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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序章二 无欲息壤 ...

  •   五年后。
      熙熙攘攘的市集中,穿着各异的人们往来于酒肆店铺。
      “土乃万物之本,之源。而天地间存在一种自生自长因而永不耗减的土壤,名息壤。”
      “据说尧舜时代,天帝怒罚人界,洪水滔天,生灵涂炭。这个鲧啊,没得到天帝的允许,私自偷了天帝的息壤去堵洪水,天帝一生气,就令火神祝融把他给杀了,收回息壤。这个鲧真是奇怪,死后尸体三年不烂,祝融用吴刀剖开了他的尸体,禹就出来了,而鲧的尸体则化为黄龙飞走。”
      “谁也不知道,这黄龙去了哪里,有人说,是去到了另一个天帝追不到的地方。千百年后,在这世界的某个地方,静静地生出了一大片土地,本来只是因为无边无际,便叫做无垠息壤了,后来可能时代久远,以讹传讹,便成了现在世人所知的土地——无欲息壤,是为无欲无争,永世安宁。”
      “先生,你也太不会讲故事了吧,明明息壤被天帝收走了,鲧又怎么可以造出一片土地来呢。”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抱怨道,手中还抓着一只毛笔在胡乱涂抹着。
      大街上,人来人往,经过这里的人听见这孩子可爱的声音,再看那被墨汁染黑的一张脸,也是捂嘴一笑。“袁叔,你又在这儿唬小孩儿了。”
      一旁,斜插着“百算百准”的招牌,那算命先生正在懒洋洋地眯着眼,给这小孩讲着故事,又被路人这么一笑,尴尬地拍了拍手中的书,盯着小孩道:“小破孩儿,他偷偷藏起来的不行吗。行了行了,你就消停会儿别问东问西的了。”
      不远处走来一个笑盈盈的妇人,抱着几匹上好的布帛,边看着两人边道:“还在瞎聊呢,赶紧回去吃饭,菜都凉了。”
      嗖嗖两下,二人便不见了踪影。
      “先生,你又欺负我。”
      “嘿,谁让你跑得像乌龟。”
      远处,两人打闹的声音渐轻。妇人将布匹放在摊儿上,按了按额上的汗珠,抬头望向西边天际,绯红微醺。
      其实那算命的说的是这关于这无欲息壤来历的传说之一,反正是用来骗骗小孩儿的,至于可不可信么,无从得知。
      不过他说的最后那句“无欲无争,永世安宁”倒真是讽刺了这无欲息壤一把。原来这个无欲息壤,根本就是个欲望丛生的地方,千百年来,为了权力、威望、地盘这些东西而发生的争斗,从来都没有停歇过。
      就说那个妖界,如日中天,不可一世,觉得这人间大地真是美味可口,就一心想上来生活,哪怕是被屡次封印后,还是死性不改。
      一个妖界就让正道头大了,哪知道后来还冒出来个巫宗和蛊宗。玩个破虫子也能玩出这么大的声势来,真是不可小觑。
      这“巫蛊两宗”比妖界也安生不到哪里去,三天两头就往中州大地上惹是生非,直到把正道惹毛了,大打了一架,这才稍微收敛一些,安静地生活在南疆这个自己的地盘,不过谁知道是真安静还是假安静。
      正道光对付这两个傢伙就已经不得了了,谁知道还常常在对外太平的时候,自己闹闹矛盾,争着抢着给自己弄点面子,光是“正道泰斗”这个名号,就争破头,到现在,倒也安份了不少,大概是自己也累坏了。
      说到正道泰斗,这就不得不说“小普陀山”了,几千年前,借着佛家观世音菩萨之名自立,一直低调地耸立在东海之滨,常济世为怀、慈悲渡人,加之本事不凡,自然地位也高,有时候妖邪两道,也会给些薄面。
      但是要说到地位高,现在怕是还有个势均力敌的,便是道家正气所在“天守门”了,说起本事,以前倒是厉害非常,如今却不知道为什么,隐隐有衰落之相,四峰分立,渐渐有了龃龉,不过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衰落,那也是中流砥柱。
      还有一个门派倒也特殊,便是“刑天宫”了,经常跑出去到处捉拿各种“邪魔外道”,俨然成了自己的本分职责,干脆一心就做起了这门子事。
      后来一旦抓到罪大恶极之人,就给弄去刑天坛上吊着公示,这时间一久,别的门派一看,正好,那我们抓了谁,也弄去刑天坛吊一吊好了,刑天宫就这么成了抓贼关贼的地方了,不知道它的创始人要做何感想。不用多想,刑天宫当之无愧成为妖邪人士最憎恨的地方,没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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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几十里外。
      天守门。
      天守为“无欲息壤”名门大派,素以铲除妖邪维护安宁为己任。
      景色风物雄奇壮观,殿宇恢弘大气,似建于绝壁峰峦之间,由半透明栈道相连,称行空栈道,如仙家居所,隐隐约约,不可捉摸。
      分有白乾峰、青坤峰、玄天峰、赤地峰,白青玄赤四字,乃由白虎、青龙、玄武、朱雀得来,而乾、坤、天、地四字,可能是拣了好字凑上去的,但还有人说这四字暗指的是天守门镇派至宝,时隔久远,谁也说不清了。
      其中,白乾、青坤善剑术,玄天善除妖,赤地善克制巫蛊,四峰分落四方,保天守安宁。中间另有主峰不归峰,不归峰无人来访云栈便收,有客登门,则有弟子开启机关放下一段段云栈,从山脚至山巅相连,如龙盘旋而上,直冲云霄,蔚为壮观。而这山峰的一处尽头乃门派禁地回头崖,往下一眼,神秘莫测,顿觉脊梁发冷,阴风阵阵,便是叫人望之却步的阴火谷了。
      是夜。
      不归峰禁地,回头崖。
      从下方阴火谷内升腾出的股股热浪,将众人逼得连连后退。
      “不!不——”
      南面赤地峰。
      房内,青衣道士从梦中挣扎醒来,四处看了看,在床榻上盘坐良久,轻叹一口气向屋外走去,来到一片屋舍俨然的地方。慢慢走到其中一间门外,站了一小会儿,便轻推房门来到了里屋。见那床上少年酣然入梦,歪七拱八,笑着掖了掖被角又转身离开。
      翌日清晨。
      “见过清妄师叔。”女子清朗的声音传来。
      “飞琼,来得这么早?也好,去看看你那宝贝儿子惨不忍睹的睡相吧,哈哈。”昨夜那青衣道人朗声笑起来,正是赤地峰首座清妄真人。
      见那温婉女子点头过去,不觉有一丝愧疚,轻轻道:“飞琼,委屈你了。”
      女子的身影一颤,缓缓摇头,道一声“师叔言重”便进了屋去。
      清妄真人转过头来,却见这女子后面还跟着一青衣女道,只在肩上绣着一把小小的长剑。清妄真人一愣,笑道:“什么风把你也吹到‘赤地峰’来了。”
      看着满脸倦容的清妄真人,女道浅笑道:“我想来便来了,你管这么多。怎么我们清妄真人还有睡不好的时候么?”
      清妄哑然,苦笑道:“你眼睛还是那么厉害,不碍事,做了个噩梦罢了。”
      女道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转移了话题,道:“乔噬还好?”
      清妄真人大笑:“那小子,谁也好不过他。快九年了,我看反正赤地峰是教不会这个祖宗了,不过他倒心情一直不错,整天东走走西看看,傻乐憨笑的。”
      “其实……这样也不错,整天傻乐,但总归是平安的。”女道不知为何,低下头来。
      清妄真人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人,顿时呵呵笑了起来。
      真没办法,女的怎么老这么多愁善感,我还没说什么,你倒难过起来。本是你来开导我,怎地又变成我来劝你了。
      只得拍拍她的手臂,无奈安慰起来。女道也反应过来,不由得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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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息壤东面。
      普陀山。
      小普陀山亦为无欲息壤大派,但平日少有人造访,故免去云栈这等繁琐之物,架几条行空栈道供弟子行走便罢。殿宇虽无天守那般大那般多,却因是天极白玉雕砌而成,星星点点错落于缭乱云雾中,真个如冰雪仙境,令人望之惊羡,遐想无穷,又因纤尘不染与世隔绝令人敬畏,不敢亵渎半分。
      天守门有壮阔的不归峰,小普陀山自然也有比肩的青霄玉女峰。青霄玉女峰立于小普陀山的东北面,景色亦是叹为观止,就说峻岭北面奔腾着的九龙罩莲飞瀑,这也算的上是小普陀无与伦比的风景了,九条龙一般的瀑布从四面八方轰然坠下,汇聚到中间的一个状如莲花的大潭,宏伟雄奇,正应了那句“疑是银河落九天”,悬垂于天地间。溅出的水珠映出光芒,显得璀璨夺目,如流萤万千萦绕其间,如梦似幻。此乃风水墓葬中的宝地,尤其葬女子于此会使得福泽后世,荫庇左右。
      飞瀑旁,有个七佛洞天,里面敬着过去庄严劫中三佛和现在贤劫中四佛——毗婆尸佛、尸弃佛、毗舍浮佛、拘留孙佛、俱那含牟尼佛、迦叶佛和释迦牟尼佛。
      银衣一闪,入到洞内。后面还跟着一个素衣女子。震天的水声渐渐远去,留得一条细细的溪流潺潺直入其中。越往内越是阴凉,到最后竟然感觉到寒暖交替起来。待拜走过七佛中最后一尊佛像后,来到一扇大石门前,手中挥出一颗红色宝珠,在半空转了一圈,那石门便应声左右而开。
      刺骨的寒意夹带着时有时无的温暖立刻扑面而出。银衣女子收回宝珠走了进去,看着坐在冰莲上入神调息的稚童,带着盼望了许久后的欣喜,莞尔柔声道:“好孩子,五年已到,你可以出来了。”
      素衣女子笑着走过,牵起了懵懂中走下冰莲台的小女孩儿。
      小普陀山的弟子都分住在幽菁园中,从七佛洞出来,本有路直往西面幽菁园,银衣女子却视若无睹,又原路向南绕过了青霄玉女峰,再向西北折去,别看小普陀山带个“小”字,实际上却大着呢,这样一绕便多走了许多路,想来是有意避开某处。刚进幽菁园没多久,便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在花坛边沿呆呆坐着出神,连前面来了几人都不曾发觉。
      “芸儿?”
      头上松松绑着红发带的女孩儿被吓了一跳,胡乱抹了抹眼睛,站起来低头道:“师父,大师姐。”
      “眼睛怎么红红的?”银衣女子点头,摸了摸女孩的红发带。
      那女孩半个字也不说,只狠狠地摇了摇头,抬起头来打量着银衣女子身后陌生的面孔。
      “芸儿,这是你三师妹兮月。她自幼体虚,所以一直在净地修养,你比她大上三岁,今后可要担起做姐姐的责任了。”素衣女子拉过那躲在一边惶恐不安的女孩。
      “是,芸儿知道。”女孩开心道,一把揽过兮月,“师父,她能陪我和沐予一起玩吗?”
      看了看兮月笑脸,刚道了句“兮月刚恢复过来,别去太远,带她到附近走走就好”,两个女孩儿便已不见了踪影。
      银衣女子笑着摇了摇头,不留意撞上了素衣女子担心的眼神。
      “慕晚,怎么了?”
      “师父,听其他的弟子说,芸儿性子与先前大不一样,以前见人便黏,嘴甜人乖,现在脾气暴躁,还不爱理人……”
      “这点,为师也感觉到了,不过也不怪她,她本来便早慧,记事太深,这么小经历生离死别的打击,难免一时恢复不过来。”
      “半年多了,虽说情绪已经没以前那般激动,但是还常见她一个人悄悄抹眼泪……芸儿是个开朗的孩子,希望她早日好起来吧。”
      “唉,一切错都在我。要不是为师平日里太严苛,萧儿又怎么回出走,又怎么会被野狼拖去……”银衣女子说到此处,终是忍不住,微微流露出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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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空栈道。
      两个小小的身影在不停奔跑着。
      “师、师姐,你要带兮月去哪里呀?”南宫兮月喘着气,显然还未完全恢复到正常。
      跑在前头的女孩却仿佛没听到一般,一声不吭地继续跑着,似乎要用尽所有的气力。
      身后的人,慢慢变了模样,化作了一个白衣童子的身影。
      “你比我小,你就得叫我姐姐!”
      “我偏不,才比我大多少天,想得美!”
      “你找打是不是,快说,你喊不喊?!”
      “哎呦,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这么暴力,都不像那些姐姐斯文!”
      “我就喜欢欺负你了,你奈我何?”
      “啊,哎呀,我喊,我喊还不成嘛,姐姐,好姐姐,别打了——”
      “哈哈哈,这还差不多,乖啦!”
      宁静美好的午后,通往一片石地的行空栈道上,两个追打的幼童笑得那般天真纯净,那般无忧无虑。
      跑着跑着,女孩便嘤嘤哭起来,越哭越大声,像是要把心中积藏多时的悲伤和想念都发泄出来。
      直到多年之后,南宫兮月问起此事时,应芸都再也不承认有过这种丢脸的时刻。
      命运的轮盘慢慢转动起来,无欲息壤上,会是怎样一副光景,这些无忧无虑的孩子们,人生的卷轴会怎样打开在他们面前,上天会赠予他们什么,会夺走什么,会让他们有怎样的风雨命途,他们又会怎样交错轨迹,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们不曾想过。因为就如那神算子胡诌出来的一句话,所有的一切在他们眼中,都尚算安宁。
      十二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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