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手浅爱，覆手深情》甘棠芾斐

8、第 8 章

　　果然未出所料，没过两日，就听得消息说思思新戏杀青要开庆功会，同时也暨明月桥的捐资仪式。从安龙头的办公室走出来，就看见宋然在门口等着，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我管不着你，总有人管得着你。”我心里哼了一声，也没跟他说话，只点了个头示意罢了。

　　庆功会当日，我们早早便在酒店门口等候，还有各路媒体的记者，同我们一样的虾兵蟹将们都奋勇地冲在第一线，那场面就跟等着百米赛跑似的。剧组的车一到，记者们纷纷围追堵截，把一行人包围得水泄不通，我们也身不由己地被推入人群之中。可笑的是有个不知什么频道的记者，竟把戴着绿头苍蝇墨镜，挑染着紫色头发的于琥也当成了演员，端着相机就一阵狂拍，于琥转身指了指身后扛着摄像机的宋然，那个记者才尴尬地扬了扬手。人群中我看见了Phil，那个拽得二五八万的人，此刻正卖力地贴在思思身边，张开双臂竭力把她同饿虎扑食的记者们隔绝开来，又深怕自己动作太大挡住了思思的镜头，我不禁抿嘴一笑。人群鱼贯而入，于琥边走边问宋然“都拍了么？”宋然做了个OK的手势。

　　剧组人员在台上一字排开，思思竟然越过女一号，直接站到了导演的左手边，我向于琥点了点头，于琥会意，拉长镜头给了二人一个特写。主持人介绍，跟台下互动显然也是力推思思，思思虽一副新人极不适应，受宠若惊的样子，深知此道的记者同学们还是纷纷了然于胸。临到休息时间，所有记者都一哄而上，各式各样的话筒，森森挤到思思嘴边，七嘴八舌地提问。我被挤在一票牛高马大的男记者腋下动惮不得，眼见着没我的份儿了，没法，只得使出我的杀手锏。

　　“对不起啊，实在对不起。”这个络腮胡子的男记者被我狠狠踩了一脚，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我赶紧钻到他腾出来的空里，一脸惊恐无辜地看着他，这位不算年轻的同仁也就大度地笑了笑，没跟我计较。

　　“嘿嘿帅哥哥，匀我个空子好不好？”我涎着脸对一个很嫩的小记者甜甜笑着，那小帅哥脸一红，身子不得已地略侧了侧，我连忙挪了挪身子，占据了刚才本来属于他的位子。

　　“哎，原来是你呀，你也来了？”我兴奋地对着身旁的女记者叫着，那女记者却一脸茫然，眼波流转，半张着嘴，僵着脸对我无奈地笑了笑。可趁她不知所谓的时候，我早已挤在了她的前面。

　　我极力拉伸胳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带着我台标识的话筒捅到了思思嘴边，心里才算略略松了口气，甭管她回答的问题是谁的，总算不辱使命吧。“明月桥的广告是公益广告，我个人不会收取任何广告费，全当尽一份社会责任。”怕话筒靠得太近有干扰，我咬了咬牙，使劲一抬胳膊，把话筒悬到了空中，忙回头看于琥，于琥的耳机内清晰地收着音，朝我竖了竖大拇指。

　　“各位媒体朋友，思思小姐一向热心社会公益事业，这次思思将会把这部戏的全部酬劳捐献给我市明月桥的修建！”主持人忽地提高音调，戴着耳机的于琥不禁皱了皱眉，“作为一个公众人物，理应为公益事业尽一份绵薄之力，请各位朋友多多支持这部戏！支持我们的作品，就是支持明月桥，支持回馈社会！”明里是捐资，暗里还是在打戏，手段可真高啊，而且不露声色，还冠冕堂皇，你们要是不看我的戏，你们就是不支持我捐资！我心里暗暗发笑，跟着大伙儿一同拍手称好，思思始终带着那程式化的笑容，向台下频频鞠躬。

　　我咬着笔杆反复看今天的材料，琢磨报道的内容，“全部酬劳……”“于琥，三线明星做一部普通电视剧的女配，每集多少钱啊？”于琥正聚精会神地剪片，随口答道“什么三线啊，就人家这疾风劲草的势头，还叫三线？”“那可不，几线是跟着作品走的，她一个新上位的小明星，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那就不知道了，几千上万就不错了吧。”几千上万，三十集的电视剧，我心里盘算着，嗨！撑死了也就几十万吧，能有多少，对于修一座桥上亿的投入，也就够买几袋水泥的，别说杯水车薪了，完全是九牛一毛嘛！炒作，彻头彻尾的炒作！我嗤地一声笑出来，脑海中却蓦地浮现出几个字“曾文新”“1000万”“另有人选”。

　　我一下子就蹦起来了，“小琥珀，选题来了！”我大声叫着，于琥最见不得我这一惊一诧的样子，鄙夷地扭着脸瞟了我一眼。我忙窜到他面前，瞪着眼道“你想啊，她这几十万就能把曾文新的1000万PK下去，你不觉得里面大有文章么？”于琥也停了手，低头沉默片刻，定定说道“把这个记着，以后朝这个方向留意点儿，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光留意点儿怎么够，要做独家，自然是要挖掘别人想不到的东西。”于琥看着我那好似被五百万砸中的样子，抽了抽嘴角，似笑非笑道“要把想法变成现实，中间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你急什么？还是先忙手头的活儿要紧。”我不屑地乜了他一眼，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只好坐回位子敲字。

　　“怎么搞的，怎么这些镜头都只有一半？”于琥皱着眉自言自语，“怎么了？”我侧身探看，原来剧组下车那段视频，也不知怎么拍的，画面的右边一片黑色，像被刀砍过似的整整齐齐少了一半，“是不是分辨率的问题？”我小心地晃动鼠标，可画面很流畅，没有半点拖拽阴影。“数据丢失了？”我脑子里搜罗着我所知道的技术问题，想试着给于琥一点启发，“都不是，我检查过了，其他的都很正常，没有什么问题。”于琥反复回放着这段视频，却始终找不到原因。“你看你看，这块黑色动了一下！”我指着屏幕嚷道。

　　于琥目不转睛地盯着，忽然一拍额头，“该死！”说着咬牙恨道“这是机器的肩带！你看，这不是织料的纹理是什么？”我一下傻眼了，这宋然搞什么名堂，拍的时候连肩带挡住了镜头都不知道？“那你还不快去跟安龙头备个案，省得到时候又算到你头上！”于琥却平平地说“已经这样了，光告状无济于事，还是想法补救吧。”“宋然，宋然！”我迫不及待地向门外叫了两声，没人答应，我心里气得不行，哪有这样的实习生啊，做事到底用了几分心思？这事要是不说清楚，我才不会轻易罢休！

　　于琥剪掉了挡住的一块，将画面作了横向拉伸，思思的身形从瘦削变成了矮胖，于琥一点点调着纵横比，又不断地修改明暗和灰度，试图将失真降到最低，可再好的技术也修复不了太监的原片，还是免不了挨安龙头一顿训斥。安龙头这孙子骂人就骂人吧，还开着门骂，声音大得整层楼都听得见，整个办公间一片鸦雀无声，所有同事都竖着耳朵听，一面听一面轻声嘀嘀咕咕，见了我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飞快地扫我两眼，然后赶紧就躲开了。我无语地吹着额发，两眼望天，心里别提多膈应了。安龙头骂于琥，我总该说宋然两句吧，要不这心里还真过不去。

　　“宋然！”我低声吼了一句，这小子照例不在跟前。我气呼呼地各处寻找，到了前台，只见书宛两眼含笑地望着我，悠闲淡定，一副等着看戏的表情，这女孩儿也真是，对自己男朋友也一副高高挂起的神态，果然是心有七窍，分得清楚着呢。我看着她这样子，又想起那日商场的情形，说来宋然这小子也真够可怜的，头顶上帽沿的颜色看清了么？还有安龙头，指不定帮谁养老婆呢，哼，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默默望她一眼，冷冷道“叫宋然快点过来。”书宛甜甜地“哎”了一声。

　　不用我叫，宋然没多久就被安龙头叫去关在房间里个别谈话。我有点儿没弄明白，弄错了吧，始作俑者是宋然，况且又是实习生，怎么着也该是开着门骂宋然关着门训于琥才对，怎么完全搞反了？我心里一阵翻腾，连日来这一系列不合常理的事情在我脑子里交叉出现，书宛和宋然闪电配对，安龙头和书宛逛商场，宋然被安龙头开小灶，书宛那漠然淡定的神情，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反复忖度着，开门骂于琥，无非是要告诉众人这错是于琥犯的，从而间接保护了宋然，今天于琥分明是给宋然当了垫背的，那明天呢？明天岂不是我？就宋然这种工作质量，这小子在我们组里多待一天这种可能性就大似一天，我暗暗捏了把汗，这人看来是留不得的了，一定不能让他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