿春县主的丈夫。照辈份算,永嘉公主是就是他老婆的姑妈,不过这位小姑妈勾搭起侄女婿来却是一点不含糊。当然杨豫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宣称自己死了妈,要做孝子,不忍有房闱之乐,因此要跟老婆分居,趁机躲开了寿春县主的眼睛,和永嘉公主干柴烈火了起来。永嘉公主有了知情识趣的杨豫之,自然更把正牌的老公窦奉节扔到了脑后。
      窦奉节独守孤灯空枕,好不冷清,从前永嘉公主勾搭别的男人,他倒也忍了,但是如今想到那个抱着自己老婆的野男人,居然是平日里恭恭敬敬喊自己做姑父的小混蛋,无名火就压不住地往上窜。只是他偏偏是个驸马,于是事情就倒过来了,象大多数发现丈夫有外遇的女人那样,他不敢拿罪魁祸首发作,邪火只能冲着“狐狸精”燃烧。于是,倒霉的杨豫之很快就被窦奉节带兵捉住,一刀两段,为他的艳遇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窦奉节虽然泄了心头之气,但是绿帽之名顿时声震天下,不久也就郁闷死了。
      情夫和老公前后死去,对永嘉公主却没有多大的打击和触动,她很快就又下嫁给了贺兰僧伽,而身边的情夫更犹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地冒出来。贺兰僧伽吸取了窦奉节的经验教训,对永嘉公主大张艳帜的干法不闻不问,一心做其“贤慧”的丈夫,头上的绿帽子也就稳如泰山矣。

      (四)
      唐代的公主中,可能最为人熟知的就是高宗李治的女儿太平公主和中宗李显的女儿安乐公主。
      从史书资料来看,高宗李治只有四个女儿。年长的两位由于生母是与武后结下梁子的萧淑妃,等于是两死人。武后所出的长女早夭,小女儿太平当然就成了夫妻的心肝宝贝。
      作为“二圣”的独女,太平公主的婚礼是空前的盛大。路两边照明的火炬,把一路的绿树都烤焦了;而装着嫁妆的车子规格超大,因此,连过路的县府的墙都被推倒。不过,从结果来看,这超豪华的婚礼也算功德圆满了。太平与他的第一位驸马同时也是她表哥的薛绍,在七年的婚姻中生育了四个子女,不恩爱恐怕不太可能。
      不过最后坏事的还是太平那厉害的不得了的老妈。
      早在太平公主出嫁以前,武则天就对准女婿两个哥哥的妻子大为不满,说这两个嫂子出身寒微,怎配做自己女儿的嫂子,便逼着薛绍的大哥二哥休妻,幸亏有人力劝,武则天方才作罢。后来,武则天将冯小宝纳为男宠,为了给情人长些身份,又硬逼着薛绍认冯小宝为叔父,结下了一段梁子。最后趁着薛家的长子参与谋反的机会,武则天将女婿一并被关进了大牢,杖责一百,惨死狱中。
      为了这件事,太平与老娘差不多是彻底翻了脸,虽然事后武则天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让太平在物质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也没让女儿完全消气。
      应该说直到这之前,太平公主都还算是个履历比较简单的女人,至于后来热衷政治、沉泯色欲……那可能是一种突变。
      之后的中宗、睿宗两代,太平都因为拥立有功而享尽世间荣华,最后则在与太子李隆基的较量中败下阵来,被逼自尽。她的后代中,只有次子薛崇简一家因与李隆基关系较亲密而得以存活。

      (五)
      安乐的闻名,倒不见得是她在政治上的手腕,多半还是因为的她的不孝无义着实突出了些。
      由于幼时生活困苦,又是嫡出的小女儿,安乐公主终于享有了极度的尊荣,其它的公主皇子根本不能与她相比。而仗着父母的宠溺,安乐的要求是一个比一个离谱,举动是一个比一个过分。
      她的丈夫死于太子李重俊的兵变(这个哥哥也是被她气的谋反的),于是她说她俩夫妻情深,要求让武崇训的坟墓尊称为“陵”(只有皇帝的墓才称为“陵”),这其实是为了攀比过逝的姐姐的待遇——永泰公主李仙惠的墓之所以达到陵的级别,是因为她平日的为人和早年惨死,安乐完全够不上这个档次,结果被一帮大臣顶了回去。而其实,她跟丈夫压根没有这种深情,守节还没过百日,她就又勾搭上了丈夫的小白脸堂弟武延秀。
      安乐还常将空白的赦书塞给李显,撒娇弄痴地让父亲在上面盖御印,然后拿回家里,随意填写内容,任命官员。大约除了宰相和大将军以外,还没有她不敢下的任命。
      为了盖过唯一活着的胞姐长宁公主,她强行征拆民居、抢夺祖姑母的府第,并且动用国库的银子,为自己重建奢华的新公主府。为了盖过姑妈太平公主,她居然又花费了数百万钱,又要求在她那豪华的新府里修了一座壮观的安乐寺。同理,她又盯上了长安城里的昆明池,要父亲将京城中的昆明池送给自己。这一次,李显总算清醒了一回,始终不肯答应女儿的要求。安乐公主大怒之下,强抢民宅民田,硬是在长安城里又开凿了一个“定昆池”,意思是定要超过父亲的昆明池的意思。
      或许中宗是把对死去的邵王李重润及永泰公主的内疚疼惜,统统移到了这个小女儿的身上了。他对这个长得颇似爱女永泰的小女儿,爱得已经是完全没有了理智。时人称,李显是“爱一女而取三怨(官怨、兵怨、民怨)于天下”。
      安乐的结局基本是人所共知了,和母亲一同毒死父亲后,在李隆基的围剿下被乱刀砍死,死后被贬为悖逆庶人,为二十五年扭曲的人生划上了一个句号。

      虽然出现了这么多“飙悍”的公主,并且对着丈夫实行高压政策,但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还是会有正好踢在铁板上的==。
      比较典型的就有两个样板。首先,时间回到东汉
      (六)
      东汉开国皇帝刘秀的女儿刘绶被封为郦邑公主,嫁给了她的表兄阴丰。阴丰的家世显赫无比,乃是刘秀元配妻子阴丽华的嫡亲外甥、新阳侯阴就的侯世子、未来的侯爷。
      好了,这样两个家庭出身的两个男女配成了一对,正所谓有公主病的遇上了患王子病的。郦邑公主傲气十足,醋劲也十足,阴丰则也是性急火暴。史书上形容:“公主骄妒,丰亦狷急。”
      于是在汉明帝永平二年(此时她的哥哥作皇帝)的一天,两口子又发生了内战,一通大吵大闹之后,终于达到了最高潮:阴丰狂怒之下,操起刀子,一家伙就捅在了郦邑公主的身上,方才还在又跳又叫的郦邑公主立马就倒地不起,一命归西。推理一下的话,也许郦邑公主当时是像大多数人一样,吆喝着“有胆的就杀了我啊!来啊!来啊!”没料到丈夫这回就真遂了她的愿。
      等到膨胀的胆子恢复正常大小,阴丰明白自己干了什么伟大事迹出来的时候,已是回天无术。
      刘庄听说自己的妹妹居然死在表弟手里,顿时眼冒金星兼火星。不但是要为妹妹报仇,更要为老刘家树立威信。于是,当着母亲阴太后的面,毫不留情地下达命令,将阴丰处斩,其余家人在家自尽。新阳侯的爵位就此到头,不得再传。
      经此一役,往后的东汉驸马们再也没有了挑战公主老婆的勇气,而是以忠仆身份侍奉老婆,在老婆的绝对权威之下任劳任怨。
      (七)
      另一个倒霉案例是发生在北魏年间,孝文帝元宏的女儿兰陵公主身上。
      兰陵公主的丈夫名叫刘辉,家世非常显赫,他们家娶过元皇帝家三位公主,可算是“驸马专业户”,本来应该对担任这项职务很有家传心得才是。但是在娶老婆的运气方面,刘辉比祖辈要差很多,所以结果也就完全不同。
      刘辉所娶的兰陵公主,跟唐代的宜城公主很相似而还有过之:她把驸马刘辉的侍妾给杀了,而且这侍女已身怀有孕,属于一尸两命的恶劣性质,更恐怖的是这位公主还在侍妾命尚未绝的时候,就命令侍丛将她腹中的胎儿剖出来丢去喂狗,在侍妾空空的腹中填满稻草。
      事情闹大之后,元氏皇族不得不让这对夫妻离异。但是离异之后,兰陵公主名声在外,再也嫁不了人,而刘辉官也当不下去。最后这对各怀心事的男女,只得又草草复婚了事。
      想来刘辉也不是什么好人,有了前车之鉴居然又开始祸害无辜女性,简直就是将这些女人往火坑里推。兰陵公主自然再次怒发冲冠。但是这一次却不能把情敌一刀两段,因为刘辉也学乖了,一个情人是有夫之妇,自己有家,另一个小情人则住在公主府外。于是兰陵公主便找丈夫算帐,手撕口咬。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联想到了往事,刘辉突然火山爆发,对兰陵公主大打出手起来。这次怀上身孕的却是兰陵公主自己,大打出手的结果是她重演了情敌的悲剧:一尸两命。

      肇事者当然是被扔进大牢等着砍头,谁知刘辉却碰上了大赦的机会,不知道是皇帝做为男人,对这位同类产生了同情呢,还是刘家的关系网和银子用对了路?

      前面这两对,老实说也都有点自找的,与其说是家庭暴力,不如说是一时头脑发热干出的蠢事。但是,明显像贾迎春那样被倒霉砸中的可怜人也是有的。
      (八)
      唐高宗的么女,最小的新城公主就是唐代中少有的没机会对丈夫耍脾气还被丈夫冷暴力,最后死因不明的主儿。
      作为长孙皇后活着的唯一一位女儿,新城得到了父亲独一无二的宠爱,为了能让女儿一生无忧,李世民精心为娇宠的小女儿选择了一位丈夫,那就是亡妻的堂侄儿长孙诠。长孙家族在朝廷中位高权重,长孙诠又才貌俱佳,太宗认为驸马的家族更能保证女儿在婚后依旧得到百般呵护、继续享受顶级的荣华富贵。
      婚后的新城公主,遵照父母的遗命,在世代公侯的长孙家族中平静地生活着。谁知好景不长,这次让她倒霉将是哥哥宫中一个很不起眼的侍女……大家肯定又知道是谁了。(话说武则天一生中不知道已经棒打多少鸳鸯了==)
      事情的起因还是怪中国这种盘丝错节的亲戚关系。长孙诠是长孙无忌家的人,同时他的亲姐姐还是当朝宰相韩瑗的妻子,而这两个人又都是让武则天咬牙切齿的人,所以在扳倒了这两老政敌之后,长孙诠毫无疑问地也被牵连了进去。
      本来照那些莫名其妙的罪名,是要将长孙诠处斩的。然而由于新城公主的苦苦哀求,看在同胞妹妹的面子上,高宗将长孙诠改判为流放巂州,但是高宗李治的手足之情、新城公主的夫妻之爱却让武后更认为长孙诠这家伙留着没好事,于是一匹快马,载着一个密使出发了。最终的结果是,长孙诠历尽千辛万苦,刚刚抵达流放地,就被县令矫旨问罪,打死在乱棍之下。
      新城的第二任丈夫叫韦正矩。韦正矩出身士族大家,各方面条件也很是不错,只是心高自大,听说皇帝的嫡亲妹妹要再选佳婿,他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于是走了高宗姐姐东阳公主的门路,希望自己能够雀屏中选。
      然而,当上驸马之后,韦正矩才发现,新城公主与武皇后之间,原来有着如此不能化解的仇怨。每每想到武皇后的手段和权势,韦正矩就不禁冷汗直流。特别是到上朝任职的时候,武皇后集团的官员总是在人前人后对这位新任驸马摆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这也未免与韦正矩当初的设想差得太远了,于是他迁怒于新城公主,痛恨她不为自己考虑,不肯去逢迎武皇后化解宿怨。在这样的情形下,韦正矩渐渐不再遵守制度所规定的侍奉公主礼仪,甚至还常常对新城公主冷嘲热讽,出言不逊。
      龙朔二年冬天,新城病倒了,并很快暴薨。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李治的耳朵里。李治顿时悲伤不已,虽然近几年来他与妹妹关系疏远了许多,但毕竟是唯一的亲妹妹。人死了,就容易想起她的好处来,而由于驸马说不清楚公主的死因,于是被斩首示众,韦家举族流放,就连当初好心好意推荐驸马的东阳公主一家也被斥徙集州。
      那么最后,最有名的“家庭暴力”事件,估计就是那出“醉打金枝”。
      (九)
      出于对战功卓著的大将军郭子仪的敬重,唐代宗将自己的女儿升平公主,嫁给了郭子仪的六儿子郭暧。
      这时的郭暧与升平,都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正是反叛倔强的时候,而这对小夫妻都出身在顶极的富贵权势之中,各自的脾气就更是好不了。
      导火索是郭暧要求升平公主向自己的爹妈行礼。公主是皇帝的女儿,在名分上她是“君”,而驸马一家都不过是“臣”,要升平公主向公婆行民间的儿妇礼仪她自然不愿意,常跟驸马过意不去,争吵不休。
      在一次家宴之后,回到房里的郭暧再次指责升平公主,在家宴上没有履行儿媳的义务,居然高坐在公婆之上。升平公主对丈夫的愤怒嗤之以鼻,反唇相讥。郭暧两三年来一直压着的怒气终于借着酒劲发作起来。他抬手就给了公主妻子一个耳光,恨恨地说:“你仗着你爹是皇帝,就耀武扬威吗?我告诉你,我爹他是根本不想干皇帝这个差事,否则的话,还轮得到你家?”升平没想到郭暧居然敢动手打自己,更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驸马居然说出这样无法无天的话来。顿时气得脸色都变了,立即乘着公主的辇驾,直奔回皇宫去向父皇哭诉告状。
      皇宫里闹得不可开交,郭府则自公主冲府而出那一刻起,就已乱成了一团。郭子仪追问儿子及侍婢之后,得知方才儿子与公主大打出手,而且还说了一句要命的大话,顿时吓得手脚发抖,立马把这个不懂事的儿子捆了起来,直送进宫中,向皇帝亲家请罪。
      代宗毕竟还是一个有些头脑的帝王,看见这个场面,亲自起身为小女婿松绑,说“小儿女们在闺房中几句戏言气话,我们作长辈的,何必当真?又何必去管这种夫妻闲事呢?”
      皇帝亲家居然能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倒真是令郭子仪大松了一口气。但是为了警戒少年无忌的儿子,回到家里,郭子仪还是拿出大棍,亲自动手要将郭暧家法处置一番。而这次郭暧自己硬着不求饶,升平公主却又不乐意了。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她只好红着脸求公爹罢手,郭子仪当然顺杆而下,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家伙。
      等到升平公主的哥哥德宗继位之后,他吸取了这场“打金枝”的教训,下令修改礼仪,公主还是应该向公婆行礼恭让。
      自宋以后,皇帝家对公主的管教是越来越严了,不可能再发生山阴、安乐、太平那样的事情。但是皇家礼制也越来越严苛,甚至连公主与驸马的夫妻生活都要严加限制管理。公主若是表现得对丈夫有情有意,反倒要被讥刺为“不守规矩”。于是,驸马虽然可以不担心被妻子气死或害死,但是却又陷入另一种欲哭无泪的境地,曾有位驸马,甚至因为没事先跟宫里的女官打招呼就去见自己的妻子而被宦官侍女暴打一顿,连带着妻子也被一顿训斥。
      更糟的是明朝。从朱棣以后,朱明皇朝不再从高官之家选取驸马,而是在民间选品貌俱佳的翩翩少年,并且在规定公主必须守节的同时,也规定驸马以至驸马的家族都不得出仕为官,驸马只能拿一份国家干俸,专职守侯在公主府里,等待公主的“传召”。这样一来,驸马所有的富贵都是公主带来的,假如公主死在了驸马前头、又没有为驸马生下或收养儿女,皇帝家也不想再嫁一位公主给他的话,公主府连同里面的一切财物,就要重新收归皇家所有。遇上这种情况,驸马爷就只能凄凄惶惶地带着随身衣物,离开公主府邸,被皇帝“休”回父母家了。

      说了这么多,听起来驸马的生活貌似就跟在地狱里煎熬差不多了,所以最后,还是来说个童话治愈一下吧。
      这位公主的大名可能并不太为大多数人所熟知,她是南陈后主陈叔宝的妹妹乐昌公主,也是成语“破镜重圆”典故里的女主角。
      乐昌公主的丈夫是太子舍人徐德言,夫妻两人情投意合,但很不巧的就是如前文所述,小夫妻两个碰上了改朝换代这样的不可抗衰事。
      南陈后主是典型的无能纨绔子弟,结果公元589年南陈被隋所灭,皇族宗亲俱被虏北上长安,临行前,乐昌公主把一面自己梳妆台上的铜镜摔成两半,一半留给失君,一半自己收在怀中。她与徐德言约定:夫妻中只要一个人还活着,以后每年的正月十五日,就在长安街市上沿街叫卖铜镜,直至找到对方的下落为止。
      到达长安后,乐昌公主被赐给丞相——也是隋朝开国功臣之一的杨素做妾。杨素很喜欢乐昌江南女子的柔情与才情,因此对她也一直宠爱非常,但是乐昌一直没有忘记与前夫之间的约定,在来到长安的第一个正月十五开始,便让一老仆沿街叫卖铜镜,然而这一年却并没有任何结果。
      就这样过了三年,老仆人忽然带回来了消息,说市场上有个年青人也在卖镜子,并声称此境价值连城,只要有人能对上另一半,他分文不取相赠。仆人拿着乐昌的镜子去对,果然对的严丝合缝,那年青人便向仆人详细打听乐昌公主的消息,但当知道她的现状后,却神情沮丧,只留下一首诗和城中的住址便走了。
      乐昌公主拿起徐德言的诗,只见上面写着:镜与人俱去,镜归人未归;无复姮娥影,空留明月辉。
      如果故事到这里为止,那该算是个有欣慰有遗憾的残缺美。但是这故事还有后续。
      这事后来被杨素同志打听出来了,杨素心里虽有醋意,但也是个性情中人,最后干脆就把徐德言找来,安排了一场宴席,让旧日夫妻见上一面——某方面,恐怕也有向乐昌展示自己博大“胸襟”以期美人感恩恋慕的意思在内。乐昌以宠妾的身份,看着阶下满身风霜的前夫,不禁感慨无言,于是也写了一首诗:
      今日何迁次,新官对旧官,笑啼俱不敢,方验做人难。
      一首诗写完,夫妻两个想到自己的前尘过往,都哭了起来。杨素一看这气氛——玩完。知道以后就算是留住了人,也铁定留不住心了,干脆胖子充到底,把乐昌还给了徐德言,并帮助夫妻两个重回江南故里,至贞观年间终老合葬。
      宋词人李致远,以此故事为蓝本,做“碧牡丹”——
      破镜重圆,分钗合钿,重寻绣户珠箔。说与从前,不是我情薄。都缘利役名牵,飘蓬无定,翻成轻负。别后情怀,有万千牢落。
      经时最苦分携,都为伊,甘心寂寞。纵满眼,闲花媚柳,终是强欢不乐。待凭鳞羽,说与相思,水远天长又难托。而今幸已再逢,把轻离断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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