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手浅爱，覆手深情》甘棠芾斐

10、第 10 章

　　晚上于琥为了讨好我，不得不请我吃饭，我便习惯性地打电话叫李佩。李佩来时只拿那X光机似的眼睛扫描了一遍，就从包里掏出一沓便签似的小纸条，随手扯了两条，一条蘸了点儿我面前的柠檬汁，一条蘸了于琥的苏打水，又笑着把两根纸条并在一起递给于琥。于琥莫名其妙地接过，两跟纸条却渐渐浸润出了朦胧的橙红色和蓝紫色，李佩煞有介事地说“这试纸我以后多送你点儿，就什么事儿都没了。”我好奇地看着于琥手中的纸条，不禁纳罕道“这话怎么说？”李佩斜睨了于琥一眼，舒舒服服往椅子上一躺，懒懒说道“不然今天吃的什么饭？晴雨表啊，最合他用，我收着白糟蹋了。”说着又似喜似嗔地剜了于琥一眼，于琥默默承受着她的目光，也不抬眼，“啪”地把菜谱撂到我面前，低低地说“快点菜。”我一把把菜谱推到李佩跟前，李佩像是赌气，又推回给于琥，于琥索性也不将就我们，随便点了几个菜就完了。

　　一顿饭李佩都没怎么动筷子，就低头扒拉米饭，脸色阴阴的，像是有什么心事。我本来就生于琥的气，李佩都不说话，我正好乐得装冷艳。三个人又是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撕裂的气氛，既有些隐痛，又有些不忍，却谁都不愿首先打破僵局。默默地吃完饭，于琥说有事先回去，我便跟李佩在街上静静地散步。李佩一改往日作风，猫一样趴在我肩膀上，轻声叹着气，我们很久没有这样互相依偎过，想想上一次，好像已经很遥远了。我便搂着她肩膀，缓缓迤逦而行。似乎刚刚下过一场小雨，远处的灯光疏影清黄，带着一丝仄仄的迷离，伴着滴滴答答的屋檐雨滴，我们就这么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我家。

　　“浅浅，晚上我们一起睡吧。”李佩抱着我床边的趴趴熊，耷着脑袋说。“你跟它比眼睛大呢？”我递给她一杯酸奶，“你不觉得于琥现在怪怪的么？动不动就装深沉。”李佩抱着熊不撒手，呆着个脸儿一字一顿答道“谁知道呢。”“行啦别搂那么紧了，我可半年没洗过的，化学家大小姐不介意？”李佩撇撇嘴“旧日的味道才亲切嘛。”我心中一紧，旧日，这熊是钱岳送给我的，我跟他虽分手，但是这熊是怎么也舍不得丢的，多少个夜不成寐的日子，我都是依靠着趴趴熊宽厚温暖的背脊才敢入睡，我竟不知从何时起，这忠实的伙伴已被我置之不理，只作为床头的一个摆设。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味道？”李佩仍然抱着熊，抵着我的背暗自叹惋。“不知道，琼瑶妹。”我昏昏绰绰地随口嘟囔着，“可我知道。”李佩幽幽慢道，“他——也知道。”说毕转身背向我，我伸手轻轻搭着她肩膀，口齿不清地说“他是谁。”“是啊，他是谁，我也这么问过他。”我眯着眼咧嘴呵呵，含混道“你未来老公？指不定还在帮谁养老婆呢，操这心。”李佩却轻慢一笑，俏声道“帮谁养老婆也总有一天是我老公。”说着再不说话。我也愈发口齿缠绵，眉眼饧涩，不一会儿便睡去了。

　　又去了几次思思的公司，每次都碰钉子，不是被偷换话题，就是吃闭门羹。安龙头对这个选题也渐渐失去了耐性，开始把目光投向其他新闻。我却总不甘心，一有空就琢磨怎么找到突破口。明月桥，我试着上网搜查这项目的具体情况，原来是政府投资，一个叫护城建设的公司承建的，既然如此，何不直接找到这公司问问情况呢？我合上电脑，忖度片刻，却兀自觉得好笑，广告都打到政府项目去了，你手伸得够长啊。“小琥珀，明天咱们去一趟xx路。”“干什么去？”“去护城建设，追捐资的事啊。”于琥转着笔，挠了挠头说“我看算了吧，你不过是跑娱乐新闻的小记者，这些事你不在行。”“那不行，这事就是我心头一疙瘩，不弄明白了我不舒服。”于琥笑了笑“省省吧！娱乐圈就是微缩炫彩版的名利场，光怪陆离虽是幻象，折射的却是活生生的社会，你不可能都弄明白，别那么执着。”我皱了皱眉，“不行！我叶浅哪个选题没跑下来？偏这个搁了浅。”于琥照例不再反驳，学着老外的样子手一摊耸耸肩。

　　我们一路找到护城建设的办公地点，前台小妹一听我们是电视台的，一脸的好奇，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们好几遍，半信半疑地要过证件看了看，这才领了一个说是行政经理的人过来。这位经理听我说了半天像听天书，我又仔仔细细说了好几遍他才明白过来，笑着说他们只是个做道桥施工的公司，我说这些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不过我真想要个确切答复他可以帮忙问问财务上，说着拨了一通电话，被告知明月桥项目资金来源完全是政府专项拨款，跟什么捐资扯不上关系。我一听傻眼了，怔怔地出了门，这下完了，两头都给我堵死，这下该怎么办呢？于琥一直淡定地跟在我身后，轻描淡写伸了伸懒腰，笑道“小姑娘，别天真了好吗？差不多过过瘾得了。我居然连这种新闻都陪着你跑，唉。”

　　我一扭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子，你不跑我偏要你跑，明天再去胸罩门守着，非问出点儿什么来不可！可事实却再一次应证了我的错误，从胸罩门出来，我一言不发，于琥紧赶慢赶地跟着我，一边搬我肩膀一边口里不住说着“生什么气啊，多大点儿事，就你这脑子，回去随便找个犄角旮旯也能薅点儿选题出来，何必一棵树上吊死。”我猛地转身向他吼道“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已经费了那么多功夫，凭什么要半途而废？”于琥看着我那咆哮的样子却一点儿不生气，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在我身前身后这么转着“哎呀，看看你，一发怒这抬头纹、眼角纹、川字纹、法令纹什么都出来了，多难看啊。”我也不理他。正闹着呢，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剧务背心的人，抬手就跟于琥打招呼，于琥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微眯着眼疑惑道“我们认识么？”

　　“认识，怎么不认识！你忘了XX戏杀青庆功会那天？”那人像老朋友一样热情地跟于琥握着手，“哦——是你啊，幸会幸会。”于琥一手挠着头，一面不自在地恍然大悟着，“这位师兄，我刚才在门口观察你好久了，你虽然性格内敛但面部表情丰富，传情达意非常到位。实不相瞒，我是XX戏的导演助理，我们原班人马正在拍一部新戏，里面就缺你这么个角色，戏份不多，找专业演员人家不来，群众演员又没那么合适的。那天在酒店门口见了一面对你有点儿印象，今天碰巧在这里遇见就一下子想起来了！就你的条件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不知道师兄你有没有兴趣来玩儿票一把？”

　　我一听喜得抓耳挠腮的，传说中的星探啊！遂一拳捶到于琥背上，爽快笑道“还不快答应，这么好的事小心待会儿人家导演改主意了！”于琥却轻嗤一声，平平说道“我就是一摄影记者，没演戏的天分，也没这时间。”我顿时一愣，这于琥想什么呢，演戏这么好玩的事干嘛不答应，忙拉那人胳膊满脸谄笑道“哎——导演导演，他就是一傻子，这事我就替他做主了！”那人也似笑非笑道“看看，你女朋友都答应了。”于琥扭头无奈地白了我一眼，鼻子里哼道“你答应个P。”那人依旧镇定，笑笑说“师兄，这可是XX戏的原班人马，你就不想帮你女朋友要个签名什么的？”“就是啊，我要签名！”我随声附和。于琥正被厮缠得心烦，却忽地冷声道“你说什么？XX戏的原班人马？”那人含笑点头。于琥顿时沉默了，过了半分钟终于掷地有声道“好，我去！”哈哈，我差点没大笑起来，于琥这小子也能演戏了，这不比彗星撞地球还稀罕么？“那好，这是我的名片，咱们再联系，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发通告，不影响你正常工作。”那人又跟于琥多聊了几句，我在一旁也等得欢喜，倒有些替于琥飘飘然起来了。

　　“于琥要演戏了！于琥要演戏了！”我一进办公室的门便平白吆喝起来，却正好撞上书宛、宋然正和安龙头在前台说话。我赶紧收了声，双颊一热，讪讪地从安龙头身边走过，却仍感觉身后有几双眼睛盯着我，还伴着隐隐绰绰的轻声细语。他们说我什么呢？说我刚才那副尊容多可笑？说我跟于琥一天正事不做在外面瞎混？还是说我想入非非也不自己照照镜子？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我心里不停默念“千万别转过身去。”随即半步不停地直奔格子间走去。