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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纠结 ...

  •   “女君,少主心怀大志,好事啊。”老妇在贵妇身后道。
      昭娖一听到那声“少主”,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一张菊花脸的公公对身后如花似玉的小少年道“少主,请这边儿走~”
      噗!
      她心里乐的差点满地打滚,但是脸上还是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刚刚她和昭成看起来也不过是寻常兄妹斗嘴而已。
      昭成昭娖兄妹也不过是相差一岁,不要指望小男孩会对自己妹妹有什么相让爱护之情。平常人家里兄妹还会打架吵闹呢。

      “好了,阿成赶紧去学堂吧,不要让家老久等。”家老是家臣中的地位尊重者,负责族中子弟的教导。昭娖曾经见过那家老一面,看上去是个十分慈眉善目的老头。
      “还有阿娖,今日阿母可是会问女师你学了多少东西的。”

      家中所请的女师并不是老态龙钟的妇人,但是也格外不好对付。昭娖对着跪坐在面前的眉眼间已经显出老态的女子拜下身来。
      “娖拜见女师。”昭娖俯下*身子。楚国虽然一开始被中原鄙为蛮夷,倒是到了现在一切与诸夏也没有什么差别。楚国礼制大多还是按照周礼。
      家里自然也少不得管教贵女的女师。昭娖这女师请的有些早,她的母亲曾经因为以为自己生了个傻女弄得不安了好久,虽然后来她的表现证明了她智力真的没有问题。也不能让受到惊吓了的母亲安心,于是早早请了老师给她。只求她能早些开智。
      “请少君重新施礼。”头上传来淡淡的声音。

      昭娖闻言,依照女师所言,起身后双手在身前持平,跪直了身体向着面前的女子再是一拜。
      这个礼施的比刚才好些。女师看着昭娖再道,“少君请再次施礼。”
      昭娖稍微活动活动一下因为跪坐而变得有些僵疼的腿,然后又行礼。不骄不躁,眼里平静的很。也没有年幼贵女们被要求多练习几次礼仪后的不耐和哭闹。贵族家儿女早熟,七八岁便学礼,其中老师严格些胡闹撒混的也是有的。

      几次礼敬下来,腿脚便更有些麻,稍稍转换了一下身体重心。她倒是真的挺想吼嗓子“你妹!老娘以前也只拜过乡下的那些老祖宗们!”。但是这话也只能在心里吼吼了。来了这里就得守这里的规矩,不然小心被人抬了出去做成红烧小乳猪。

      女师的任务是教导贵女妇言妇容妇德妇功,对着这么一个小女娃,说什么妇言不免有些勉强。还不如先行学礼仪来的好些。
      拜拜走走手臂举得酸疼,转身转的眼前景物都要成了围着她转圈圈的诡异感觉。

      因为身高问题,昭娖需要扬起那颗脑袋才能仰望那位女师的面容,不过她不用去看也知道那位是如何的一张面孔:一张涂满白粉的脸,再擦茜草所制成的红粉,眉毛去掉,画上细长的眉,唇上一点红。这时候的妆容大致都是这么回事,看上去千人一面。

      侍女们赤足站在两边,低垂着头不发出半点声响。

      等到女师面露满意笑容之后,这种绕来绕去,拜拜停停的动作才结束。对着女师行礼的时候,昭娖的眼睛真的要变两只转转的蚊香眼了。

      看着跪坐在面前的昭娖端端正正行礼。这礼比方才好了不止半点。
      礼仪课过后便是识字之类,现在七国被秦国灭了三个,但是最开始教的还是楚国的文字。楚国喜好飘逸,连文字都飘逸充满了美感。昭娖看着竹简上充满飘逸感的楚文字,一口鲜血卡在喉咙口,吐不出来吞不下去。若是秦篆她还能猜出几个的话,那么楚文她真的是两眼一抹黑,完全完全她的文化水平已经和这个时代的学龄前儿童划等号了。诗书?她只记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后句是啥不记得了,算?不好意思她玩不来那些算筹。御?那是男人学的和她无关。

      别的妹子穿越过来是口吐诗篇,随便个媚眼引得一群英雄尽折腰。她是大字不识一个,对着竹简瞪眼。
      楚文飘逸,导致写起来有几分像是在作画。不过大半天画下来也被她弄成个鬼画符。不过即使写成了鬼画符也没人责怪她。就算是战国,也不要求女子能出口成篇的,毕竟哪怕是对于贵族来说女子能识字就可以了,写什么的并不强求。

      楚服袖子宽而袖口窄,和后世所称的琵琶袖有些相似。所以倒也不担心袖口宽大会动作不便的问题。
      昭娖前世也是写的一手鸡爪字,不过对着竹简上的鬼画符还是老脸发热,赶紧又重新来过。

      反正她用的是墨,竹简写坏了洗了擦了在她看来或许还能循环利用。女师对于昭娖的礼仪抓的比较严格,但是对她诗书之类要求并不严格。
      手臂因为之前的练习礼仪,早已经酸疼不堪。虽然之前休息过一会,到底是人小力弱,一个时辰下来已经到了极限。
      “啪嗒”手中笔掉落在竹简上,手腕已经脱力,笔头的墨溅出来落在竹简上也落在赤色的垂胡袖上。

      “少君!”早在一旁看着不忍的鱼小步跑过来,手在她的手臂上揉捏几下为她舒缓酸楚。

      女师见到昭娖已经累成这幅模样,便说道“少君今日便到此吧。”
      昭娖听了这话连忙说道,“今日娖扰烦女师了。”这沉稳的模样出现在稚女的小脸蛋上,倒是有几分让人忍不住逗弄的效果。

      “少君言重了。少君年幼却勤学,怎可说烦扰呢。”
      昭娖抬头,目触及女师脸上那厚厚的白粉,立刻又把头低下她还不想惊吓到自己的小心脏。

      从女师那里退下来,由鱼抱着回了寝室。
      “少君实在是太勉强自己了。”鱼命侍女去取热水和帕子,自己坐在六足榻下给榻上的昭娖揉手臂。

      “鱼……你说现在我们和秦军打的怎么样了啊?会不会赢?”昭娖看了看室内守在幔帐那边的侍女轻声问道。

      现在项燕和秦军在蕲掐的死去活来,按照她脑袋里的那点历史知识她弄不明白楚国什么时候被秦国灭了的。历史书上只写了“秦王扫六合,诸侯尽西来”还有秦始皇统一中国的时间。
      公元前多少年来着?坑爹!她全忘了!她只晓得现在是王负刍四年,再别的搞不清楚了!
      历史书上没怎么写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怎么处理这些六国贵族,但是语文课上的学过的课文却是提过的:皇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这么说应该是把六国的王女和妃嫔给弄到秦国去了。
      那么……那么她会怎么办啊?

      到秦国被西楚霸王咔嚓,到六国贵族身上被秦人咔嚓。尼玛,人生怎一个悲催了得。她现在就跳进自家府里的那个大池子寻求解脱成么?

      “少君,项将军乃是我们楚国饶勇善战的将军,对付那秦人自然是会胜的。”鱼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听得昭娖心里一个劲的翻白眼。
      真要那么厉害就不会被灭了!

      鱼是出身吴地的女子,说出来的话也是柔美软软的音调,听得人好不舒服。“莫慌呐。”
      手臂在有技巧的揉捏下消去了酸疼。

      “少君呐——”鱼看着小女孩闷闷不乐的脸,叹口气。弄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应该到处玩耍的小女孩要忧愁这种问题。
      “鱼——”昭娖有气无力的望了乳母一眼,乳母唤来两名侍女替她换掉身上的外衣取下腰间的香囊,服侍她入睡。
      年纪小受不得累,没过多久睡意便是铺天盖地。

      守在榻边的乳母见得昭娖已经沉沉入睡。再将被角整了整,瞟一眼立在幔帐两旁的侍女。
      “少君已睡熟,我等先退下,毋要扰了少君好眠。”
      “诺。”两个侍女轻轻的应下,轻手轻脚放下幔帐,退出来。

      几日后这座府邸的男主人,左司马昭座终于是回到家中。换下官服高冠,穿上直裾常服,跪坐在正屋东位和妻子郑氏说话。
      “如今秦军攻势甚凶,之前秦人已夺十余城池,若是此战不吉……”昭座说着拍拍妻子的手,“阿成阿娖就托付于阿雅了。”
      被秦国灭亡的韩赵魏,那些没有逃走被秦军俘虏了的王公将相,无一例外得被秦人不是杀了就是充作了贱民。
      贱民,那是什么。人人得而可贱之。就如府邸中养的那些奚奴,牛马都不如的存在。

      之前一直沉默着听夫君说话的郑氏一下子抬起头来,眼中隐含怒意“夫君何出此言?秦军攻势再凶,可我们楚人也不见得怕了他们!怀王之辱,楚人不敢忘更不敢不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夫君莫要想这种消己志气之事。雅已命巫人占卜此事,夫君毋要再想了。”

      说完,郑氏转过身,取来几片竹简,“夫君看看,这是阿成阿娖这几日来的习字用的竹简。”说完将两个孩子用过的竹简递给丈夫。
      知道妻子并不想继续将这个话题谈论下去,昭座倒也看向了妻子手中的竹简。竹简上的字迹带着稚嫩,向人表现着书写者的幼小。
      接过那几片竹简,看了看,昭座开口道“阿娖之字倒是比阿成这个阿兄好些。”昭娖这个刷了一层绿漆的伪儿童倒是在毅力上比昭成这个纯正嫩正太好些,所以字也练的稍微入得眼。
      “听说阿娖自己苦练,无旁人敦促。”
      放在这个喜欢乱动淘气的年纪,倒也难得。
      昭座线条分明的脸上露出笑容来,“阿娖倒是勤勉,若是好好调*教。日后说不定也是一哲妇。”
      楚国与中原几国不同,并不将妇人有才看作不祥,甚至允许王后、夫人参政。贵族们也是以妻为内助,时不时和妻子商讨外事。就是平常人家妇人掌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周人曾经就对楚国允许妇人参与国政的做法严重看不惯。

      夫妻俩说些轻松的话题后,也就到了晚食的时间。

      晚食是和孩子们一起用的,因为男主人回来所以食物也格外丰盛。昭娖跪坐在那里,看着青铜器里装着的被煎炸的冒光的鸿。然后又扭头看了看青铜豆里的野鸡羹。耳朵里是那边敲响的楚乐。
      贵族用膳食有乐并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昭氏为楚国公室也是如此。
      青铜钟的乐声格外悠长,但是对着昭娖这个乐盲来说,真的是对牛弹琴了。

      现在昭娖也没心情去聆听欣赏着悠长的楚乐,她现在对着一桌子的野味犯难。

      她、她不怎么喜欢吃野味呃……

      上次她见识到的和黄鹄、鸽还有酸甜作料一起炖的豹肉,胃里就各种翻腾。

      最后还是喝了几口大羹,吃了些肉。所幸味道还不是让她彻底无法接受。这时候的饭食真的是比较原味,而不是由调味品堆出来的。

      嚼着口里的肉脯,昭娖看向昭座那边。楚人以东为贵,昭座的位置自然是东边。此时昭座手持青铜酒爵喝酒。
      一口喝尽,正好瞅见昭娖看他。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带点小兔子般的怯意,眼巴巴的瞅着他。

      放下手中的酒爵,“阿娖看阿父做甚?”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阿娖想知道阿父刚才在喝什么。”自从能睁眼,她没有看这位生父多少次。这次她就是想瞅瞅他长得啥样。
      真心而论,昭座长得比较符合楚国人对于男人的审美:高大健壮,而且有一把好胡须。但是看在昭娖眼里就比较悲剧。
      在她心里,留胡子的不是啥艺术人士就是特殊人群。看着个大胡子感觉真奇怪。
      这审美筑起的鸿沟还真的难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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