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失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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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小米一觉睡得黑甜，梦中，已经过世的季阿姨端着香喷喷的鸡蛋面条冲着她微笑，季小米看着季阿姨的身影顿时流下了眼泪：“娘……”
“唉……可怜的孩子……”睡梦中不知是谁温暖的手轻轻拂过季小米的脸庞，季小米漂浮的心绪得到安慰，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季小米再醒来发现已经是夜晚漆黑一片了。用手摸了摸身上的被子，又松又软，身子下面铺着的床铺也温暖而蓬松，散发着阳光特有的香味。
“不知是哪位好心的阿姨……”季小米感激的微笑，虽然平日里不爱说话，但她生性善良，别人对她的一丁点儿好，都会认真的记下。
而此时，季小米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灵魂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只单纯的以为是哪位好心的阿姨看她晕过去给带回了家。
屋外传来轻轻的响动，有人走过来轻声问道：“小姐可是醒了？”
随即另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快掌灯，小姐真的醒了！”伴随着几个激动的声音，屋子里亮起柔柔的烛光。
季小米在屋子亮起来的瞬间便瞪大了眼睛。
这……眼前是一个17、8岁的圆脸姐姐，笑起来嘴角边更是有浅浅的梨涡，不过……为什么她穿的衣服好像季小米在电视里看到的红楼梦里的衣服呀？
丫鬟春杏见自家小姐神情呆愣愣，心想小姐定还是未从伤心中走出来，毕竟从小极尽宠爱小姐的老夫人突然去世，对于小姐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般的打击。
这不，昨日清晨为老夫人送葬后，小姐便因为体力不支伤心过度而当场昏了过去，这可急坏了老爷夫人一众人等。
春杏想到这轻轻握住自家小姐软乎乎的小手道：“我的好小姐，您可算是醒啦，可急坏了我们。”丝毫不敢再提其他，以免小姐再伤身可如何是好。
季小米被握着手，真实的感受到了来自眼前女子对于自己的关切之情，她不由得想起了梦中季阿姨出现的场景，鼻头一酸又留下了泪来。
“宝儿宝儿，娘来了！”
季小米只觉得一股清雅香气扑面而来，整个身子已经被那飞奔而来的妇人抱了个满怀。王氏听见女儿房里的秋莲来报说小姐醒了，马上拽着夫君便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娘的乖宝儿啊，可算是醒了，你奶奶不在了，你要是再有个好歹我和你爹可怎么活哇？！”说完便又呜呜的痛哭起来。
季小米听了妇人的话，疑惑的止住了哭，抬起脸来看看面前正呜呜痛哭的美貌妇人，又见床边站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此时也眼眶通红的望着自己，眼中满是疼惜，最外围几个丫鬟打扮的人眼睛也是红红的抹着眼泪。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季小米轻轻的推了推妇人，低头小声道：“阿姨，您……您是不是认错人啦？”虽然季小米一直很渴望正常的家庭生活，不过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只是个孤儿罢了。唯一的亲人季阿姨前几年也……
“宝儿！你……”妇人听了季小米的话先是一愣，随即抓住季小米的胳膊急声道：“我是你娘啊，宝儿，你看清楚了，是娘啊！”
原本站在一边的季老爷听了自家女儿的胡话也急急走上前，但随即又怕吓到了自家的宝贝女儿，只得努力摆出笑脸柔声问道：“宝儿你仔细看看，我是你爹啊。”
季小米被王氏和季老爷热切的目光给吓得往后缩了缩，不过还是坚持道：“我叫季小米，我不是你们的女儿，叔叔阿姨你们认错人了。”
王氏听罢眼眶又是一红，痛哭道：“天啊，我苦命的女儿啊……忘了自己的爹娘怎么就偏偏记得你奶奶给取的小名儿啊。”
季老爷听了自己女儿的话，也是心神一震，这小米的名字还是最开始宝儿她奶奶给取的乳名。
“快！快去把白神医请过来！”季老爷当机立断赶紧吩咐道。
这白神医本名白行云，是个地地道道的外乡人，八年前流落到百果乡，被村民所救，据他本人说是在投奔亲戚的路上遭了土匪，全部家当都被洗劫一空，孤身一人实在是无法生存，便决定在这暂时安家为村民们治病攒些盘缠再上路。
不想安稳下来之后后续打听才知道自己要投奔的亲戚早在多年前便搬离了原来的住所，周边的邻居也说不清到底是搬到了哪里，白神医无奈之下只好在此安家，第二年娶了村中马秀才的独女，便算是正式成为了百果乡的一员。
前两年有放羊的村民碰巧在村北边的月牙湾里捡到个差不多快没气的江湖人，那月牙湾再往上游一里多有一处绝顶峰，有人估计着这人闹不好就是从那掉下来的。
这江湖人全身筋骨尽断只余一口热气，本来大家都要为他准备后事了，但白行云把人领回家不眠不休的救治了三天，愣生生把一条人命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后来这人伤好了离开还托人给白行云送来不少谢礼，其中还有一块匾额，上书：华佗转世。有些村民私底下嘀咕，说是还看见箱子里放了黄金呢！
从此，白神医的名号就被大家叫开了。而不少打扮各异的江湖人也慕名来请白神医诊治，倒是让爱看热闹的乡民大大的热闹的一番。
此时白神医刚刚吃罢晚饭正在书房里考校儿子白鹇学问，便听小童来报，说是季老爷家的小小姐醒了。
季老爷在自家闺女门口等得万分焦急，怕人多了吓到闺女，就只留了王氏一人在房内，其他人都站在院子里不敢随意进去打扰。
白行云一进季小姐的小院便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被季老爷急急的拉近了屋子。
“白神医您可算是来了，小女昨天吃了药后便一直在睡，按您说的，到了今天这个时辰便该醒了，可是……可是小女不知为何竟然不记得我夫妻二人，这可如何是好啊！”季老爷一脸忧愁。
“季老爷莫急，待我看过了再说。”白神医缓声安慰道。
倒是跟在父亲身旁充做药童的白鹇听了此话，精致漂亮的小脸上立刻皱起了眉头，这季宝儿平日里也和自己玩过几次，前段时间两人还和一群村里的孩子上草地里抓蚂蚱呢，怎么突然间就患上书中所说的“失忆症”了呢？想到这，白鹇拽了拽自家老爹的袖子，示意他快点儿进去看看。
此时王氏正陪着季小米在屋内说话，季夫人怕再惊吓到女儿，只捡些季小米平日里爱玩什么，爱吃什么的说，希望能够唤回女儿的记忆。
季小米最开始还试图向季夫人解释，不过听着季夫人柔声说着季宝儿往日的种种，季小米也不禁沉默了。
季夫人所说的，样样是季小米以往所希望获得却从来不敢轻易奢求的东西。
不过，现在这具身体真的不是自己的啊。季小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以前自己帮孤儿院的阿姨烧火，不小心左手烫了块铜钱大的伤疤，但现在这双手却是白皙光滑，小巧玲珑，就连指腹也是柔软而清香，指甲里更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应该存在的冻裂伤和常年干活带来的老茧。
季小米想着刚刚季阿姨出现的梦境，想着这也许是老天爷对自己的恩惠，让自己重活一世，感受到家庭的温馨。
想到这，季小米的心绪终于稳定了几分，但是她心底还是不安，觉得是自己抢走了原本季宝儿的生活，她宁愿死去，也不希望自己变成霸占别人身体的妖怪。想到这，季小米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准备将所有事合盘说出。
“白神医您请！”季老爷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紧接着便见一位身穿白袍、书生打扮男子被季老爷恭敬的请了进来，在那男子身后，还跟着个五六岁左右的男童，穿着同色的白衣，眉眼精致可爱犹如仙童降世。
但季小米看到这孩子时，却不由得瑟缩了下。在她的记忆里，其他小孩总是欺负她，就是长相再可爱漂亮，也不能抵消季小米的抵触情绪。
白鹇看着缩在被子里睁着乌溜溜圆眼睛的季宝儿，严肃的小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腼腆的笑容，结果转瞬那季宝儿却一脸见鬼的表情往季夫人身后藏起来。白鹇的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角边。
“白神医，求您定要医治好小女的病啊！”季夫人一脸焦急的冲着白行云行了礼，便赶忙让季老爷为神医看座。
“季老爷季夫人莫慌，待鄙人诊过了再说。”白行云冲着季宝儿和煦一笑以安抚季宝儿的情绪，毕竟作为百果乡唯一的大夫，白行云为小孩子治病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果然，季小米紧张的情绪缓解了几分，白鹇在一旁见季宝儿居然不再害怕乖乖的让自己老爹把脉，顿时不满季宝儿刚才对自己见鬼似的神情，历时拉下脸来不满的哼了一声。
这一哼吓得季小米的身子抖了抖，白行云也感觉到了季宝儿的紧张，便回头道：“白鹇，你先出去到花园里玩会儿。”
季小米不敢看此时那叫做白鹇的男童的表情，但是生性敏感的她已经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对方的不满情绪。
白鹇深深的看了季宝儿一眼，接着就一声不吭的走去出去，倒是王氏见此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宝儿不记得小鹇了么？以前你们总在一起玩的。”
季小米闻言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白行云见季宝儿红肿着双眼，眼下一片乌青，双颊也毫无血色，待诊过脉来一看，正是脉相虚浮，郁结于心之症，但如何便失忆了，却是无法诊断。
毕竟季宝儿的脑部并没有遭到创伤，很有可能是暂时性的受了刺激也许过段时间就好了。
将季宝儿的病情如实禀报，季老爷和季夫人立时便苦了脸，连神医都诊不出自家闺女的病症，那岂不是无法可治了么？
白行云见季老爷和王氏如此，出声安慰道：“在下不才，虽无法诊断出季小姐的病因，不过略作推断，大抵是因为悲伤过度，待在下开几幅药细细调理，慢慢的或许可以恢复。在下曾经听师傅提到过，人经历重大变故无法承受的时候，确实可能患上失忆之症，不过这病症无药可解，只能通过慢慢熟悉家中环境渐渐回忆，有的人渐渐便可恢复，但也有的人终其一生无法复原。不过小姐年幼，想必即使无法恢复，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毕竟这季宝儿今年才六岁，应该不会对生活有太大影响。
季老爷和王氏听罢微微叹气，暗自祈祷菩萨保佑自家女儿能够早日复原。
忙了一通送走了白神医，季小米又喝了药，季夫人见自家女儿流露出疲倦之色，便吩咐春杏和秋莲好好服侍小姐休息，自己和季老爷双双回屋安置了。
也许是被这么多人关心的感觉太过美妙，季小米暗中决定自己只霸占这季宝儿的身体一天，明日就将事情的原委说出来，还有，季宝儿的灵魂去了哪里，自己也要好好找一找才是。
季小米现在的身子本来就虚弱，加上药方里有安神的草药，不一会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中，季小米行走在一片迷雾当中，远处传来一个孩童清脆的歌声：“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芦苇高，芦苇长，隔山隔水遥相望。芦苇这边是故乡，芦苇那边是汪洋。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边编织忙。编成卷入我行囊，伴我从此去远航。芦苇高，芦苇长，芦苇笛声多悠扬。牧童相和在远方，令人牵挂爹和娘。”
季小米仿佛是在哪里听过这首《芦苇歌》只觉得耳熟，好奇之下不由得走了过去。
再往前是一片芦苇荡，季宝儿艰难的分开生长的茂密的芦苇，便见一名身穿红衣、看起来五六岁的小姑娘正坐在水边反复的吟唱着这首歌，靠在岸边的小船上，一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妇正笑眯眯的看着那红衣的小姑娘。那老妇好似身披霞光，满面金光，看起来犹如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一般。
不知为何，季小米在见到这两人时，便准确的认出了两人的身份：那老妇便是季府去世的老季夫人，而那小姑娘，显然就是那季宝儿。
“宝儿啊，时辰到了，该和奶奶上路了！”
“不能走！季宝儿你快回来，你父母怎么办？！”季小米顾不得其他急急伸手去抓季宝儿，但是自己的身体却像是空气一般穿过季宝儿的手，不论自己怎么喊怎么叫对方也听不见丝毫。
倒是那老妇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一般，慈爱的冲着季小米的方向道：“一切自有定数，好好珍惜便是。”
季宝儿像是看不见身后的季小米一般，自顾自的上了船，紧接着便又唱起了那首民谣，小船越划越远，直至消失在浓雾之中，只余歌谣的最后一句“令人牵挂爹和娘”随着芦苇荡里刮起的轻风反复飘荡着，久久不曾散去……
季小米一觉醒来，满脸都是泪痕，耳边仿佛还能听见那童稚的歌声。季小米只觉得胸口疼的厉害，她觉得都是自己的到来侵占了原本季宝儿的位置才使得她小小年纪便殒命。
“一切自有命数，您让我怎么相信一切自有命数？”死死捂住双眼，但泪水却像是决堤一般从指缝中流淌出，滴落在枕套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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