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约三世》路逐梦

11、叶城

　　天纪三年十一月十九日，南宫剑到达蒙渊岭与大军会合，在与敌军交战期间，他不断的改变战术，终于压住了敌军猛攻的气焰。
　　天纪三年正月廿五日，古利军突袭鞨邪都城，鞨邪王被迫率军返回救京，胤军趁机反扑，收回了胤国北部一带。鞨邪军返回京都后，古利军早已撤退，进城，发现城中毫无抢杀痕迹，方觉上当，欲率军重压胤国边境，则受胤军重阻，损失惨重，不得已，两军以乌峭山为界，互相对峙。

　　“与鞨邪交战多年，现在终于可以舒一口气了，南宫剑可真行！”赫连含琥不禁喜上眉梢，群臣纷纷恭贺。
　　下朝后赫连含琥迫不及待的往凤临宫赶去，一见到皇后就把她抱起来转了好几圈，此举吓坏了周身的宫娥内侍。退去旁人，赫连含琥拉着全泉跑进内殿，俩人就横躺在床上，他侧着头望向她，说道：“战事将告一些时日，现在也是该解决你的事的时候了。说吧，你冒充古利国公主混进宫来有何目的”是盘问，却又是聊家常的语气，这让全泉弄不懂身边这男人心中的想法。他是何时又是如何识破她的身份的，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他是个聪明的男人能洞察一切，这点她一直都这么觉得。现在他是心平气和的询问她，就说明了他愿意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坦白一切。
　　全泉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望向西方。那是南伽山，望着那里，如同往日出神许久。
　　“你知道南伽山的那边是什么吗？”她回过头幽幽的问道。赫连含琥也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边，“是叶城。”
　　“是啊，叶城。它叫城，却非城，在那里真正能耕种居住的只有一个小镇那么大。那里有皑皑的雪山，清澈的河流，碧绿的草原，雄壮的奔马．．．．．．那里是游牧人的天堂，千燕人的生长之地。”
　　千燕人！赫连含琥一脸疑惑。
　　史书上对千燕人的记载并不多，只知道他们一直都在叶城生活，三百年前曾与中原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战争，战败，被赶出了叶城，至此不知去向。直至五十年前，他们突然出现，趁着中原大乱，很快就重占了叶城。后来胤国建立了，因为观念的影响，胤国百姓都认为叶城不应该让千燕人占领，于是两族之间爆发了战争。
　　千燕人就像狼，所有与他们搏斗过的胤国人都有这种感觉。他们人少，兵器也落后，可他们始终都不服输，而且他们也像狼一样的狡诈，让胤国受损不少。直到二十年前派大将全应前去围攻，战事才得以彻底的结束。
　　那年是肃德十三年，全应率十万大军前往叶城，那次出战的将士占了胤军的十分之七。打了两年多战，到结束时胤军死伤两万，而全城不足两千的千燕人最后只有百余人逃出了叶城往狼谷方向逃去。那次，叶城变成了死城。
　　“你是千燕人！？”全泉点了一下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全泉，这是全应给我取的名字，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赫连含琥点了点头。全应是胤国有名的大将，死于鞨邪国制造的一场暗杀。
　　“我是他在尸体堆里拾到的婴孩，因他的一时仁慈，我活了下来。因为我的存活，我的族人也有了存活的希望。你知道我的族人叫我什么吗，姽渊妮，在千燕语中，它是希望与毁灭并存的意思，在古利语中，它则是地狱之魔。
　　“我是千燕族长与古利女巫所生的孩子，在我刚降生之际，他们就给我下了咒，让我永生都背负着一个使命，在使命未完成之时，我将会永远的处在痛苦的深渊。在我背负沉重的使命时，他们也给予了我一种灵力，我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拥有了它，若是我无法完成使命，那我就用那个灵力把你们整个胤国毁灭！”全泉的眼变红了，谁都看得出那是一双充满仇恨的眼，仇恨促使她想杀人。
　　她的话像是恐吓，也像是装腔作势，无论是哪种，此刻的他只想让她静下来。他把她拥入了怀，她不停地挣扎着，可那有劲的双臂始终把她锢得紧紧的不曾放开过。最终她静了下来，她的思绪又飘向了南伽山那边。
　　“我们千燕人世世代代都在叶城生活，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可是啊，你们这些自称是礼仪之邦的中原人，为了争夺土地，不断的把我们驱逐，最后把我们赶到了狼谷——狼的地盘。前有狼，后有虎，往后注定会死，往前也许还会有一条活路。当我们走出狼谷时，千燕人已不到两百人。狼谷的那边是荒凉的戈壁，走过戈壁，又是无垠的大漠。于是我们就想，穿过大漠后会不会就是一片绿洲？我们又开始继续的走啊、走啊，终于走出了大漠，我们翻过了两座荒山，在太阳余晖消尽时，我们看到了一片白色——无边无际的雪地。那里的寒冷你只要经历了一次就将会永生难忘。我们不敢再前进了，谁也不敢保证我们是否能活着走出这片雪地。我们在那里过了一夜，打算天亮后就返回。那一夜是那么的漫长，身边不断有人倒下，为了抵制寒冷，我们不得不脱下死者的衣服。那一夜我们是与死亡共渡的。天终于亮了，人，已不到七十。我们开始返回，甚至没有时间去埋葬那些死去的族人——他们将永远的裸睡在冰地之上。当我们翻过那两座山时，天，黑了。原来这里的白昼是如此的短暂。我们又回到了戈壁，这时族人只剩下了二十五人。
　　“我们在离狼谷比较远的地方搭起了屋。这里没有一点绿洲，我们只能与狼争水争食，天天过着与死亡相伴的日子。我们不敢回叶城，只要一出现，那些中原人要么把我们往死里打，要么就让我们当他们的奴隶，而这些都不是我们所愿意的。数十年的时间，千燕人由最初的二十五人繁衍到了数百人，而这些人日日夜夜都与狼搏斗，早已练成了一身本领，人虽少，但也能以一挡十，甚者挡百。而千燕人只要尚有一人在，那他一生定将竭尽所能的回到叶城。”
　　在述说千燕人的驱逐史时，全泉的声音变成了一个老者，沧桑而悲凉，在那段黑暗的路途中，她已不再是她自己，而是这段历史的见证者，那些死去亡灵心中怨言的叙说者。
　　他立志要成为一代圣主，现在她提起了千燕，他是否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我，朕该怎么做？”不知从何时起，私下与全泉相处时，他已放下了帝王的身份，纯粹是以丈夫自居。而此时‘我’的力量太小了，可‘朕’却代表着整个胤国。
　　全泉跪了下来，拉着他的手望着他哀求着。“皇上，您也知道千燕人都是有着像狼一样的血性，当初我们能从二十五人发展到数百人，并与你们中原人大战数十年也不曾处在下风。而二十年前逃出去的那百余人，他们也能在不久的将来将自己的种族壮大起来，再次卷土重来，到时又是不断的战争。所以，皇上，请您让千燕人成为胤国的子民吧！让他们回到叶城吧！从此不再有杀戮，不再有悲伤。如果千燕人无法回到叶城，只要种族不灭，总有一天他们是会再次返回的，到时又会是杀戮、死亡。只要您答应了我的请求，那么胤国的西方就不会再有隐患。若是胤国又能与鞨邪停战，那么只要蓄养几年，终有一日可挥师北下，一统中原！”
　　胤国的国势他也分析过，只要外安内定，胤国是当今这几个诸侯国中最有可能一统中原的。
　　“你放心吧，朕一定会给你们千燕人一个交代。”
　　“谢皇上。”听到他的许诺，全泉松心了。
　　千燕人终于回到了叶城。胤国法律规定，千燕人为叶城土著，外来人可到此游玩、经商，若要居住于此，则需经千燕族长同意，而朝廷也派遣官员前往叶城协助当地百姓发展牧业，并管辖这个地方。
　　全泉照着镜子抚摸着脸，这张脸已是越加美丽妩媚了，而那蓝色的发中已藏着不少的白发。早知道使命能这么容易的完成，她就不去练媚术了，害得自己的寿命越来越短。她不由的苦笑。使命已完成，萨瑟拉这个身份也该舍弃了，自己也是时候该离开皇宫了，可是为何又有点不舍呢，难道她对那个人有了情？若是如此，还真是可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