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乱》盈月流光

4、冤家

　　画面切换到火车站，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孑然一身走出火车站，站在车水马龙的大马路，张沐晨望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露出了茫然的神情——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他明明记得他跟着臭小子从家乡坐火车到臭小子的家，他在车子上睡了一觉，中途只不过感觉到车子颠了一下，怎么一觉醒来就到这儿来了？那个臭小子呢？

　　“杨天翼？”

　　“杨天翼……？”

　　举目四望，到处都是人，可偏偏没有他要找的那个，张沐晨的心情从焦急到紧张，从紧张到害怕，从害怕到失落……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闪现：那个可恶的臭小子该不会中途把他撇下了吧？

　　“杨天翼！你在哪里？快回答我！臭小子！快回答我！”

　　一股熟悉的恐慌缠绕上心头，张沐晨冲进人群中不停地寻找着，找过一遍又一遍，遭受了无数白眼也在所不惜，可是翻过一张张或惊讶、或厌弃的面孔都没有找到那人的身影，张沐晨的心渐渐变凉了，失魂落魄地在街上孤单徘徊，像一抹孤独的游魂。

　　一小时过去了，两小时过去了，三小时过去了，四个小时过去了……张沐晨原以为自己疲惫到麻木了，直到胃部一阵疼痛感唤醒了他的仅有的一丝神智，他又冷又饿，而且身无分文，这样的他究竟该往哪里去？张沐晨苦笑，漫无目的地走过一条又一条马路，那散发着香气的美食味道无一不在刺激着他的味蕾，他真的很饿，两腿跟灌了铅似地，随时都可能饿昏过去……

　　“老、老大，你说我我们偷偷跑出来打游戏，灭绝师太午休没看到我们会不会告状啊？”

　　“怕什么？有你老大我罩着你，灭绝师太才不敢拿你怎么样。”

　　“嘿嘿，就知道老大最好了，老大，作为报答，我请你吃海鲜饼！这家的海鲜饼最好吃了！”

　　“算你小子有良心~”

　　受到香味的吸引，张沐晨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到店铺旁，看到那一只只新鲜出炉的烧饼被装在纸袋子里，其中一只被递到了一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少年手中，张沐晨死死盯着他手中的纸袋子，咕咚一声，他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老、老大，你快看，那个人老盯着咱们看，会不会是来寻仇的啊？”眼看着张沐晨那犹如饿虎扑食般的目光，顾晓天拉拉林意的袖子，在他耳边悄悄地说。

　　林意皱着眉头将张沐晨上下打量了一遍，疑惑道：“奇怪，我不记得我最近有招惹到什么人啊……”

　　话音刚落，张沐晨突然冲上来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就跑，呆立原地半饷，顾晓天这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嚷嚷起来：“老、老大！他、他、他抢你的饼！”

　　林意忍无可忍打了一下他的脑袋：“废话！快追！”

　　张沐晨跑得算快，可是他体力消耗太大，再加上肚子饿，跑到后来没了后劲，终于在跑过第三个路口的时候的林意一把擒住，抱着要死也做饱死鬼的心态，一不做二不休，张沐晨连忙啊呜几口迅速啃掉了半张饼。林意见到抢了饼还那么嚣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拳挥到他的面门上，张沐晨也不是吃素的，咬上他的手臂，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当顾晓天哼哧哼哧赶到目的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两个人在地上滚来滚去打得不可开交的场面，顾晓天着急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两个分开，自己脸上还不幸挨了几下，疼得眼泪汪汪。不过这些都是小CASE，正主挂的彩可比他丰富多了，只见张沐晨蓬头乱发，衣服被扯得一条条地，嘴角还挂着乌青块，林意则顶着一双熊猫眼，全身上下到处都是被张沐晨掐、抓、咬的痕迹，最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左手臂上还有一个深深的牙印，紫红紫红地，深可见骨，天知道张沐晨这家伙当时用了多大的劲！

　　“靠！你是属猫的啊？咬那么重，老子手上都要留疤了！”

　　林意一边擦掉上面的口水一边恨恨地说，照理说张沐晨又是抢他的饼又咬他，按林意的脾气不打他到满地找牙不会罢休，可是事有不巧，偏偏就在他准备报复的时候一个惊雷般的声音从马路对面响起：“林意！顾晓天！午休时间不在教室里温习功课跑出来干什么？？？？！！！！”

　　“老、老、老大，灭、灭、灭绝师太来抓人了！”

　　“可恶……”

　　林意大为不满，可是为了不让灭绝师太抓住，他只能先溜，临走之前他瞪了一眼蜷缩在角落里的张沐晨，不忘留下一句威胁的话语：“喂，算你今天走运，你给我听好了，下回最好别让我碰到你，否则今天的帐我会十倍地从你身上讨回来！”

　　林意跑了一段距离觉得手心里硌硌地，看到里面躺着一枚小石子，上面有一个字“欣”，可能是刚才从张沐晨扣子上抓过来的吧，林意想了想，还是没扔掉，把它放进了口袋里……

　　待林意他们走后，张沐晨擦掉嘴边的血沫，惋惜地看着手中皱巴巴的纸袋。那半张饼早在他俩的争执中从纸袋掉到了地上，被踩了个稀巴烂，早不能吃了，张沐晨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由于疲倦、饥饿还有身体的疼痛脑袋晕晕地，眼前一阵阵发黑，踉跄着走了几步，耳边听到一阵喧闹声夹杂着几声惊叫声，张沐晨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擦了一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话说叶扬在接到KEN的电话后开着他的红色法拉利带着两把刀两把枪气势汹汹地准备去找林衍这家伙算账，本来好好地在路上开着车，不知道哪个倒霉鬼突然蹿出来往他车上撞，亏他及时踩了急刹车，车身往那人身上擦了一下，那人就一声不吭倒下去了，到现在还没爬起来。

　　这什么情况？他遇到碰瓷的了？还是卷入涉嫌诈骗案？

　　屋漏偏逢连夜雨，叶扬的心情有够糟糕，肚子里憋了一包火，一张脸板地老长，下车走到车轮前去查看情况，上天保佑那人最好真的爬不起来，否则难保他一个冲动把那人的下巴打烂。

　　“喂，醒醒哥们儿，太阳晒屁股了。”

　　叶扬推了推那人的肩，没反应，又推了推，还是没反应，叶扬耐心有限，干脆把他的身子扳过来，可是这一看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乖乖，他的车刚刚只不过轻轻地碰了这人一下，竟然就能碰出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来？他是不是有必要再去研究车子的内部结构啊？

　　张沐晨在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之后是被摇醒的，撑开沉重的眼皮，朦朦胧胧间看到一人凑在他的面前注视着他，间或拍拍他的脸，那人的眼睛像黑夜里的星星，浑身上下有一种天生的富贵气，那种感觉很像是某个臭小子……

　　“呜呜呜……你这臭小子，你怎么才来呀……我还以为……还以为……”

　　又饿又累又痛又害怕，这大半天所受的所有委屈堆积在一起，张沐晨哭得直打嗝，当然这一打嗝的后果就是……他再次荣幸地晕过去了。

　　叶扬也搞不懂自己干嘛要把这个小乞丐捡回家，可能是这小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全蹭到他身上让他觉得很恶心，也可能是这瘦瘦的、浑身破破烂烂的孩子使他想起了遥远的记忆之中那个同样穿着破烂衣服，却有着倔强眼神的孩子，叶扬当时心中一突，不知脑子哪根筋搭错了就把这只小脏猫儿拎回家了。

　　没能及时能林衍算账让叶扬好生郁闷了一阵，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让这只小脏猫儿变成小白猫儿，叶扬开车带张沐晨回了他和林衍合租的那间房子，剥光小脏猫儿身上的衣服打开淋浴结结实实地冲洗了一番，又是沐浴乳又是洗发露地，要知道他叶大少爷很少这么尽心地伺候过谁，因为动作过于笨拙还使得鼻子上、脸上、衣服上沾满了肥皂泡，浑身上下抹了三遍才把小脏猫儿浑身上下都搓了一遍，不过这只小猫儿还真瘦，骨头摸上去都硌得慌。在换洗衣物过程中从那堆脏衣服里还翻出一个小石头，上面写了一个“璐”字，叶扬没太在意，随手放在了茶几上。

　　花了整整俩小时终于把张沐晨洗干净了，套上自己的睡衣把他扔到床上，叶扬自己都热出了一身汗，自己也进去洗了一遍，出来的时候穿上浴袍，觉得有点困，于是又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后来醒来的时候是被厨房里传来的阵阵饭菜香味熏醒的，一大早的睡到一半就被KEN吵醒，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气吼吼地冲出去了，说起来现在还真是饿地很。

　　叶扬披着浴袍，趿着拖鞋走到厨房边，从门缝里看到有个人披着围裙做饭，刚睡醒脑子还不怎么清醒，那一瞬间叶扬还以为那背影是林衍的，叶扬从背后搂住那人的腰，灼热的吐息喷在那人后劲边，凑在他的耳边用懒洋洋的口吻说道：“媳妇儿，今天怎么那么乖，一大早就回来给你老公做饭，嗯？”

　　被那突如其来的温暖还有那半带调笑的声音吓了一跳，张沐晨急忙挣脱，一脸掩饰不住的惊恐表情，耳后根被他的气息吹得烧红了起来，连带着整张脸都涨得通红通红地。

　　叶扬看到他的脸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认错人了，眼前的人比林衍矮不少，身材也是少年人特有的瘦削，两人完全没有一丝相似之处，自己刚才是眼睛瘸了才会把他当成林衍吧？

　　叶扬抓了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干笑着说：“呵呵，你别误会哈，我刚才只是……只是梦游！对了，梦游！哈哈哈哈……”

　　张沐晨疑惑地看着他，显然是对梦游这两个字抱有很大怀疑，叶扬也觉得这借口烂到爆，不过现下越解释越错，他看到桌上炒好的几样小菜，忙着转移话题：“这都是你做的？”

　　张沐晨仿佛这才想起锅里的菜，急忙把最后一道骨头汤盛在碗里，将刚才做好的三菜一汤端上了饭桌，只见他低下脑袋，轻声说道：“我刚才看你睡着了，正好肚子很饿，打开冰箱看到有现成的材料，心想马上要中午了，所以就随手做了几个菜，没经允许就用了你家的厨房……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我哪会介意呢？”

　　饿地半昏的叶扬没等他说完就已经盛好了饭屁股一沾上椅子就大吃特吃了起来，真别说这张沐晨的手艺还真不错，炒的三个菜油焖茄子，水晶虾仁，黄瓜炒肉丝口味清淡爽口，让人食指大动、欲罢不能，叶扬风卷残云般地解决了将近一大半，这才看到张沐晨还跟木头似地杵在那儿。

　　“正（愣）着干嘛？你也坐假（下）来，一记（起）吃啊。”

　　张沐晨有点拘束，但都听他这么说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盛了碗饭坐下一起吃了起来，等到填饱了肚皮，叶扬爽快地放下碗筷，看着正在吃饭的张沐晨，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沐晨。”张沐晨怯怯地答。

　　“你怎么会搞成那副样子的？一个人跑到大街上，你家里人呢？”

　　他的家里人？他早没什么家里人了，连臭小子都把他抛弃了……

　　想起奶奶，想起臭小子，张沐晨勾起了伤心的回忆，鼻子一酸，泪珠子啪嗒啪嗒地落进碗里，可能觉得在陌生人面前哭很没面子，张沐晨把头低地低低地，整张脸都像是要埋进碗里。

　　叶扬见他这副样子想也知道这孩子凄苦，有难言之隐，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慰他，随口说道：“别哭了，大不了以后我收留你。”

　　没想到这句话点中了张沐晨的神经，抬起泪花花的小脸，张沐晨注视着叶扬的眼睛，充满不确定及期待地问：“你真的会收留我吗？”

　　叶扬被他问懵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正在两难之际看到张沐晨眼中期待的目光慢慢变黯，脸上的泪痕未干，一双眼睛湿漉漉的，仿佛能听到睫毛眨动的吧嗒吧嗒声，很像一只小动物，一只生怕被别人遗弃的小动物。

　　叶扬本就一副侠义心肠，为人热情仗义，看不得如此可怜的神态，再加上方才他之所以犹豫只是因为想到这房子里多出了一个人林衍会怎么想，但是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海中闪过KEN早上的那句话——“我看到衍哥他包了小三儿！”

　　越想越愤慨，越想越不值当，凭啥就只能他包小三儿？在一半义气一半赌气的驱使之下，叶扬一拍桌子，大吼一声：“我他妈也要包一个小三儿给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